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夜梦冷》寂笔

10、芙蓉绣球

　　不知道胡写什么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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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阵子, 怀玉心很乱. 不光是因为书意, 更因为萧剡的态度.
　　自她身子大好以后, 萧剡便夜夜留宿于此的, 可如今却是不常来了.
　　开始, 若夜里不来, 还嘱咐下人传话, 之后竟连传话都似乎忘了.
　　而书意暗示的态度也越来越明显, 明显得让怀玉讨厌看见她在身边转, 因为她眼中总是若有若无的, 高人一等的轻蔑和幸灾乐祸的样子. 怀玉也很暗示性地打发她在外间走动, 尽量避免与她独处.

　　可是怀玉虽然能尽力避开书意, 却并不能避开书意在她心底留下的影子似的疑虑, 尤其在萧剡越来越少出现在她面前后. 怀玉将这一切推辞为空闲时间太多, 所以才会有的胡思乱想.

　　怀玉告诫自己, 你这是疑心生暗魅, 甚至怀疑萧剡疏于往来的行为可能出自自己表现出来的因怀疑而显出的排斥情绪. 怀玉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她不想把一个好好的丈夫逼成陌路人.

　　她也没有理由为了两个没什么相干的人的几句话去怀疑排斥一个救过她, 并且一直以来对她温柔呵护的亲人. 百年才修得共枕眠, 怎可为了没有实据的怀疑误了这大好缘分?

　　可是, 可是……

　　萧剡, 你在哪儿? 怀玉忍不住要想, 我这么需要你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不让我心安?

　　尤其是在她发现如果萧剡不来的时候,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在做什么, 更无从知道这些, 因为她身边竟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 对这种问题, 众婢只觉得惊奇, 王爷? 王爷的行踪怎么会让她们知道? 她们又不是伺候王爷的.
　　哪里去找王爷? 这,…… 这平常不都是大家等着王爷找的吗?
　　除非有大事, 不然书房王爷是不让人随便进的. 找王爷也只能通过王爷的贴身侍从.
　　夫人您要找王爷? 奴婢去王爷所宿的接天楼问一问?

　　怀玉只得说算了. 找他竟成了这样一件兴师动众的事, 而她本也无事, 如此大费周折找他来, 实在太任性了些. 男女关系便再好, 还是有些距离, 放彼此一点自由才是, 免得觉得被拘禁了, 彼此生嫌.

　　但! 但他来找她总是这么容易! 她仿佛这院子里一个摆设一样, 除非发洪水, 起暴风, 否则永远都是在这儿的! 等他成了她唯一要做的事儿, 简直似一种职责使命!

　　怀玉终忍不住待他来时问了他几句, 萧剡看她一眼, 微皱了眉, 意味深长地道: “玉姬, 本王不是只有虚衔, 天天陪姬妾戏耍玩乐的王爷. 再说, 本王只有一个, 府上姬妾不下数十人. 你如此识大体, 不会叫本王为难吧?”

　　怀玉心里一凉, 如今他成了王爷, 而她只是个小小的玉姬, 他养在王府的宠物? 高兴就来看看, 忙了或有了别的分心就放在一边搁着?

　　怀玉看着他, 心绪复杂. 她几乎想上去扇他耳光, 也几乎忍不住要对他破口大骂, 可她凭什么? 她有什么可骂的? 骂他为何如此对她? 还是骂自己何以嫁给他做小妾, 何以容他这样对她? 理智告诉她, 她不但没有道理这么做, 而且做了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看着他, 困难地看着他, 试图冷静. 可她脑里糊涂得紧, 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太多的疑虑, 太多的恐惧, 太多的心烦. “你,……, 也许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萧剡诧异地笑了, “怀玉, 本王还从未听你用这种口气说过话.”

　　怀玉哀恳地道: “萧剡, 我只想好好跟你说两句话. 不是王爷和玉姬, 而是丈夫和妻子, 坐下来, 好好说几句话. 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你…, 这一切, 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句 “你弄错了, 本王的妻室另有其人, 你只是妾.” 本要说出来的, 可似乎是为了她这种奇怪的说话方式, 或是别的什么, 萧剡转了下心思, 带着琢磨地淡淡道: “噢? 你想知道什么? 怀玉, 隔了这么久, 为何现在忽然迫切地想问? 你不是都忘了吗? 并且, 不在意忘记?”

　　怀玉苦笑, “我本来也以为既然忘记, 该想起的自会想起, 想不起得也不必苦心细思量. 毕竟无论如何, 那些也只是过去的回忆. 如果回忆太糟, 忘记反倒是好事. 如果回忆中有不能忘记的刻骨铭心的人事, 总也是会想起来的, 若想不起来, 怕只是无缘了, 强求又何用? 所以你们不愿意细说, 我也可以坦然不追究, 可现在看起来过去并不是真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是么?”

