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如胭》十三青

7、陆

　　在这般紧要关头，楚言反而瞬间冷静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仿佛已拨开云雾，而他在其中看了个透彻。
　　“慕容明祯，楚府竭尽全力助你为皇，却终究落得如此下场！好一个帝王仁厚！”他望着那为首之人，抬目对视，语带嘲讽。继启唇道：“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江山如画，美人在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以楚家的势力根本无法威胁到你的江山！你如今又何苦要赶尽杀绝？当真是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慕容明祯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然而转瞬即逝后，周身皆笼上了杀气。“乱臣贼子，”他伸剑指向楚言，声音冰寒入骨：“杀无赦。”
　　刀剑出鞘，兵骑齐齐涌来。楚言看着他们身披的战甲，冷笑：为了杀我一人，他竟不惜将宫中御林军都带了来！即使只有百人，以自己和青芷的力量，今日恐也是难逃此劫了。
　　若是如此，那便鱼死网破吧！
　　他将青芷挡在身后，堪堪躲过前方袭来的一剑，顺手捡起地上的几颗石子，直刺入那人的咽喉，然后以另几颗石子分别击倒身旁靠近的御林军人，在这缓冲之际快速抽出其中两人的长剑握在手中，向迅速涌上的御林军刺去。
　　也多亏了这几月来潜心练剑，不然他今日怕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御林军佩戴的长剑皆是取自上好铁质，由宫中御用铸剑师日夜精炼而成。“噌”地一声，青芷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向一扫，刺倒了几个欺向她前的兵士。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织于一。
　　光影纵横之中，终究是寡不敌众，青芷已快坚持不住，楚言也渐渐有些吃力。他小心挡在青芷前面，行云流水般的剑式也开始有了破绽。
　　马上慕容明祯紧盯着他，凉风吹过，他的长发风中飘扬，宛如修罗。眼眸嗜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楚言，今日，我必要你死。
　　抬手。张弓。拉弦。箭出。
　　一气呵成。
　　三箭连珠，直冲楚言青芷而去。
　　“嘶……”是剑没入身体的声音。楚言慌忙转身避过刺来的冷箭，却仍是有一只刺入了他的肩膀。然余下一支箭，却生生被青芷挡了去。顾不得肩上的疼痛，他扶起青芷查看她的伤势。
　　黑色箭羽赫然没入她的腹部。青芷脸色有些苍白。“楚哥哥，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叫你了……”望着近在咫尺的楚言，她嘴角上扬：“若是能死在你的怀里，也不算太坏……”
　　楚言心中大拗，这是和他青梅竹马的青芷，是那个活泼善良、喜欢缠着他出去走山走水的青芷啊！转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细琐片段。
　　……
　　“楚哥哥？你是楚哥哥对吗？”小小的她天真无邪。
　　青芷……
　　“带我出去玩啦，楚哥哥！”她的语气清澈而霸道。
　　青芷……
　　“不要不要！统统不要！我只要那只簪花！楚言，快去给本小姐买来！不然，我就跟楚伯伯说你欺负我！”
　　……
　　记忆中那个任性活泼的青芷，如今竟是这样的苍白虚弱……
　　“慕容明祯！”他仰天长啸，伸手接过黑衣人再次袭来的冷箭，手上热血不停滴落。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伤了青芷。他将青芷轻轻放在身后立下结界，身形一转，已端立于半空。右手长剑直指青天，身形飞速旋转，刹那间光影交叠，白云染墨，惊雷阵阵。柳絮桃花漫天飞舞，宛如来自地狱的魔爪。
　　不一会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气象万物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幻莫测。在不远的天上，黑烟弥漫竟隐隐化作七条巨龙，盘旋在九天之上，吞云吐雾之间，风雷大作，万物惊摇。
　　楚言眼中布着冷笑，神情恣恨而怜悯地望着下面的兵将。“七龙噬珠”的威力便是如此，用此招之人若是动作心境上稍有差池，便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但是，一旦掌握了其中奥妙，便能在短时间内呼风唤雨，杀死临近身边的所有敌人，宛如天魔降世。
　　为了练成这“七龙噬珠”，他所付出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当日爹爹将剑谱交于他时，神情间微有不忍：“此剑气息极为纯正，修炼之时心中容不得一丝杂念。若是出错，后果难以想象。你确定要继续吗？”
　　即便心中忐忑，楚言仍是坚定的点了头。当时心中所念的，是她明媚如春风的笑颜。
　　终究是抵不过命啊！
　　待他有了与她并肩赏天下的能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时，慕容明祯的出现又打破了这一直以来的痴念。如今想来，洛胭心中的人，应该是慕容明祯吧。
　　她的心中可曾有他？如今楚家灭门，青芷受累。他和她，是否早已天涯陌路影无双？
　　悲从中来，楚言忽的吐出一口鲜血。乌云已去，太阳重现。一切皆恢复如初。
　　“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七龙噬珠’。”慕容明祯半躺在地，伤痕累累。四周的御林军已是全军覆没。本事下定决心要置楚言于死地，却没想到到头来形势变幻，躺在地上的人竟成了自己。
　　望着楚言嘴角的鲜血，“你为何不杀我？”
　　“你虽下旨灭我满门，但如今恐怕并未得逞吧？”看到慕容明祯眼中的暗色，楚言心知自己猜对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虽不耻你的为人，却也该为了天下人留你一条性命！”
　　何况洛胭……“她……心中的人是你。你回宫后，必要好好待她。”楚言心中一哽，酸涩之意涌上心头。眼前浮现出她如花的笑靥：桃树上的她眉目似远山青黛。
　　……
　　“我只想找一个可以并肩赏花的人，在一个温暖美丽的黄昏，静静地看日落烟霞。”
　　……
　　心中似乎有什么遗落了，楚言摇头甩去闹钟的念想，抱紧了怀中的青芷，向前走去。
　　他身后的慕容明祯眸光复杂，伸手取下发上的墨绿绸带，心中一阵刺痛：“胭儿，只恐你心中的人，早已不是我了吧。当初我那般对你，以你的性子定是永远都不怨理我了……”只恨宫廷政变时，他暗中与丞相结盟，迎娶丞相千金为正妃，中书侍郎之女为侧妃，而本应是他挚爱之人的洛胭，在这一场密谋中渐渐心凉。
　　一直忘不了那日她决绝离去的身影。“世事变幻，妾身难安。”一张小小纸条，她在他大婚之夜翩然离去。到底是不甘心，他找遍天下百巷，却在前几日临访楚府时看到了久别不见的洛胭。
　　一如既往的淡妆素容，却美的似九天洛神。所有的怒气与不甘在见到她的刹那全部化为了不舍。洛胭淡笑看着他，又以一句“心已所属”断了他最后的念头……
　　“不！”慕容明祯挣扎着站起，将剑插入地中：“楚言！自今日起：有我之日，绝无你影。”即便你已开始变强，但总有一日，我能做到这一点。
　　满地狼藉之上，他的眸光明暗不定，冷如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