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如胭》十三青

9、捌

　　“娘娘，请用茶。”宫女捧着茶水低眉顺目。
　　“我不是娘娘，以后莫再这样称我。”她眼光微有冷意。打量着面前的宫女。
　　这一个，想必又是那人派来监视她的吧。
　　“一个下人而已，与她计较作甚？”慕容明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中似有喜意。他扶过她的肩，望着那满树莹白：“你看，这宫中的桂花开得多好。”
　　“未央宫中醉杏枝头，丹桂飘香。可是在我眼中，它们远比不上楚府的那一树桃红。”女子淡妆素容立于庭中，冷眼看他。
　　慕容明祯眸色暗沉：“你何必拿这话来赶我。我不信你我青梅竹马数年情谊，竟比不得你与他一载年华！”
　　洛胭闻言抬眸，目光中蓄满温润如水的笑意：“明祯，你应当明白，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答应我这几年内不再进犯楚家。而你暗中所做的那些事，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在宫中亦有自己的人，他派出的死士暗影屡次置楚言于险境，她又岂会不知。
　　念及此，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又松开，望着慕容明祯暗沉的眼眸，语调悲婉：“你知道的，若是我执意要走，这皇宫根本囚不住我。”她的眼中平添了一抹悲色：“明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
　　为什么！为什么楚言可以得到她的心，他不可以！慕容明祯的脸色愈发阴沉。这几年他暗中派去的暗卫悉数未归，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心中明白，那个少年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不，他不能再等了！最后一役，必要做个了断！
　　生，则除去心中隐患，巩固江山统治；若是死……则不仅失去整个江山，更是要失去她了吧。
　　双拳紧握：这最后一决，终要开始。

　　落霞山上，楚言含笑望着一身紫袍的慕容明祯。紫衣之后，是布局整齐的三军阵容。
　　楚言轻笑：“慕容明祯，七年未见，你仍是风采依旧啊。”为了除去自己，竟不惜动用了祈国三分之一的兵力——当真是荣幸之至。
　　慕容明祯太严望着眼前的楚言，那从容淡静的姿态令他不由眯起双眼。七年了，如今的楚言已经有了足以与自己抗衡的实力。他知道今日若是开战将意味着什么。楚言死，则除去了他心头之患；若是自己倒下，很可能会是江山更改，风云变色。他看的很清楚，可终究是不甘心。
　　七年了，他用约定将胭儿困于宫中，特赐未央宫，贵以皇后之尊。而洛胭的心在哪儿，他再也未碰触过。
　　“慕容明祯，你可否想好了？”楚言手持玉笛上前一步。
　　眼中覆上一层寒霜：“今日在这落霞峰上，我与你一决胜负，不死不休。”
　　“好一个不死不休！”楚言大笑，手中的玉笛瞬间移至唇边。宛转悠扬的曲调响起，他唇畔挂着冰冷的笑容，持玉笛的雪色身影衣袂临风，伴随着铁骑的纷纷踏响，一支暗色装备的兵骑将面前的部队团团围住。
　　兵将步履整齐划一，在山上踏出震天的气魄，慕容明祯心中暗惊。几番回合下来，他这一方渐渐处于劣势。
　　楚言冷眼望着这一切，面上无甚表情。却忽然听得一声压抑的嘶吼：“楚言，你想让她也死在这里吗？”
　　仿若心口重重一击，楚言蓦地抬眸，前方十几步远处，一袭红衣的洛胭悄然立着。她唇边印着温润的笑意，雪色红衣艳丽如梅，在风的浮动下翩然舞动。
　　慕容明祯的长剑抵在她的脖颈上，刀光如烛映亮了她精致的锁骨。而她却似浑然未觉，眼中只映了这落霞山光，以及山光的主人——楚言。
　　“洛胭。”楚言的声音有些干涩。七年未见，面前的女子仍是容色倾城素颜如花。本以为慕容明祯会好好待他，却没料到他竟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眼中登时染了一层怒意。
　　两军厮杀暂停。楚言上前几步：“洛胭，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微微一笑：“所以，今日我来了。”
　　因为不开心，所以来寻你了。
　　会心一笑，楚言神色变得悠远：“你知道吗？青芷……死了。”
　　洛胭闻言神色微变。青芷……她对那个女孩了解并不多，可却记得那双纯净而执着的眸子。那时时间紧迫，她未料到慕容明祯的动作会那么快，慌忙之中将计划说与青芷听。然而，那个清澈如水的女孩，眸中的坚定让人无法忽视。
　　这样的一个女孩，长眠在身侧之人的野心之中……
　　偏头望向身侧的慕容明祯，长剑因她的动作刺入肌肤，鲜血沾上了亮剑。
　　犹如不觉颈上的刺痛，回眸勾起唇角：“楚言，你想要这天下吗？”
　　“呵，我要这天下作何？今日之战，不过是与他做个了结罢了。若是……”视线交叠，“若是你不快乐，便来我这边。”
　　“好。”洛胭面色嫣红，眼中闪着盈盈笑意，正要上前，颈间的利剑突然加重了力道，一抹鲜血顺着她雪白的锁骨缓缓流下，与血红衣衫融为一体，竟分不出哪处是血哪处是衣。
　　“你我的约定早在你踏入这里之时便已解除。明祯，你现在又是何必？”她的语调依然温柔，其中夹杂着他所不明白的叹息。
　　慕容明祯持剑的手染上了她的鲜血，连自己都不明白这份执着是为何：“不，你不能走！我已在你身上下了药，七日之内若不解除，你必将成为一堆白骨。胭儿，我不许你……”
　　声音戛然而止。
　　他凝神望着腹前多出的那把匕首，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此时的他已不知是该感到愤怒还是悲哀。“胭儿……”他的嘴角渗出血色。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会和你走到这一步。”洛胭咬牙拔出匕首，拥着他渐渐软下的身子，缓缓放在地上。起身高声道：
　　“主帅受伤！今日之战到此为止。余下之人护送皇上回京！”
　　这一场变故来得突然，有兵将欲要上前斩杀洛胭，一支玉笛忽然从天而降，直击那人咽喉。顷刻之间，洛胭周围三尺之地，再无人能进前。
　　落霞渐染，天空微染了紫蓝霞色，淡淡的镀在人的脸上，威仪庄重。
　　局势所趋，慕容明祯一方人马只得踏上了回宫的路途，只是相较于来时，已是血染衣甲，残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