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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次日晚。职校广场。

      一大群人站在广场中央,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远远看去,人影憧憧,气氛特别诡异。

      程优抬手,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表,无限哀怨地叹了口气。程异太任性了,想一出是一出,鲜少考虑别人的想法。这一来,林清只可能更疏远她了――连面子都要她哥哥出面挽回,清高如他心情会如何。要不是程异向来在一中说一不二,他绝对不会来。不过程优想错了,程异此举只是反感陈正磊的嚣张要让他收敛收敛而已,她的林清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脚步由远而近。程异一身黑衣,双手插袋缓缓走近。后面还跟着三个人,一样的穿着和姿势。

      程优心下暗笑。程异多大了还这么幼稚,真以为自己是动漫主角啊!不过其他人可没这么轻松,如临大敌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程异一行越来越近,走到人群前面。

      “陈正磊,出来。”程异看了看程优身侧的林清,刹那间目光闪了闪,又转过头对着另一边的一拨人。

      陈正磊默不作声地向前一步。他低着头,额发遮了眼睛,看不清楚表情。程异又冷冷开口:“上次挑事的人是你?”

      “是。”陈正磊答,声音同样冰冷,透着深深的桀骜不忿。

      程异淡淡扫视人群,刚要开口,韩炜就走上前来:“是我挑的事,其他人不敢不给我面子。所以,想干什么冲我来。”

      “呵呵。”程异身后一个人低笑,“程异,我还以为你真混得如何呢。原来不过如此,一个一年级的小角色都敢跟你叫板。”

      韩炜目光一闪,冷眼瞧着发话的人:“一年级的小角色?你过来,我看看你这三年级的老角色怎么样。”

      黑衣人依然低笑着:“可以。”他从程异身后出来,缓步走到韩炜面前。韩炜伸吸一口气,今日之事能否善了,就看他的了。旁人还未及反应,他迅速一退,脚下一蹬,借力跃起狠厉地踢向那人的小腹。

      程优和身边的人不由倒吸口凉气――这个韩炜,下手也太重太狠了。不料他们眼一花,一个人闷哼一声倒地――身着蓝色校服,竟是韩炜。

      “我不是高三的老角色。”黑衣少年收回绊倒韩炜的右腿,右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好整以暇地指了指脚下的广场,“这是我的地方。”

      他就是程异在职校的好友钱铭。程异走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韩炜,闲闲地问:“现在什么感受?”

      韩炜大怒,从来还没有人这么玩过他!背后一挺就要跃起来,钱铭又一脚踏上去:“小兄弟,没叫你起来,别乱动。”

      程优看不过去了:“够了程异,别玩了。”

      “说吧。什么感受?说了就让你起来。”程异不睬程优,依旧对着地上的韩炜,眼中满含玩味的笑意。

      “够了没有?!”陈正磊看着满脸悲愤的韩炜,忍无可忍,“我还敬你是师兄,原来也这么卑鄙!”

      程异目光从韩炜身上收回,一脸的无辜:“陈正磊师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这招可是跟你学的。”他挥挥手,示意钱铭松开韩炜,“今天我还有事,先到此为止。下不为例。否则――”他笑了一下,逼近陈正磊,“没有否则了。”

      一行人依旧黑衣猎猎,双手插袋,从从容容地离去,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陈正磊去扶韩炜,却被一手推开。他艰难地站起,默默离开众人走向广场出口。陈正磊悲哀得眼睛都失了光芒。他看也不看场上的两人,带着脸色苍白的众人静静离开。

      程优在一边看着,心情郁郁。她还以为程异只是要警告警告他们,顶多再让他们道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意料之外,她甚至开始对陈正磊他们心怀愧疚。回头看林清,他正看着远去的一行人,神情古怪。

      “林清。”程优迟疑着叫他。

      林清应声收回目光,看了看她。灯光暗淡,她还是可以看见他的表情竟然带了淡淡的微笑。“我们走吧。”

      林清久违的微笑让程优心中一宽,于是没再说什么,和他一起向学校走去。

      程异用心良苦,他在最后一瞬终于知道。当陈正磊走上前去扶起韩炜时,韩炜冷冷一拒的情景,感觉那么熟悉。韩炜的倔强冷漠,陈正磊的心痛黯然,他都看在眼里。原来此举,真正伤害到的不是倒地受伤的人,而是一边关心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决然的目光,仿佛受伤的野兽自卫的眼神,却不敢上前抚慰,该有多无奈,多心痛!程异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解开自作的心结,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程优。”想起那一夜程优茫然失措的眼神,心里一痛,又一暖,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恩?”程优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守着易碎的水晶。

      “傻瓜。”林清轻轻叹息:“跟我在一起,这么没安全感吗?”

