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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索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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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被少年拉着叫“哥哥”,叫得糊涂,太监几声“太子”,却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睁大眼,下一刻,立马俯身行礼,颤声道:“臣不知是太子,臣,臣……”一日之内两次受惊,眼中热泪涌动,快要流出。
太子高纬很不满意地看了胖太监一眼,对着高肃时却满脸堆欢:“不知者不怪。长恭哥哥,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的,可后来你离开了邺城,总也不回来。这次怎么又回来了?”
“皇上宣诏。”
“原来是父皇,那你住哪里?留多久?”
高肃想到高湛的疾言厉色,实在不知这次能否安全脱身,看高纬一脸期待,又不知怎么答他。
“这个,还不知。”
高纬比他矮半个头,一脸天真仰头看住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闪间,他听到高纬声音如东风吹落一树娇红,满是痴醉,他道:“我的天,长恭哥哥,你生得真是美。”
高肃更不知该如何作答,若非双手都被抓住,极想抬手抹一抹颈中汗。
幸好胖太监插嘴为他解了围:“太子,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高纬听说他母亲名头,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了高肃。高肃行了个礼,脚底抹油,飞一般出宫去了。
高纬恍恍惚惚,被胖太监拉着去见他母亲。
走了几步,他忽然跳起来,满脸懊恼之色,顿足道:“我怎么放他走了?该把他留在宫中的。快,快,把他叫回来。”
胖太监劝道:“我的太子爷,您还是这样三心二意,昨天还偷溜出宫,和那两位曹姑娘指天画地,喝了交杯酒,定了白头约;今天一转眼又看上别人了。那个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您王兄,是齐国栋梁。人家有多少大事,哪能做殿下玩伴?传出去也不像话。”
高纬耍赖道:“我不管他是谁,总之我要他,要定了。”
“殿下,先想想怎么解决那两位曹姑娘的事吧。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人家身家性命,就在您三言两语中了。”
“我不管,母后爱怎么办怎么办。”
“殿下……”
高纬已经听不进任何无关的人事,他满心都是高肃。适才惊鸿几瞥,唤醒了他儿时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就特别依恋这个比自己大不过七、八岁的哥哥,他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抱他、逗他、耐着性子听他叨叨些童言童语的亲人。他美若天仙,他见过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一根脚趾头。他小小年纪,就懂得趋美避丑,对他格外依恋。有一次趁他睡着,还偷偷吻过他嘴唇。
他的家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高长恭。他们似也觉察到他的不同,所以格外喜欢欺负他,骂他是没娘的野种,骂他是天生的太监,骂到他性起,和他们大打出手,可怜高长恭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可恨他那时太小,别说帮拳,走路都摇摇晃晃,只能眼睁睁看着高长恭被他们打个半死。
他那时很羡慕高孝瑜,每次都是他及时出来,制止了一帮顽童,救下高长恭,让高长恭在他们走后靠在他身上大哭。
高长恭好像是齐国横空出世后第三年,正式离开了邺城。他走后,他卧床一个月,人人都以为他要死了。
奇怪,那次他病好之后,竟一次也没再想过他的长恭哥哥。连前不久他立下这么大功劳,解城围,破周军,他听到后也不过点点头,如轻风拂耳。
不过现在不同了,高纬握紧拳头,抵着自己心脏,对着心中澎湃激情起誓:“如此美人,定要为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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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回到邺城的兰陵王府,郑妃已翘首等待他多时,见了他才长出一口气,接着又疑惑地问:“没事了吧?”
