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下部）》逍遥游

6、六、重逢

　　不知哪来的光，撒在我脸上，撩拨着我昏睡的神经，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血色的模糊，慢慢的，慢慢的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憔悴中夹杂着狂喜，猛地将我揽入怀里，“水儿，水儿你终于醒了！”脖子划过一丝清凉，居然是他的泪水。
　　我木然的被他揽着，脑子依旧混混得，这是哪儿？这个男人是谁？头又疼的厉害，本就模糊的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模糊的画面，猩红更浓了，火光烘烤着我的脸，我似乎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耳边回绕的都是恐惧的尖叫，爹？娘？重天？蓉蓉？我的脑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试图推开那个男人，可他揽我揽得很紧，情急之下，我下口咬他的肩膀，嘴里顿时四溢着血腥，“你这个魔鬼？你害死我的家人，你放开我！”我歇斯底里的对他又抓又咬又打，他并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躲，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小心的护着我，怕我癫狂间伤了自己，又怕我挣裂伤口。
　　终于没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肆意的哭泣，“爹……娘……你把爹娘还给我……你这个魔鬼……”他温柔的替我拭去泪水，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我反而哭得更凶了，泪水鼻涕弄了他一身，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是连最后一丝力气都随着泪水流尽了，如一瘫软泥瘫在他的怀里，断断续续地抽泣，听他呢喃的哄着我，任他轻轻的抚摸我的秀发，良久才注意到他的怀里潮乎乎的，血已经渗透了他的衣衫，想是那日我癫狂间伤了他，如今又挣裂伤口，心下道：像他这种魔头，活该！却又不自觉地抬头瞥他，他的脸比那日在集市上遇见时清癯了许多，白皙的脸上泛出苍白而憔悴的光，唯独那黑曜石般的双眸闪烁出的却是星子般的希冀。此刻这双眼睛正望着自己，流淌出的是无限的温柔与爱怜，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势。莫名地，心抽动了一下，忽而想到重天，立时坐了起来，“重天呢？重天怎么样了？你把重天怎么样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轻轻的替我抿了抿鬓边的乱发，“我也不知道，当时情形太乱了，我只能把你带回来。”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他不但不是杀我全家的凶手反而还是救我的恩人，哼，说谎都不带脸红，好狡猾的人。我冷笑了一声：“难不成还要我对你这杀人放火的魔头千恩万谢？”
　　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双瞳中星子般的希冀暗淡了下来，流溢出深深的哀伤，他直直的盯着我，灼的我的心生疼“水儿……你真的不记得了？这儿是你的家，我是谁？我是谁？”他紧紧地抓着我的双肩，眼神充满绝望，“我是顾昊风，是你的丈夫啊，我怎会那么做？再说，这天地间还有我顾昊风做了而不敢认的事吗？”
　　“不要碰我！”我拼尽力气试图挣脱他，“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水儿，你听清楚了，我是蓝绮罗！我只有一个家，已经被你毁了，我只有一个丈夫，那就是楚重天！”我决绝的说。
　　他绝望的盯着我半晌，忽而张狂大笑，笑声是那么空洞而干涩，身上的血花渲染得更大，衬着那样的笑声，更加刺眼。良久，才喃喃的说，像只受伤的小兽：“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连我是什么人都忘了！”半晌转过身，仍然是满眼的温柔与爱怜，手伸到我的面前，停在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笑着说：“没事，你休息吧！等身子好了再说！”说着安顿我我躺好，“一会我叫下人给你熬完粥，吃完粥后把药喝了！”然后起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无由酸酸的，竟说出句不着边际的话来：“你……你流血了！”他忽得回过头来，脸上居然挂着孩子般的笑：“不碍，不碍，真的不碍……”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烦闷的狠，转过身不去瞧他。良久，再回头看，他已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