　　萧剡笑听着, 微微有些怔, 当然不会叫怀玉看出来. 他细细端详着眼前人, 如今他真觉得以前的方怀玉, 怕是死了. 他有一种不知道她是谁的感觉. 但事实上真正的方怀玉到底如何性情, 他也未必清楚, 他只见到她的一面, 一面被逼迫而走到极端的夸大了的性情. 他也只记得记忆中那朵清艳不许攀折的血海蔷薇. 过去, 他只看到她的艳烈, 她的刺, 她的抗拒, 她的狠绝, 也只看到了他的得-不-到! 那种逼迫尽他的理智的得不到, 椎刺至他心尖儿的蔷薇刺! 因为得不到, 因为疼痛, 因为伤害, 因为挑战, 因为绝望, 欲望、 爱恨都刺激燃烧到了极致, 成全了一时的惊心动魄!

　　而如今, 而如今, 淡下来了, 在去看她, 一样的脸, 不一样的眼神. 物是人非了. 这种感觉让他慵懒了下来, 仿佛刚趁热吞了一锅辣油滚滚的水煮肉片, 再去喝一碗冰糖银耳粥, 后者不是不好, 只是味蕾精神早麻痹了, 喝下去只觉得淡而无味. 虽然也伤痛过, 但到底忘不了那辣呛入肺的烧心痛, 痛得落下泪来, 烧得每一根感官都活、每一根神经都活过来了, 一种惊炸的刺激, 一种淋漓尽致的爽快……

　　萧剡看着眼前的怀玉, 一个小女人, 芙蓉绣球一样的小女人, 她不是不好的, 他甚至有点儿喜欢她. 他在她面前, 自然地就放松了, 松懒而慵倦, 因为她是这样一个小女人呢, 一个拿他当丈夫爱, 拿他做依靠, 温柔, 寂寞, 惶惑不安,在他面前却尽量理智地合理地想要点儿可以安心的解释的小女人. 一个需要一点儿疼宠、一点儿爱, 需要一点儿安慰的小女人. 一个如此让人安心的小女人.
　　只是, 她不再能让他心痛, 也不再能让他心动. 她太让人心安了, 他总也知道她在哪儿, 何况他知道她爱他. 她不再有层出不穷的举动让他胆战心惊, 全神以对, 唯恐出一些意外.

　　想到这儿, 萧剡笑了, 一点点儿安逸, 习惯性微微嘲讽地笑了, 笑得有些惆怅. 一切, 尽在他掌握……

　　事实证明,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握的,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征服的, 连老天也不允许.

　　萧剡看着怀玉, 看着她犹疑, 焦急而有些苦恼困惑的神情, 淡淡地带着微微嘲讽地笑了.

　　他心情不错, 甚至觉得她很可爱. 和外面的勾心斗角, 朝廷里的趋炎附势, 下人们的惧怕敬畏比起来, 她那丈夫和妻子的有点儿傻气的言论, 有点儿蠢的爱恋和她疑问追究的不安的确是可爱的. 至少此刻, 她取悦了他. 而他的好心情, 成全了对她的几分温柔.

　　萧剡心不在焉地笑看着她, “怀玉, 我从不知道, 你一张嘴, 有这么多的怪问题. 你这一颗小脑袋里, 一天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哄孩子似的口气让她焦急, “剡, 我不是在开玩笑, 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谈清楚. 如果有疑惑或者误会, 让我们说明白好么? 别让它变成我们之间的问题.”

　　他笑笑, 微微不耐烦同她玩这种小夫妻的游戏, 他还有正事要做. 他哄撮着她,“怀玉, 听话, 乖乖等我回来. 晚上我来看你.”

　　怀玉被他这种哄孩子似的温柔亲密的敷衍乱了心.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明白,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可以拿一颗糖几句好话哄她的! 他到底拿她当什么看? 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个宠物? 她几乎有点儿绝望地恼怒无奈, 他到底明不明白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虽然失忆, 却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他哄下去? 她需要和他认真谈谈啊!

　　萧剡却已经要离开了.

　　怀玉急忙过去抓住他的衣袖, 看着他微惊诧回转了身子.
　　怀玉盯着他的眼睛, 低声慌急地喊: “我在你心中, 到底是什么?! 只是众多妻妾中的一个?”

　　萧剡唇角挂着一抹笑弧, 温柔而嘲弄的笑弧, 他伸手, 托起怀玉的下巴, 轻轻吻上她的唇. 看着她微泛红的面颊, 惊惶的眼眸, 笑言: “不, 你是不同的……”

　　怀玉微愣, 看着他渐远去的背影, 不知是喜是悲.

　　怎么的不同? 告诉我! 告诉我, 萧剡!
　　如果爱我, 让我知道, 如果爱我, 别让我心慌.
　　别总让我等你, 给我信心相信你, 别让我这样惶惑. 萧剡, 拜托你, 让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