高肃起先一言不发。郑妃也不催他,自命人摆上酒食,伴他吃喝。
酒过三巡,高肃才叹了口气,将今日高湛召见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夫人。
末了他叹道:“我好歹朝廷命官,他在寝殿召见我也罢了,对我说话,也毫不尊重,简直拿我当了宫女太监一流。”
郑妃笑道:“斛律将军说了,做皇上的都爱猜忌,功高震主,他越看不起你,你越安全。如今正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话虽如此,贪污受贿,可大可小,我就怕……”
话未说完,有人上报,说他弟弟高延宗派人来说话。
高肃知道这人与皇帝关系匪浅,忙让他的信使进来。
那人进来喝了杯水酒,笑嘻嘻道:“安德王叫小的来通报一声,说危机已解,兰陵王若爱多盘桓几日,他请人来助兴;若想念青州百姓,想回去,他就不送了,免得聚而复散,心中难过。兰陵王到底是留是走,给句话,小的好去回话。”
高肃惊喜非常,与郑妃互视一眼。郑妃轻轻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高肃点点头,对那人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这次多亏他周旋,自己兄弟,我就不多谢了。本王出来多日,着实担心青州百姓,这就要回。人生无不散筵席,数日相聚,已是天赐,让他不必太难受。”
那人领话而去。
他刚一走,高肃便起来,嚷嚷着这就要走。
郑妃笑着要说什么,又有人来报,说太子派人送了一堆东西过来,指名要兰陵王亲自收取。
高肃想到御花园中匆匆一面,高纬望着自己一片痴情,心中有些不自在,仿佛有毛茸茸的动物在打滚。那里郑妃好奇,等不及他答应,已让人把礼物抬上来。
宫里十多个太监抬送货物上来,顷刻间把高肃招待客人的小屋填满,琳琅满目。
一个大太监一边看小太监摆东西,一边对着张礼单念道:“双色绮三十匹、素绫纹绫各二十匹、绞纱罗织金罗各十匹、白云纱十匹、平纹绢十匹、多彩提花锦十匹、胡杨木雕屏风十架、绿釉鼓钉纹瓶五对、弦纹虎头花三足砚两只、墨宝一套、金银翡翠等各色挂件一箱……”
最后,宣读礼单太监又郑而重之将一尊汉白玉雕佛头交到高肃手上,道:“太子殿下说了,睹物思人,见此头像如见太子本人。”
高肃凝视佛像,见它面貌栩栩如生,除了一头卷发不像,其它如滚圆眼珠、深凹眼眶、挺直鼻梁、纤秀似不经一折的下巴,浑然便是高纬再现。
高肃看着头像哭笑不得,哪知太监下一句话让他更不知如何是好:“太子还说了,要兰陵王也给太子一件东西留作纪念。”
高肃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手忙脚乱摘下身上一条蹀躞带,玉带上二十多个扣子,每个扣子上都挂了饰件。他笨拙地将饰件一一取下,双手捧带递给太监:“这条,这条,我经常系着……”
太监微微一笑,心领神会:“老奴便说,是兰陵王从小携带之物。老奴告辞。”
一群人来得突然,走得匆忙。
他们一走,高肃和郑妃两个便四目放光,迫不及待满屋子跑着点检礼物。郑妃抱着装饰件的八宝箱奁合不拢嘴,连声呼道:“这些小玩意儿,每件都价值不菲,你做了什么,太子对你这般好法?”
高肃抚摸一只制工精良的青釉印花扁壶,爱不释手,他道:“我们刚才在御花园见了一面。太子殿下,似乎很是喜爱他的‘长恭哥哥’。”
郑妃看他一眼,笑道:“如今你就是他‘长恭哥哥’。你们不过在御花园中见了一面,他就送你这许多东西;你要是留在他身边,他还不把皇上的库都给你了?如此痴情少年,天下罕见。”
郑妃又去摆弄布匹,高肃眼中一阵阴晴不定,不快道:“师妹,你怎么开这种玩笑?”
郑妃一愣,看看左右无人,忙跑到他身边,掐了他一把,道:“你又把以前的称呼带出来了。”
“有什么关系?谁还敢说三道四?”
“明着自然不敢,暗着起了疑心,却是不可不防。”
郑妃见高肃一团欢喜之中夹杂了苦恼,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也沉了下来。她扔掉手中织金罗,道:“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时间不早,你快去睡吧。东西我已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早你一起身,我们便走。”
高肃点点头,这就要回房,却看到一张矮几上酷似高纬的汉白玉头像正对着他,目若有情。高肃心中一动,想抱它一起走,但看到郑妃在旁一眨不眨看着他,他心中立即涌起羞愧之情,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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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得得,车轮辘辘,一路上,挑帘见处,多是白雪。寂寞人间,锻炼着眼睛和心,也渐渐习惯寂寥。
高肃和郑妃同坐一车,她本来兴致勃勃,准备了棋酒,说这次进邺城,成功躲过一劫,又收获一笔意外之财,该当庆祝,但高肃口头上迎合她,却兴致缺缺,连带她也情绪低落下来,终于在单调的车轮声和千篇一律的风景中,摇摇晃晃,坠入梦乡。
