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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原来 ...


  •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五年。

      沈绍岩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如意去相熟的西点店定了蛋糕,打算晚上帮他庆祝一下,却没想到居然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熟人。

      顾子谦经过这几年模样成熟不少,偏偏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再次握着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只可惜如意今日穿了一身琉璃白绣花旗袍,跟他一身西派的打扮实在很不般配。

      两个人在旁边的咖啡厅坐下,如意给二人都点了一杯咖啡,再选了这里的招牌点心,然后笑问:“许久不见,你都在忙些什么?”

      “不过是替绍岩到处办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顾子谦道,“倒是你,今天这个日子跑出了,是打算给他准备寿礼?”

      “我才没那个闲情去给他备寿礼呢!不过是来定个蛋糕而已。”

      “说到这个,我听说你这几年都没庆祝过生日?”顾子谦抚着下巴道,“以前就不说了,怎么去年我专程从广州回来给你庆生,你居然也能避而不见?”

      “我那日是当真有事……”

      “不就是去孤儿院给小孩子送礼物吗?什么时候不可以去,何必非选在那天?”顾子谦道,“今日你可得把这事儿给我掰扯清楚,不然我就当你是不给我面子了。”

      如意沉默了一瞬,然后道:“那一日毕竟是你妹妹的生忌,我实在不愿勾起你们更多的伤心事……”

      “等等,我妹妹的生忌?”顾子谦蹙眉,“我确实有个妹妹,她也确实已不在世,但她的生日是在腊月,与你的生日差得可远了去了。”

      如意愕然:“可,你妹妹不是绍岩的未婚妻么?还和我同一天生日……”

      “绍岩的未婚妻?他哪有什么未婚妻!”顾子谦大惑,“况且我妹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他的声音忽然卡住:“绍岩这么跟你说的?”

      如意沉默。

      咖啡厅里音乐悠扬,然而两个人都失去了欣赏的兴致,相对而坐却再找不到一句话可说。

      .

      那晚如意做了很多菜,然后坐在阳台上看着大门的方向,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的身影。可是她从斜阳西垂等到星辰满天,他一直没有回来。

      她想出去找,又怕待会儿他回来家里没人,急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半夜三更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刚进门便一头栽在她身上。她扶他在床上躺下,强烈的血腥味让她浑身发抖,偏偏还必须强自镇定。

      他们做的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她早已习惯,可这一次却格外的恐惧。

      不能叫医生,她拿来急救箱,抖着手剪开他的衣服,一看到伤口就哭了出来。

      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落在他的伤口上,连血液都淡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意怕他牵动伤口,忙把他的手放回原处,他却顺势握住她的,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他嘴唇干燥,裂开的唇皮划在她的皮肤上,锐利的痛。

      她闭上眼,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

      她爱上他了。

      爱上了这个把她带出绝望深渊的男人。爱上了这个教会她重拾理想抱负的男人。爱上了这个她永远也摸不透的男人。

      她知道他心里也有她。虽然他拿明明没有的事情来糊弄她,目的只是为了绝了她对他的念想,她却依然坚信他心里有她。这可怕的自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在下午听到顾子谦的那一番话之后就突如其来地在心口澎湃。

      从前她被他骗住了,以为他当真有一个不能忘记的未婚妻。他作出这般无情的姿态,她便较劲似的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可是如今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而她的感情也已经没办法掩饰了。他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即使天崩地裂也不可改变。

      “今日我见过子谦了,”她握住他的手,喃喃问道,“绍岩,为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脑,他却似乎很明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曾起誓,未驱贼寇,永不家为。”

      如意浑身一震,没有抬头。少顷,拿过纱布神色如常地给他包裹伤口。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她知道。

      .

      民国十五年的春天,北伐的消息传遍全国。如意在沈绍岩的房里找到一大叠关于北伐的资料,读完后又全部放回原处。她知道他想去投军,如果没有她,他也许早就身在军营。只是他不提,她也就不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已经成了他的负累,可是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不管有多少隐瞒欺骗,她还是舍不得他。

      .

      如意没想到她还会见到余诗。

      那一日本是她的二十六岁生日。她照例给自己排了满满的日程,然后一大早便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琢磨着给自己梳个什么发髻,就从镜子里看到沈绍岩推门而入。

      她朝镜子里的影子打了一下,笑骂道:“君子怎可擅闯闺阁之地?”

      沈绍岩笑了一下,自然地走到如意身后开始帮她梳头发。

      如意没有阻止,由着他去弄。沈绍岩梳女人发髻很有一手,如意为这个没少嘲笑他,总是说他看着一脸冷峻,没想到暗地里却是个贾宝玉。

      沈绍岩握着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给她剪头发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刚到上海,如意整日闷闷不乐。他于是便提出要给她剪个短发,换换心情。大大的镜子前,她散下一头如瀑青丝,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满是温润的触感。一束长发被撩起,他看到她莹白的脖颈,还有镜子中她披散头发、纯如婴儿的脸,一时出了神,手中的剪刀差点掉到了地上。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到底还是年轻,定力不足,如今七年下来,什么样的感情他都能掩藏得滴水不漏。

      如果可以,他愿意这么一直陪着她,可是……

      想到那件事情,沈绍岩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如意从镜子里看到他挣扎的脸,眼神中隐隐有挣扎恐惧。

      .

      当天她最重要的任务是去说服一个失势军阀的姨太太接受她的采访,可一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多年不见的故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熟悉的眉眼让她霎时怔在原地。而就在同时,七八个大兵冲上来将她一把制住。她没有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余诗,神情愕然。

      巡捕房里,她塞了大把的银元疏通,终于给了她和余诗一个说话的机会。

      时隔七年,再见这个当初夺了她一切的女人,如意心中只余惊讶和感慨。余诗也是笑,叹道缘分奇妙。如意追问起当年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余诗略一踌躇,终是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当初你被婆婆冤枉,敬流是故意不管你的。他只想让你彻底忘了他,安心离开。因为我的关系,秦家没有办法再护佑你……”

      看到如意疑惑地表情,余诗自嘲一笑:“我本来不叫余诗。毓诗,这才是我的名字。我阿玛是前清的王爷。

      “敬流一开始不知道,我不想连累他,还曾故意惹他生气,躲着不见他,希望他可以死心。可谁知他看起来温和,性子居然那么倔,怎么也不肯放手。后来我被阿玛的仇人追杀,他才知道一切。他带我去见了婆婆,婆婆想好好照顾我,刚好那时候你又出了那件事,所以……为了躲避仇家,婆婆烧了秦府,造成我们都死了的假象,然后我们三个改名换姓,离开了北京……

      “敬流说你的心太真,他担不起。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你觉得很愧疚……”

      如意闭上眼睛,回忆起她的敬流哥哥,那般儒雅清隽的模样,微微地笑了出来。

      他始终还是关心她的。即使只是当她是妹妹,到底还是关心的。她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余诗望着小窗外的日光,继续说道:“敬流他上个月参军去了,我现在在给革命党做事,那个军阀是我最近的目标。我们都不愿我们的孩子再过这样的生活,儿女情长只能搁在心里了……”

      不顾如意震惊的表情,她继续问道:“你跟沈绍岩在一起了?”

      如意摇头,心中却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沈绍岩。

      “敬流提起你时,总说你是最新派、最豁达的女子,所以如意,看开一些吧。我都已经不恨,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她到底在说什么?如意只觉得糊涂。

      余诗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惊讶地瞪大了眼:“难道你竟不知道?我说的那个仇人,就是沈绍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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