      程优一怔,随即恍然:“你没事了?”

      林清歉然一笑:“恩。”

      程优长叹一声,歪着头向胸前一垂,像个家庭主妇处理完淘气的孩子一样疲累又欣然的神情。林清伸手把她的脑袋拨正:“注意形象。”

      “不要。”

      “...为什么?”

      “那样会有很多人追我。你很危险的。”

      “我吃了晚饭。你别跟我的胃过不去。”

      “林清!”

      “哎。”

      程优板起脸瞪着他,过了一会憋不住先笑了。林清也笑了。两人手牵手,在星空下陶然前行,快乐的笑声传得远远,仿佛收获了整个世界的幸福。

      ―――

      长空酒吧。

      “异,我记得你是讨厌林清的吧?怎么又帮他?”栾信试了试手中的电吉他,感觉顺手后又放下。

      “谁说我帮他啦?”程异“咚咚”敲着鼓,听他这么问,停了下来,一口否认。

      栾信笑了笑不再问。顾枫调好琴站起来:“真没有?”

      程异看看栾信,又看看顾枫,笑眯眯地问:“干吗啊?看上我家小妹了?在吃醋?”

      栾信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闻言又一笑:“恩。”说完冲顾枫眨眼睛。因为程优才名远扬,所以程异的哥们儿引用“苏小妹”的典故,称其为小妹。而此时靠着琴台闭目养神的顾枫,貌似就对小妹感兴趣。

      “别眨了,反正他看不见。”钱铭把歌词又看了一遍,正在试唱,突然停下来插一句。

      “嗨,用点心。”程异拿起手中的鼓槌敲过去。

      “你不仁,我也不义。”钱铭挨了一记,干脆放下歌词本,对着其他两个人清清嗓子。等两个人如他所愿将目光聚焦过来后,才悠悠开口:“这家伙确实是存心帮林清。他瞧见韩炜出来了,跟我说‘不要伤他,放倒人就行’。摆明了提点林清那小子嘛。”

      “哦~~”两个人恍然大悟,难怪向来出手无情的钱铭此次这么‘温柔’呢。顾枫“哦”过之后,盯着程异看,看得程异心头发毛,干笑着:“那个,顾枫啊,还有一刻钟咱们上场了啊,你要不要再调调看――”

      “小妹是我的。”顾枫满意地看着程异心虚的模样,“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真有胆胳膊肘朝外拐,嘿嘿。”他阴笑两声后停了口,仁慈地给某人留下充足的想像空间。

      “你他妈才肥水!”程异哇哇叫起来,“我家小妹是才女!不理你这种煮鹤焚琴的野人!”

      栾信笑着摇摇头。璧柔啊,如果知道这个家伙人前潇洒公子,人后却市井浪子的模样,你还会这么执着吗?

      程异笑过后,心中却有些乱。他知道顾枫早跟他坦陈了对小妹的意思,也知道林清那个不为人所容的秘密,如果程优跟顾枫在一起,一定很美满,但是他今天却不由自主帮了林清一把。因为那孩子的眼睛...那么孤高,那么清澈,那么寂寞;冷静如他,都一时心折,不忍让他继续受着折磨。也许只有程优,才能把他从那种寒冷中救出来吧――那一刻,他竟然有这个念头。

      “好了,准备一下,还有5分钟。”工作人员探头进来通知了一声。几个人敛了神色,整了整服装准备出场。

      长空酒吧是钱铭的驻唱酒吧。职校课业极少,钱铭跑来唱歌,一是为了好玩,二是为了赚钱。等到程异他们放假了,一群人闲得慌就要组个乐队来玩,玩的地方当然就是这里。

      演出完毕。几个人玩得痛快,竟然不要领银子,大摇大摆高歌出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璧柔小姐,这些人离专业水准差太远了,只适合在二流酒吧演出。在这里会影响长空的营业额。下次就不要让他们过来了吧?”经理小心地对倚着吧台凝神遥望那些人的颜璧柔说。

      “没关系。我会跟爸爸解释清楚。”颜璧柔礼貌地笑着,语气却不容置疑。经理颔首离开。这个小姐,虽然漂亮温柔,骨子里的冷漠却让人退避三尺,他虽是长辈和颜氏的元老,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只要你开心就好。颜璧柔默默地看着门外,程异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回过头来,酒吧里彩灯闪烁,喧嚣不断,她却像隐身孑立的世外仙子,凄然泪盈。

      ―――

      早读课上。

      陆岩等老师离开教室,用书推了推前排的程优:“磊子的事是你告诉程异的吗?”