高肃拿一张厚毯盖在她身上,心中叹气,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喜欢男人不假,但再怎样,也不该对一个半大孩子动了心思,更何况那孩子还是兰陵王堂弟,当今太子。
高纬继承了高家血统,虽然不如兰陵王美得惊心动魄,却自有股勾人媚意。
他率直的表白,也叫人难以招架。
高肃倚在车内,不知不觉,眼前又潮水般浮现那日御花园中一幕。高纬的脸庞与声音忽然扑面而来,忽然转身而退,来来去去,反复多次,终于渐行渐远。
高肃自嘲着想:“他爱你不过容颜,这就像水中采薜荔,木末搴芙蓉,到头总是一场空。他不明白才糊涂,你明明白白,怎么还做这白日梦?当真可笑。”
这么一想,他觉得解脱了。
他推推一旁好梦正酣的郑妃,叫她起来陪他喝酒下棋。
天地仍是白雪空濛,充满寂寥,但车内总算有了点火花跳跃般的欢笑生意。高肃就此心满意足,告诉自己:这正是他所要的,人生宁可单调点、压抑点,不可冒险扑火。
但他不知道,或者是低估了高家正统皇室血脉中的疯狂与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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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和郑妃回到青州,才来得及过了个新年,家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当时高肃刚参加了一场热闹的酒宴,曲终人散,他心里忽然彷徨起来。他持壶端酒,跑到园子里对着梅花发呆。梅花傲雪凌霜,看得他无限感叹。他想要诌几句诗,做不成梅,也做个梅的赞叹者,正皱眉乱吟间,郑妃来了。
她显得很是激动,像刚受了惊吓,看着他,一脸祸福难测。
他心中顿时梅散乌啼,充斥了不详预感,害怕地看着她。
郑妃道:“有人从邺城赶来看你,赶得太急,一到我们家门口就昏过去了,幸亏蔡叔刚刚出门,看到了他。我让他躺在你床上。你去看看他。”
高肃一头雾水,回到自己房中。
宝篆香袅袅,残烛光耀耀。高肃看到自己床上大大咧咧躺着一人,仰面朝天,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他眨了几次眼,以为看错了,再走近几步,仔细看,这回不会错了。床上人挺鼻菱唇,一脸秀气,虽然气色灰败,却正是高纬无疑。
高肃倒吸一口气,后退时身体撞上了床柱,床上镰钩垂珠一阵璆锵作响。
床上高纬被吵醒了,睁开眼,看到是高肃,便虚弱而满足地一笑,又闭上眼。
他这番没说话,反较上次甜言蜜语更叫高肃心悸。
高肃站在床旁,一动不动看了他半晌,才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宫里便来人,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高纬抬了回去。
综合宫里人和自家蔡叔的话,高肃得知:这个不懂事又任性的太子因为想要见他,半夜改换便装,偷偷牵马离宫,一人一骑,奔赴青州。他不识路,又从没单独出过远门,一路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到了青州,向人打听了兰陵王青州州牧府,赶到府门前,已是衣解发散,精疲力竭。他下了马,门也来不及敲,就倒在门前石阶上。蔡叔发现他时,他像只冻死的山鸡,匍匐不动,周围白雪晶莹,他身下的却正融化成水,打湿了他衣发。蔡叔忙将他抱进屋中,慢慢拿火暖他。因他身上围着一条蹀躞带,是高肃旧日之物,才明了他身份。
高肃与郑妃无言对坐。良久,郑妃才叹道:“也真难为他一片痴心。”但她随即又肃容道,“但他痴爱的是他的堂兄、那个矫勇善战倾国倾城的兰陵王,不是你。”
高肃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郑妃看着他双眼,目光柔和下来。她绕过案几坐到他身边,双手抓住他双手,道:“师哥,做师妹的一心一意,只望你幸福。当今太子,他不是你可仰仗的人。”
高肃心中烦躁,忽然觉得一切皆可厌,包括这个在自己的身边一脸真诚望着他、一心为他好的女人。他抽出自己双手,冷冷一笑,道:“太子恩情我当然承受不起,我算个什么?不过一粒可怜棋子,命在人手,由人摆布。你放心,我会乖乖做好这粒棋子,不会毁了你爹恩义,也不会毁了你的安逸。”
这天,高肃再没和郑妃说过一句话,他也无法和她共处一室,接受她委屈却澄澈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已心中有鬼。
次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到了青州:不日,高湛将正式退位为太上皇,由太子高纬继任为新皇。作为新皇堂兄,高肃不得不再次赶赴邺城参加继任大典。
这次,他没带向来同他形影不离的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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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离开青州后,便好像骑在奔跑的牛背上翻山越岭。
