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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初到鸣鹤 ...

  •   三日后,海棠、怡兰和双灵收拾好行装,被送往慈溪鸣鹤乡陈家村。慈溪属宁波府,和海宁相距不远,只隔一道杭州湾,但是要走陆路,就要从杭州、绍兴绕一圈,就远了。

      已是九月底了,江南依旧风景如画,美不胜收。阡陌交通,河流纵横,在河边嬉戏的水鸭子,赶羊的老人,骑牛的牧童,挑柴的农夫……在水乡的画卷里怡然自得。

      怡兰又回到了之前的沉默,头倚在车窗边,盯着外面,不喜不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双灵和海棠相互对视,又摇摇头,这样小的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的折磨,任是谁也不会好受啊。

      眼看怡兰和海棠都闷声不响,双灵唯有多说多做,搜肠刮肚地讲故事,尽力让大家开怀。

      她讲了头一个故事:一个懒汉很穷,他几乎要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这天他拿了家里的瓦罐上街上卖。有人客气看了看他的罐子,说:你这瓦罐是漏的。懒汉说:怎么可能,我在家一直用它装棉花,从来没漏过的。

      怡兰和海棠都没笑,她又讲了一个。

      有一天,有三个人在比谁是老大,这三人分别是:瘸子、瞎子和秃子,他们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是老大。于是瘸子先开口,瘸子说:我独断独行,所以我是老大!瞎子也不甘势弱的说:我目中无人,所以我是老大!秃子最后说到:我无法无天,所以我才是真正的老大!
      海棠微微笑了,怡兰还在发呆,双灵又讲了一个。

      从前有个地主做寿,要三位女婿口头祝寿,以‘快马’为题,谁说得最好最快,就有赏。

      大女婿略一思索后,就先开口:火里煨鹅毛,我骑马到余姚,骑去又骑回,这根鹅毛还没焦。大家齐声称赞:大女婿说得真好,跑得真快。

      接着,二女婿也不慌不忙地说着:水里丢银针,我骑马到绍兴,骑去又骑回,这根银针还没沉。各位听了,都鼓掌表示赞同:二女婿说得比大女婿快了不少。

      轮到小女婿讲了,他挖了挖头皮,一时也想不出较快的东西,正在寻思之时,丈母娘正好走过来,放了一个响屁,他一拍大腿,战战兢兢地说着:丈姆放个屁,我骑马到江西,骑去又骑回,丈母□□还没闭。大家听了,哄堂大笑,都说他才是最快的,虽粗俗,也只有把赏赐给他了。

      海棠轻啐道:“哪里学来的乡野村话,以前我竟不知道。”

      “从府里婆子们那儿听来的……”

      “又是胡说了!我们家老爷只是个帐房先生,哪里来的府里?”

      双灵吐吐舌头,往后得管好这张嘴了,幸好只是在路上说说,要是以后随口就来,穿帮了就坏事了。双灵闭嘴了片刻,又叫道:“四姨娘,小姐,不,海,海棠姐,兰儿,你们快看!”

      大家顺着双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路上有一大群马,听见后面有声响,赶马人连忙将马群吆喝到路边上走,给马车腾出地方。马车挤着马群走,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一路上只见牛羊,还没见过这么多马呢,海棠姐,难道还有‘放马’一说吗?”双灵笑问。

      “这哪里是放马,一看就是马贩子,刚刚买了马,往回赶呢。你看那个马贩子,骑着马还耍棒呢。”海棠说。

      “喂,你是卖马的吗?”双灵忍不住对马上的人喊道。

      马上的人回过头,原来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后生,他笑着说:“是啊,你们一匹马拉好几个人,怎么能跑得快,再买一匹吧?”

      “我们没有银子,送我们一匹吧?”双灵继续和那位年轻人说笑。

      “好啊,好马送朋友,姑娘你们住哪?说出住址便送你马。”马上的年轻人说。

      “哈哈,我们不知道我们住哪……”双灵说着,马车超过马群,加了速度向前跑去,只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陈家村庄头人称陈伯,无论个头还是长相都是个普通的庄稼汉模样,脸上总挂着和善的笑,言语不多,他老婆陈大娘话倒很多,像是家里拿主意的,看上去就不好惹。

      送她们来的伙计悄悄和陈伯简单交待了一下,说海棠的男人原是府里一家铺子的帐房,因和外人勾结,在银子上犯了事,被老爷抓住,服毒自杀了,留下孤儿寡母,在城里没脸活下去,就托人送到乡下了,只求一条活路。已经到了深秋,田庄里的农活差不多都干完了,陈伯见她们是三个文文静静的女人,便安排她们当前只做做杂活,先把年过完了,来年再说来年的事。

