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如胭》十三青

3、贰

　　转了不过盏茶功夫，便见楚老爷派人来寻他。楚言略带歉意的辞了青芷，随着下人到了厅堂。
　　楚天浩正坐在主位上与洛无渊叙旧，见楚言来了，便道：“言儿，快来拜见洛庄主。”楚言给父亲见了礼，依言拜见了洛无渊，退到一旁的小座上。
　　抬眼环视一圈，却未见到青芷口中的女子洛胭。
　　洛无渊看起来十分健朗，却并无其他练武之人的粗俗之气。他面目温和慈爱，讲话也幽默风趣，厅堂内气氛倒是相当轻松。
　　楚言得了父亲的示意，起身退出大厅。刚刚踏足后园，便看到面前一抹白光闪过。
　　“你就是楚言？”女子纵身跳下围墙，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粉脂浅黛，眉目似远山，静静地立在他的面前。
　　楚言看得痴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答。
　　女子嘴角上扬，笑言道：“听你名字里带个‘言’字，本以为你是个能说会道的，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善言辞。”
　　“啊，不……不是！”楚言此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女子笑意盈盈，抬手拨开他掉落在额前的发，眨了眨眼睛：“你好，我叫洛胭。从现在起，我决定住在这里了。”

　　在那以后，楚言就时常看到洛胭。
　　有些时候，她仍是一袭白衣的站着，树上桃花盛开如胭脂，树下的她却寂寞得像逐流千年的花瓣。然而等到楚言走近，她便恢复了初见时那略带肆虐的浅笑，仿佛那一瞬恍如隔世的忧伤只是他的错觉。
　　楚言忍不住会想：她独自一人时透露出的那些疲惫和寂寞，究竟是为谁？
　　那天清晨，天微亮，他在朦胧中睁开眼，看到窗外春色尽染。芳华之中，伊人执笔弄墨，一树粉白浅兮的桃花纷纷洒洒地开在她的画中，那样明艳动人，一如她自己，让人移不开眼。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不料仍是惊动了佳人。
　　洛胭回眸，待看清是他后，唇角上扬。“来看看我画的如何？”楚言接过她递来的画卷，借着眼角余光状似不经意般偷瞟了一眼桌案——嫣红的花瓣之下掩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个男子。
　　没来由地，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楚言？”洛胭轻声唤她。他蓦然回神，拿起手中的画仔细端详。
　　“桃花飞往兮……的确生动传神。只是这颜色却显得单调了。”画中的千年古树花叶纷飞，枝盘错节，几近乱真。然而只用黑白之色勾出的旋律，难免给人一种凄清之感。
　　洛胭微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目光停驻在那片桃林之中，茫然而无措。“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神情落寞得如同散落在地的花瓣。“楚言……”她突然望进他的眸，眼中平添了一抹喜色：“你来帮我画，好不好？”这样的动作使得她耳边发丝轻垂，耳畔一粒朱砂痣清晰雅然。
　　楚言觉得此刻天地都为她失了色。面前的女子，只是一个浅浅的真心的笑，就可以美得摄人心魄。他想：便是如此了吧，就这样看着她的笑，哪怕是从此堕入万劫不复，他也无悔于心。

　　那天，她研磨，他执笔，整个江南似乎都入了画中。粉蝶轻飞，云袅凤烟，一袭白衣又青裘，成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