他夜夜做梦,天不亮就翻起,呆呆看着日出方向,想郑妃现在在做什么,是怪他恨他担心他还是无所谓?想高纬现在在做什么,是想他爱他挂念他还是无可无不可?想他自己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他一人跑到邺城,究竟在期待什么?他还不可避免地想到高湛,想他是否仍旧对他存着戒心,要继续恐吓他侮辱他除他以后快?这些念头如夏夜耳边嗡嗡的蚊虫,驱之不散,赶之又来。
他天生胆小多虑,以前有事,可以向郑妃诉说,但这次,他把她抛下了。
他挺羡慕高纬,他现在面临事情,比他远为严重,但至少外表上看来,他仍旧一副无忧无虑的少年样子,似乎万事皆不在心。难怪民间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无愁天子”呢。
他在高纬的继任大典上再次看见他。高纬隔着满朝文武百官,当着沿街千万百姓,对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高肃低头不敢看,更不敢回应,心中却甜滋滋的,如一口气吃下了一只青州蜜桃。
可大典很快结束,从齐国各地赶来的官员们都在准备回去。高肃没接到高纬任何指示,想走,不甘心;想留,没借口。他斗争激烈,加上连着吹了几个早上的寒风,内忧外患,一齐发作,竟突然得病,且一病不起,身体自己为自己解决了去留难题。
他病倒第二日,高纬就穿着便服,亲自来到他府上探望。
高肃躺在床上,勉强坐起,听高纬叨叨这几日如何忙碌,如何一边忙一边想他,又怕他再次不告而别。
高肃笑道:“皇上以后再想一个人出远门,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高纬笑嘻嘻道:“只有你我二人时,你就别叫我‘皇上’了。我跟你说:当皇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想出来,自然能出来,只要我想见你,你便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对了,”高纬突然绽放出一朵无愁笑容,得意地道,“我正在翻修几座宫殿,打算在起镜殿旁顺带建一座宝相寺,以后你来宫中,就住在那里。那儿与后宫隔绝,自成天地,你我既可相会,又避免了旁人闲言碎语。”
高肃心想:“你还知道旁人闲言碎语?”但他内心着实激动,转过头,匆忙擦去眼角泪湿。高纬忙贴身过来,关切问道:“长恭哥哥,你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马上搬到宫中,好让我一直照顾你?”
高肃颤声道:“这怎么敢当?”
高纬想到了这个主意,马上就要实行。他叫来侍卫宫人,立即动手,将高肃及他随身用品装上牛车,载入宫廷。
高肃由着他去做,但一进皇宫,想到高湛也在,而且大臣住在皇上后宫,传出去不雅,再加上他还有件不能叫高纬知道的秘密,朝夕相处,要如何相瞒?这三件事每一件均叫他心急如焚。
高纬虽然对他百依百顺,但住进皇宫后不到一日,高肃就病势加重,无法开口,嘴唇与指甲也都成了灰白色,一副大势已去模样,只有一张脸尚无大变化。
高纬急得团团转,一边请医治疗,一边加紧修建宝相寺,每夜费油万盆,让和尚们绕油灯坐在未完工的佛堂外,通宵不停为高肃念经祈福。
御医们对高肃病症各有看法,有说外感风寒,有说阳虚气短,有说经络不通……其实大同小异,但每个人下药治疗、着重地方总是略有不同。高纬极无耐心,三帖药下去不见起色,他便拉了人家去砍头,一种治法来不及见效,又换下一种治法。
高纬当皇上一个月,宫内砍了七颗太医头。
这天,高纬换上了第八位太医。那人自是知道他七位前任的下场,所以搭脉下来,明明只是普通风寒,且已呈现好转,他仍决定郑重行事,在药方中加入了几味怪药,以示与众不同。
药方拿下去不久,太医院一个奴才战战兢兢上来,说方中点名要的“紺蝎”,因治胡太后的偏正头风,库存已无,不知可否用其它蝎子代替?
高纬一听就拍案而起,道:“传令下去,大家停下手中活,都给朕抓蝎子去,明日天亮前抓到三升紺蝎的,朕赐他黄金千两,他爱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
天子一言,宫中不必说,邺城及附近官员百姓听说了,也立即带上家伙,连夜上山入林,捕蝎子去了。
高纬自己带头,在皇宫假山花园里彻夜苦寻紺蝎。
次日天亮时分,宫中收到蝎子几大筐,其中紺蝎正好满三升,马上拿下去做药。
高肃喝了两碗带蝎汁的药下去后,病差不多全好了,喉咙也消了肿。他躺在床上,听高纬诉说一夜索蝎之事,他说得口沫横飞,他听得眼角湿润。
第八位太医总算保住了脑袋。高纬升他为太医院统管,更赐他黄金千两,为他在邺城盖起了豪宅大院。
高纬笑着对高肃道:“你真该看看我说还要为他盖房子时他那副表情,他连话也不会说了:谢谢谢,谢皇上,谢皇上……”他模仿太医的语无伦次,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高肃看着他,笑而不语。
高纬被他看得心里痒痒的,凑近他道:“长恭哥哥,你病都好了吧?”
高肃心重重一跳,点点头。
“我对你心思,你应该都明白了吧?”
高肃声若蚊蚋:“明白。”
“那今晚我过来,好不好?”
高肃一犹豫,但看到高纬一脸乞求,他白皙额头右侧高高肿起一块乌青,是前夜索蝎时不小心撞上了假山石头。他心里顿时一软,屏障全倾,脱口而出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