      陈家村在五磊山脚下,环境清幽,占地广阔,农舍很分散,给海棠们分的这一处后面是大片的桑树林,屋前有两棵高大海棠树,房侧还有一棵老梨树,刚摘了果子。还有一小块院子,再往前则是开阔的田野,最近的邻居也要走半柱香功夫。屋子以前住的是一大家子人,房间很多,现在除了一人住一间,还有堂屋、蚕室、厨房、柴房,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而且没有勾心斗角争宠怄气的事,这种轻松的生活让三人感到心旷神怡,心情渐渐舒展,脸上也有了笑。新的家,新的生活开始了。

      转眼间,陈世侃的百日到了,去不了祖坟,海棠还是惦记着他,一早就准备好了香蜡,在房间里摆好灵台,准备带着怡兰一块拜拜,也不要惊动了旁人。

      “娘,豆腐拿回来了,王大娘说,今日的嫩些,做的时候小心着点,别碎了。”怡兰端着一盘豆腐回来了。

      海棠出门,接过盘子,拉着怡兰进了里屋:“来,兰儿,今天是你爹的百日,咱们来拜拜他,给他烧点纸。”

      怡兰见了灵台,脸上的笑立刻没了,海棠见她神色古怪,像是要哭的样子。想到这些日子没有提过老爷,她到是好好的,这一提起来怕是又要伤心了。

      正想着,怡兰的眼泪掉下来,哽咽地说:“娘,他到底是我什么人?”

      海棠心里一紧,但仍面不改色地说:“他是你爹呀,怎么才来慈溪几天,就把爹忘了?”

      “娘,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那天爹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躲在门角没走,你们说的我全听见了,娘,我是谁的女儿?你告诉我!”怡兰终于憋不住泪水,哗哗地流出来了。

      老天!为什么要让兰儿知道这些?她还这么小,为什么?海棠感到天眩地转,老爷,老爷,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死都死得不让我安宁!如今被夫人和三姨娘知道了不说,连兰儿也知道了,我该怎么和她说?她才这么小,你让她怎么面对这些事!

      那天,怡兰走了后,陈世侃鼓了好大的力气,对海棠说:“我不行了,我想跟你说,说。”

      海棠无声地点头。

      “兰儿,不是我女儿,我早就,知道了。”

      海棠听了,面无血色,忐忑地说:“老爷,不,不是的,我……”

      “我查过,你是鄂尔泰大人,养在外面的小妾,都说鄂大人不好女色,谁信哪!他死后,他夫人派人四处找你,是不是?后来遇见我,才救了你。”

      “别说了,老爷,别说了,自从跟了老爷,海棠再无二心,你快好起来吧,海棠一定好好伺候老爷一辈子。”

      “我知道,这些年,你把我伺候得很好。我死后,老三她们肯定不会放过你,我给你一千两银票,你收好,她们若待你不好,你就带着兰儿去江宁府,投奔两江总督鄂容安,他是鄂大人的大公子,请他看在我帮他养妹妹十几年的份上,替我在皇上面前说句话,我是忠臣哪!”

      海棠怎么也料不到陈世侃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急又气,又说不出话来。

      “我陈家世代忠良,臣对皇上,对社稷没有半点私心,皇上明鉴……”

      “娘,我是鄂尔泰的女儿对不对?我不是陈怡兰,我是西林觉罗•怡兰,西林觉罗•怡兰,对不对?”怡兰不停地摇着海棠的胳膊,哭着问。

      “兰儿,现在我们活得不好好的吗?为什么要知道谁是你爹?”海棠问。

      “如果是鄂尔泰,我要去他坟上找他理论,为什么当初不保护好娘,为什么要让娘受这么多欺负,如果是陈世侃,我现在就问他,为什么不提前安排好,他死了让人来欺负娘!”

      “兰儿,娘没有受欺负,只要你陪在娘身边,娘心里就是甜的,”海棠极力压住心里的悲伤,平静地说,“你爹,是个胆小怕事,软弱无能的人,我不想提他了,你不要问了,就当你没有爹吧。”

      怡兰望着牌位,哭着说:“我叫了他十三年爹,做了他十三年的女儿,我对他那么好,他对我那么好,现在突然说他不是我爹,那他是谁?我又是谁?”

      “夫人不是吩咐了吗?我们跟陈府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爹只是个帐房先生,畏罪自杀,我们不用再提起他,也不会有人问他。”海棠也忍不住哽咽了。

      “我受不了,我的爹怎么说没就没了?我要爹,我要爹!”说着,怡兰跑了出去,正好撞在双灵身上,双灵伸手去抓,没抓住,怡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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