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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噩梦 ...

  •   乔思远果然雷厉风行,很快便和费曼迪定下了吃饭的时间,更是迁就她的方便到Q大校园里距离工程物理系最近的一个教工食堂吃午饭。

      面对周遭人们的指点和偷望,费曼迪一如既往的视而不见。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又何必去管他人说什么。

      工程物理系的不少老师和研究生都就近在这个食堂吃饭。乔思远刚到J市走马上任,知道他是副市长的人很少。大家吃惊的,是向来如冰山一样的费老师竟然和一个帅成这样的男人在悠闲的吃饭。

      外人眼里看来悠闲,当事人其实可是在很认真的交流技术问题。乔思远虽不是核方面的专家,但在国防部的经历以及个人长久以来的兴趣关注,让他在一个钟头的交流里一点也没显得像个门外汉。

      饭吃完了,正事儿也说完了,乔思远很优雅的擦了擦嘴,微笑看着坐在对面的费曼迪。这张脸再配上这个角度的笑容,不要说定力差点的小姑娘,估计就是苗佳佳那样吃过见过的都得暗吞口水。

      不过费曼迪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通过这位年轻实干的乔副市长,她想原来政府里还是有人打算干些实事的,这多少纠正了一点点她一直以来对政府官员的不屑一顾和充满蔑视。

      “费曼迪,”乔思远突然唤她的全名,而不像一直以来叫她“费老师”,费曼迪不禁抬起头,清澈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

      “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想起我来吗?”乔思远有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Q大附中,初一五班,乔思远。”

      这三个关键词在费曼迪的大脑里很精准的把检索的指针指向了记忆里尘封的一角,在那里,她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稚嫩的自己。当然,和乔思远有关的海边一幕也活灵活现的呈现在眼前,犹如昨日才发生一般。

      费曼迪望着眼前的男人,十六年前那个眉目清秀的青涩少年已不见踪影,但那份沉稳和内敛的气质却愈加浓郁了。

      乔思远亦毫不遮掩的看着对面的费曼迪,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像一波澄清的湖水般毫无杂念的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时,乔思远也总是无意识的觉得自己也可以卸下各种伪装,从家世的压力和官场的灰色地带里暂时解脱出来。

      费曼迪无疑是美丽的,美得即使脂粉不施也不妨碍她五官的立体和明暗。但她美得不夸张,不做作,不咄咄逼人,只让人觉得舒服。

      “原来是你。”费曼迪脸上绽开一抹了然的笑容,乔思远第一次觉得被人记住竟然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费曼迪清楚的记得乔思远,是因为那一次的海边痛哭,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被别人看到自己真正脆弱的一面,卸下全部防备由着自己的性子倾诉内心的绝望和思念。

      被同班同学看到,即使再不情愿,费曼迪还是要强打起满不在乎的态度去面对。而乔思远,那时候他也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那么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一个字。

      后来这许多年,无论是被同学嘲笑她父母栏的空白,还是被总装拒掉本已安排好的入职,或是在Q大被打压迟迟评不上职称,费曼迪再没让任何人看到过自己受伤脆弱的一面。也因此,她再没遇到过一个像当年的乔思远那样的人,让她觉得有一刻的释然。

      ***
      半夜里,费曼迪一身冷汗的从噩梦里惊醒,直愣愣的坐起来,抚着胸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在梦里,她身处一片血泊之中,瞪大双眼望着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还有拿枪的人那一双深褐色的冰冷眼睛。她颤抖着等待对方宣判她死刑,然后看到那白皙细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在“砰”一声巨响中,费曼迪惊醒过来,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掺杂了火药味的血腥气息。

      这个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了。

      费曼迪早已清醒,再睡不着了,她起身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回过神来。想想大概是今天中午和乔思远说起往事,她才会又做起了这个噩梦吧。

      她走进客厅,点亮橘色的落地灯,屋里柔和的光线让她愈发平静下来。看看挂钟才两点半,可她却像一大早似的毫无睡意。

      费曼迪打开饼干罐子,一股沁人心脾的奶油香气传出来,伸手进去,却除了饼干渣子一块曲奇都没有了。她叹口气,谁让她养了个和她一样爱吃奶油饼干的臭小子呢。

      想着反正睡不着,索性烤饼干吧。筛面粉、打鸡蛋、打发奶油、拌牛奶一气呵成。再用裱花卷筒灌了面浆进去在涂了油的烤箱盘上挤出一朵朵的曲奇饼干花,放进预热一百八十度的烤箱,定上十几分钟的烘烤时间。没过多久,屋里便飘上了一股浓香的奶油味道。

