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变》易紫烟

6、第 6 章

　　10、

　　康连决定杀那四个人的时候，内心是无比矛盾的。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让吴山知道自己的身份，永远都不能。所以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他希望暮烟死。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暮烟是自己指腹为婚的妻呀？

　　可是有时候，恶念就像泥沼，一旦陷入，便很难从容脱出。
　　于是他向老爷告了密。
　　只是，他希望她死的干净利落，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冒犯与痛苦。
　　所以当那四个人见到暮烟的美貌起了色心时，他立刻想杀了他们。可他还是想看看暮烟究竟会怎么应对。谁知暮烟竟然像真的傻了一般，只是叫着怕，往后躲，并无要动手的迹象。这和当初在水连寨她对待吴山是不同的。那时她一直没有表情，很多时候，更像是在笑。康连想起杜斩说过返璞归真的毒性，是让刚刚中毒的人心智回到初生的婴儿，然后随着时间慢慢长大。难道她真的中了毒？所以，那时她并不懂得怕，可现在知道怕了？可是，为什么她还记得吟诗弹琴？他曾听过她弹琴给吴山听，那时，他妒忌的要死。

　　眼看着暮烟毫无反抗的能力，康连只得出手。只是出手后，他立刻后悔了。
　　“你还是出手了？”暮烟说。
　　她在笑，是冷冷的嘲笑，眼中有着睥睨一切的神情。
　　“你果然没有中毒！”康连说。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再说，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们根本就是你带来的对不对？”暮烟毫不在乎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你既然想杀我，为什么又对他们出手？”

　　“暮烟，你变了，你真的变太多了，你变得让我害怕，让我不得不想要把你杀了，但我错了，我低估你了。”康连摇头道。
　　“哦？我变了？那你呢？当初水连寨所有人都把你当作救星，把你当神一样看。当你带来那个消息时，大家又一致要保全你，让你离开。可结果呢？结果只看到你带着敌人杀进寨子，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将曾经疼爱你又奉你若神明的乡亲们赶尽杀绝。康连，我一直想问你，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你现在在连云城的地位？为了你的荣华富贵？”暮烟恨声道。

　　“当初我又何尝不想让大家逃过一劫？我不断的追问吴大哥到底要怎么攻，可他就是不说，只是对我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等我知道他们是用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康连的脸抽蓄了一下，水连寨的血案，他的确认为自己有过错。
　　“那你为什么到那个时候，眼看着大家惨死，仍然不动声色？而且，见我受辱，你竟然也袖手旁观？”
　　“如果我那时暴露身份，必死无疑，报仇的事，就更无从谈起。”

　　暮烟连连冷笑：“说的真动听啊？我们水连寨死去的乡亲们，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呢？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见你动手？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下手的机会！就算齐老爷那里你没有机会，那吴山呢？他对你，可是半点防备都没有的，你为什么不动手？杀了吴山，齐老爷就等于少了左右手，就像断了翅膀的鹰，想飞，也飞不起来了。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有下手的机会，但不是最好的机会，我要动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一切毫无回头的余地。再说，我的目标只是齐老爷，不包括吴山。”康连咬牙道。

　　暮烟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吴山带人灭了水连寨，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他侮辱了我，你竟然说你这一切与他无关？哈哈，多么伟大的报仇计划啊！我真是佩服啊。好了，别再强辞夺理了好不好？那你想杀我，又怎么解释？”
　　康连咬着牙，脸色极为痛苦：“我不想说，你不要逼我。”

　　11

　　吴山心急如焚，“小诗，你千不要出事。”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叫着。
　　一进房间，吴山就愣住了。
　　地上躺着四具尸体，是“连云四煞”。
　　然后他看到小诗躲在帘后，瑟瑟发抖。而康连目瞪口呆的站在一边。

　　吴山冲过去拉住小诗的手：“小诗，你没事吧？”
　　小诗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怕，好怕。”
　　吴山搂住小诗，心里五味杂陈。小诗，是将他当作亲人来依靠的。
　　他拍着小诗的背，安慰着她，然后抬头问康连：“二弟，你怎么会来的？四煞是你杀的？对不起二弟，我本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小诗的事，谁知道，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地步。若不是你，小诗一定已经出事了。大哥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康连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看吴山，又看了看小诗，欲言又止。
　　刚才他和暮烟正说着话，她忽然道：“吴山回来了，你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是你无意救了我，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说着迅速闪到帘后，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康连还没反应过来，吴山已经进了房间。
　　他看吴山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总觉得不忍，只是，他无法说出真相。

　　“其实我早知道大哥金屋藏了，还以为是哪家姑娘让大哥收了心性，只是没想到是她。老爷为什么要杀她呢？那现在四煞死在这里，大哥准备怎么办呢？”康连问。

　　他不敢想像，如果让吴山知道是他向老爷告诉的密，自己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吴山对自己好，他知道。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就是吴山了。
　　可是，吴山是一定不能容忍他的背叛的吧？就像齐老爷，一定也无法忍受吴山的背叛。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背叛了自己的恩人，虽然目的不同。

　　“刚才我是从死士们的天鹰阵中冲出来的。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管是为了小诗，还是为了自己，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杀了老爷！我可不想以后带着小诗，终日提心吊胆的被他追杀。”吴山沉声道。“不过，二弟，你可以不必与老爷为敌的。你现在赶紧离开，装作与这件事无关。我就说他们四人是我杀的。”

　　他竟然会为了暮烟要杀死齐老爷！养育教导了他二十几年的齐老爷！
　　康连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我不走，大哥到哪，我到哪。大哥不是嫌我碍事吧？”
　　“怎么会！其实我知道你不会走，只是觉得让你卷进来，很对不住你。”吴山侧着脸道。“既然如此，那你要做好准备，面对一场血战了。”

　　果然是一场恶战。
　　血。全是血。
　　齐老爷面对杀红了眼的吴山，目瞪口呆。他不相信吴山居然如此决绝，然而不由他不信。

　　康连，这个终日苍白着脸色的年轻人，他究竟居心何在？他出卖吴山，主动领命去杀暮烟，为何现在又和吴山站在一起？
　　齐老爷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他不明白康连的目的何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吴山竟会为了一个痴呆的女人和自己反目，而且毫不留情的杀掉昔日和他共事的属下。
　　他真的不明白。
　　他一向教导吴山做事要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他没想到，有一天，吴山会把这用到他的身上。

　　只是一道血光，齐老爷那乌黑的钩子甚至没来得及出手，便觉脖子上一凉，然后又一热。
　　他杀过无数的人，他曾用他乌黑的钩子让别人全身乌黑，他也曾用刀抹过无数人的脖子，但他从来不知道被别人抹脖子是什么感觉。如今他体会到了。
　　他苦笑一声：“做的好，你若不杀我，我定不会放过你……”。
　　慢慢倒地的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很轻松。虽然有些不甘。

　　吴山眼里闪过一抹痛，稍纵即逝。其实即使老爷不杀他，他总有一天还是会杀老爷的，为了小诗，他愿背负一切的罪，只是，他又何尝忍心，可是在你死我活的决斗中，容不得半点的犹豫与手软。

　　吴山怀抱小诗，飞身上马，一路飞奔，康连紧随身后。远远的走吧，远离这连云城的一切，老爷已死，余下的争权夺利，留给他们去进行吧，他过了二十几年的血腥生活，腻了，他只想与小诗，还有康连，一起相伴天涯，远离一切尘世的喧嚣，当然，最好康连也找个女人。
　　近来，他一直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冷落了康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