      “不是啊。”程优放下书回头,“但是还是很对不起。”

      陆岩望着她清澈的黑眸,一时哑然,叹息一声:“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磊子他――”他欲言又止,摇摇头,“算了。”

      “他怎么了?”说话的是苏月。她也转过头,认真地问。

      “他住院了。”陆岩小声说,“他身体一直不好,似乎先天的这里有点问题。”他指指心口,“也不是大事,就是气急了。”

      “除了这里,没有其他问题吗?”苏月又问一句。

      “恩。”陆岩答。林清落难,他为林清寝食难安;磊子生病,他又可怜磊子。他混得真是一团糟,不由苦笑。

      程优把他的苦笑当成情况不好的表示,紧张起来:“真的没关系吗?”

      未等陆岩答话,苏月就拉过程优的手:“好了。他的病我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能受刺激。住院调理调理就行了。”

      程优随她转回身:“你都不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那是他的事。就算有什么,也是自作自受。”苏月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

      程优点头,在下课铃声中说话:“想要的话,就别放弃。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的。”

      铃声止,语音渺。那短短一句苏月已经听到了。程优是变了,从前,她只会忧郁地看着自己,不会说出这样果断勇毅的话。可是自己等得太久太久了,不放弃又能如何?

      ―――

      陈正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竟日浮躁的心终于安宁了片刻。这个时候他只想到了两个人。韩炜,苏月。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住院了。医院病房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初中时代以前。那时父母好忙,很少来看自己。只有两个少年,总是不知不觉溜进病房守在他床边。男孩子总是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有时在左侧,有时在右侧,有时在脑后,就是不肯朝前面。女孩子总是两个麻花辫,俏生生的垂在胸前,她爱美,总是换着各种发型,但是他生病时,她只梳这个发型。他问男孩子为什么不好好戴帽子,男孩子笑笑不答,他问女孩子为什么只梳麻花辫,女孩子也只是笑笑不答。直到有一天,两个小家伙又逃课来看他,以为他睡着了,就扒在他小小的床边聊天。

      “哥哥,你怎么总是不好好带帽子呢?”女孩子小声问。

      男孩子笑:“我说了你不要告诉小磊哦。”

      “好的。”女孩子抑制不住好奇,提高了声音。

      “我要让小磊一睁开眼睛就看得见我啊。戴在前面,会挡住的。”男孩子说,声音里有小小的得意。

      “哦~~”女孩子恍然大悟地拖长声音。

      “那你为什么总是梳麻花辫呢?”男孩子也问。

      “呵呵。因为小磊哥哥喜欢抓我的辫子啊。”女孩子笑得很开心,“麻花辫好抓嘛!而且这样梳,辫子就在前面,小磊哥哥就不要费力气了。”

      “哦~~”男孩子也恍然大悟地拖长声音,“我也要抓啦!”

      “不要啦!”女孩子笑着叫起来往旁边躲。他也睁开眼睛加入战斗,一时间病房里笑成了一团。

      男孩子就是韩炜,女孩子就是苏月。

      陈正磊无力地卧着,任回忆不遗余力地偷袭,心里一阵一阵地酸疼。什么时候,这一切变得那么远那么远...先是苏月,不愿意同他一起回家,使得敏感骄傲的他不再去找她,刻意忽略她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的影子;再是如今,因为他的任性妄为,导致了韩炜的极度消沉。再次卧病,身边却没有他们,忽然觉得好孤独,好难过...

      第一次觉得少了苏月,他的生活竟然如此荒凉,而他,竟就这么过了三四年而浑然不觉;第一次发觉韩炜是如此一意维护他,关心他的挚友,而他,竟常常把他看成自己嚣张跋扈的助手,斗争算计的工具。他究竟怎么了?真的是因为病了,把心病坏了吗?

      父母依然忙。四下依然寂静无人。只是如今,不会再突然出现两个鬼头鬼脑的小家伙了。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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