      费曼迪还是在八岁那年第一次发现了奶油曲奇饼对自己的治愈作用。那次她也是在噩梦中醒来,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她几乎吐出来。

      舅妈听人说小孩子晚饭吃得不好半夜肚子饿了就会常做噩梦,于是那天便拿来几块叫做“大黄油”的方形饼干给她吃。八岁的费曼迪本是木木的接过饼干来,却在闻到那浓浓的奶香时,立刻平静了下来,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也消散了。

      从那以后,舅舅和舅妈总会在家里备上一大罐奶油饼干,费曼迪上大学离开舅舅家以后,也保持着无论宿舍还是自己的小家里都放上一罐饼干的习惯。

      她想,需要被治愈的也许并不是她的胃,而是残存在她脑海里的记忆的嗅觉。只是后来,她做这噩梦的频率越来越低,从几天一次,到几个月一次,而到今天之前,她已是快一年没做过这个梦了。

      成长过程里,很多人都羡慕她有个如同“电脑”一般的记忆力,可费曼迪却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健忘一些,因为好的记忆力不仅会记住美好的东西,也会让那些可怕的东西久久无法褪去。而她的人生里,还偏偏就没什么美好的事情。

      “叮”一声,饼干烤好了。费曼迪放下手中的文献,戴上厚厚的专用手套把一盘金灿灿的曲奇饼干端出来,一回身发现念念正一脸迷糊的站在厨房外,估计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吧。

      “起来嘘嘘?”费曼迪问道。她特别骄傲儿子的一点就是,这孩子很早就不尿床了,半夜憋醒了会自己起来嘘嘘,她这个当妈的不晓得有多欣慰。

      念念这才想起来正事儿,捂着小/鸡/鸡冲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已经清醒了。

      “妈妈你干嘛大半夜起来烤饼干啊?”小家伙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又长又密的睫毛一下下的扫着。

      “饿了呗,起来吃东西发现储备的饼干都被大耗子叼走了,只好现做。”费曼迪故意逗他。

      念念想起来昨天本想留一块给妈妈的,结果没抵挡住嘴馋,把最后一块也给吃了,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费曼迪看他貌似在反省的样子,又不忍心继续逗他了,发话道,“你是回去继续睡觉啊,还是和我一起吃饼干?”

      早在闻到一屋子香气的时候,小家伙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他跑过来坐下,“嗯,舅姥姥说小孩子肚子饿夜里容易做噩梦,我还是吃点垫垫吧。”

      娘儿俩就在一屋子的香气里坐下来,一人捧上一杯热牛奶,面前摞着几块饼干吃起来,时不时的互相对看一眼,笑一笑。

      周围总有人说她一个人养念念太辛苦了,说念念长大了一定要懂得孝顺妈妈才不枉当年的艰辛。可费曼迪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与其说她为念念付出了很多,倒不如说是念念的意外到来为她的生活添上了亮丽多彩的一页。

      “妈妈,我听说你要找男人嫁了是吗?”这小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含忧郁的问道。

      “听说,听谁说?你干妈?你干妈的话也能信啊,她还说要把自己嫁掉呢,说了多久了。”费曼迪想以后是不是要少让苗佳佳毒害她儿子啊。

      见念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费曼迪心里反而一动,“妈妈不需要男人。但是,念念有没有想要一个爸爸呢?”这还是他们母子第一次讨论到这个问题。

      “才没有呢!一般般的男人可入不了我的眼!”小家伙明显对现在的生活里多个爸爸一事心存抵抗。

      费曼迪忍不住笑出来,不知道的人见了她儿子刚才说这话的表情和架势,一准儿以为是苗佳佳的亲儿子呢。

      “那最近小朋友问起你爸爸的事,你是怎么回答的啊?”费曼迪上次听幼儿园老师说,念念告诉别的小朋友他爸爸在太空堡垒上修理宇宙呢。

      “哦,我说我爸爸最近工作调动,去火星上开垦人类新家了。”小家伙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费曼丽倒是又被逗笑了,“乖儿子,周末带你去买书买玩具。”

      看着念念开心的笑脸,费曼迪心想,日子就这样挺好的,他们真的不需要再有谁来跟着瞎掺合了。心里这么想着,眼前却不知怎么浮现出一双温暖和煦又睿智的眼睛。

      她甩甩头,觉得什么“他乡遇故人”,“回首道往事”的桥段真心不适合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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