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道彰]——I.F》五月病症中

12、第 12 章

　　（十二）

　　这一夜变得冗长，时光的流逝在翻覆的思绪中显得缓慢，一种难以名状的苦闷压迫在心头，使得双腿的迈步也变得沉重。天海不明白，仙道为何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又为何对着池上说出那样的话？满腹的疑问，对上仙道沉静的脸，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在天海看来，仙道轻笑着的时候，未必是亲近，而当他漠然虚淡之时，便是连世界也静谧到不可亵渎。

　　怎么有一种，被他吃得死死的感觉？

　　其实只是没来由的惧怕他吧——天海摇着头，把前一种猜想甩出了脑壳。后领却在同一瞬间被一个外力提住，沉稳的声音像是夜空里那转瞬即逝的流星，在一个须臾之间点亮了沦陷在黑暗中的心房。

　　“好好看路，不然，又会撞上了哟。”仙道指了指已在近前的电线杆子，无奈的笑——这个丫头怎么整天晃神呢？

　　而天海的视点却并未移开。当仙道的手轻轻的提及她的后领时，顺着施力点的作用，天海本能的抬起了头，对上了仙道在迷蒙的路灯下泛着温暖光晕的脸庞。阴影漫上了他那立体的五官，或深或浅的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嘴角边依然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一种惯性的上扬，在这一个时间点，却显得比冷漠还来得寒心。

　　《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谈论讨厌与否的程度吧。》

　　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他对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于是陡然的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中，确实连一个能够论及讨厌的对象都未曾出现。以往的聚光灯下，被包围着的自己，周遭的声音越吵杂，内心的孤寂感越浓烈。直到那一个陪伴了自己七年的身影也转身离开之时，天海才发现，自己早已被那个灯红酒绿的浮华之地抽离的只剩空壳。

　　如今，逃出了那个怪圈，而逃出来的，终究是个空壳罢了。

　　于是，还来不及对上仙道的双眼，天海的视线便开始模糊。迷茫间只觉得眼前的高大身影逐渐迷蒙，逐渐涣散，不清晰到宛若拂过身旁的风，徒留着近在咫尺的气息，却看不真切，也触摸不到。

　　“你怎么了？”看到天海没来由的哭泣起来，仙道不免紧张了一下。打扰了她和池上前辈的对话，有这么让她伤心？还是说，问题出在自己？仙道有些不明所以，也许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内心中对天海的不待见表现的过于明显，也没有意识到上次的那句话有多么叫人心寒。或许有，但偶尔细想一下，觉得并不是多大在意的事，于是便随之任之。

　　记忆中，天海并不是第一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女生，但是，这样的场面该如何收尾呢？路人投来质疑的目光，让仙道觉得越发尴尬，想了想，还是换个僻静的地方再做安抚吧。至于怎么安抚呢？嘛，到时候再想吧。

　　“那个……”仙道张了张嘴，但显然哭泣中的天海没有理睬。这种时候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吧，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仙道牵起了天海的手，另一只手推着车，慢慢的走向上次的那个小公园。而天海在被牵起的一刹那，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随后，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别的原因，啜泣的声音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只剩呜咽。

　　“先冷静一下吧。”仙道递给天海一罐饮料，便挨着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隔着单薄的上衣面料，触碰着的手臂，隐隐传来夜露微凉之中的些许温暖。一时间有些局促，隔着绿化带后的一对情侣，此时正在缠绵，呢喃之语萦绕不绝。仙道喝了口饮料，朝着夜空叹了口气，站起，转身，仗着修长的身高，越过稀疏的灌木丛，拍了拍那个搂着女友蹭的男人的背说：

　　“不好意思啊，是这样的，我的女朋友正准备和我分手，拜托两位，能不能，别这么煽情……”

　　女方望着仙道挺拔的身形，以及在夜色下略显迷幻的英俊容貌，脸上的绯红更浓，急急的推开身旁的男友，娇羞着的站起，踌躇。原本有些上火的男人，眼见着这不妙的情形，还算理智的收回了火气，拉着目不转睛望着仙道的女友立马走人。终于，还得一片安宁。

　　“现在好点了吗？”再次回位的仙道，语气平缓的问道。

　　“嗯……”经过了一段时间，止住了抽泣的天海小声的回到。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哭泣的理由吗？”像是对着幼稚园的小孩，仙道小心翼翼的哄着。

　　“……不知道。”莫名所以却极为诚实的答复，天海自己也说不清个中缘由。情绪沉淀之下的再次回想，只记起当时脑中闪过仙道的那句话，便没来由的哭了出来。“我是，连被你讨厌的资格，都没有吗……”

　　若是不了解的人，恐怕会误认为这是一种变相的告白。但对上天海那失落的模样，小手不安分的揉着衣服的下摆，想起这几次为数不多的接触，仙道凭直觉认为，她终究只是个单纯的小孩，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缘由向鱼住他们说了谎。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像是对着妹妹或者后辈，仙道开始试着循循善诱，脑子里边纳闷着天海真的与自己同岁吗？感觉在某方面而言，她单纯的像张白纸。“我只是觉得，对于见过几面的人就妄加评断，是很失礼的事情罢了。”

　　诶？所以并不是讨厌咯？天海虽然如同白纸，但并非白痴，仙道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了解了并非是因为讨厌的缘故，泛着雾气的双眸突然有了明亮的神采，在月轮银白的辉芒下，对着仙道闪着隐隐的光。而天海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高兴，只因他的一句话破涕为笑。

　　“至于鱼住前辈的事……”仙道被天海的目光凝视得一时间失了神，稍稍侧过脸，伺机转换了话题，在心中平复微微泛起涟漪的荡漾。“我觉得，那始终是鱼住前辈的事情，所以，你如果想要了解，还是直接问他的比较好。”

　　可是，总觉得那样的气氛很难问出口啊——天海回想了一下鱼住平日那严肃的神情，微微皱起了眉。仙道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像是在尽一个学长的职责般的，继续道：“如果你想了解什么的话，自己不变得坦白一点，别人也没办法坦白吧。”这样的话，自己说起来似乎是很没有信服力，但仙道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更好的说法。

　　变得坦白吗？这是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只被教导过要好好保护自己，要好好的隐藏自己，但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值得隐藏的东西。直到来到了这里，第一次对着鱼住他们撒了谎，隐藏了过去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这么想着，天海开始质疑其自己从东京出逃的初衷，是纯粹的为了逃脱，还是为了寻求另一个开始。冥冥之中来到了这片宁静的湘南海岸，从海里被捞起的那一刻起，这一切的安排是为了让自己继续着苟延残喘，还是给予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是后者，那么倘若没有今日仙道的这一番话，自己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飘忽不定的云，时而遮蔽了天上的月，于是两个并肩坐着的人儿那身上的光晕变得时明时暗。周围寂静的只有当风掠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同时肌肤的毛孔也会因寒冷而收缩。而当风过之后，转凉的肌肤会随着摩擦着的臂膀传来的温度而再次温暖起来，又或者说，心会变得温暖。

　　于是，这样沉浸的氛围之下，撩人的月色再次透过云层照射而下，便会带有醉人般的气息，诱使人们变得简单，变得纯粹，变得敢于说出一些不曾料想会说出口的话语。天海，便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

　　“仿佛来到这里，是为了和你遇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