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思洺，思铭。
洛杉矶四季少雨，阳光充足，既有阳光海岸，又有迪斯尼乐园，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但对于宅男顾铭和余思洺来说，他们一个愿意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球赛，另一个则要认命地完成页数可观的paper。
“思洺，来，亲一个。”顾铭一人窝在沙发上看球无聊，又跑到房间里骚扰余思洺。
“滚一边看球去，没看我正忙吗？”余思洺掏起一本专业书甩他脸上。
“操，板砖一样的书你也砸我脸，谋杀亲夫事小，我毁容了怎么办！”顾铭扒拉下书本，又像考拉一样黏在余思洺身上，撅着嘴索吻。
余思洺见他插科打诨惯了，不耐烦地一个爆栗，“不定时抽风是吧。”
“呦？”顾铭被打了也不消停，搂着余思洺的脖子看向电脑屏幕，“又是资产定价，你们老头真是要折磨死你。”
余思洺甩开他的手臂，“知道我正在被折磨就不要烦我。”
“来，来，来，让小爷给你一个爱情之吻治愈你。”顾铭觍着脸，又凑上去。
余思洺被他闹得没辙了，只得转过脸，加深这个吻。
明媚的光线照进这间小小的公寓，空气中全是温馨甜蜜的因子。
完事后，顾铭照惯例抽起事后一支烟，“诶，思洺，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吧，是留美国还是回去？”
余思洺被他折腾得够呛，疲惫地半睁着眼，“回国吧。”
“你敢！”顾铭抽出烟，看向余思洺，“你……”
余思洺却是面色冷淡地打断他，“不然怎么办？”
顾铭趴到床边，耷拉下眉眼，凑上去亲吻余思洺的鬓角，拉长声音，“我们出柜好不好？我真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了！”
余思洺推开他大狗一般毛绒绒的头，斜着眼睛看他，“出柜？然后呢？就凭你爸妈那样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
顾铭抓住余思洺的手，“我都做了好多年准备工作了，我爸妈都说能理解同性恋，他们……”
“那是因为那些同性恋里没有他们的儿子。”余思洺抽回手。
“余！思！洺！”顾铭怒不可遏地看着这个他又爱又恨的人，总是这样，冷冰冰地泼他冷水，三句话说不完就要吵架，可他就是爱他，爱死了他。他又放缓声音，“你就盼着与我分开吗？”
余思洺定定地看着他，顾铭生得很俊朗，浓眉大眼，笑起来像是周身都在发光，“我就是不想与你分开，”他张口，“为了这样，我宁愿一辈子见不得光。”
“思洺……”顾铭呆呆地看着他。余思洺向来是毒舌而冷漠的，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初听到这番话，顾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余思洺揽过这只呆呆的大狗，“顾铭，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该知道着现实的残酷，我不要什么名分，也不要什么祝福，我只要你爱我，我们在一起。”
顾铭闷闷地趴在他胸口，“可我们不能永远假装室友啊，从大学到研究生装了五年，之后呢？你要结婚吗？”
余思洺摸着他的头，顾铭的头发又短又硬，拥有这样头发的人一般脾气不好，他倒是见识过顾铭的暴脾气，他想着这些琐事，微微一笑，“我不会结婚。”
顾铭叹口气，探起头吻他，“思洺，有时候想我为什么这么懦弱呢？”他抱住他，蹭了蹭，“真想到一个地方，只有你和我。”
余思洺吻着他的额角，笑了，“现在不就只有你和我吗？”
余思洺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守在门口原本百无聊赖的顾铭一见到他时瞬间闪光的眼睛。
余思洺忍不住笑了笑，安抚地摸了摸这个比他高半头的大男孩。
“思洺，今年我陪你回国吧。”两人走到人少处，顾铭迫不及待地搂住他。
余思洺挣脱他的怀抱，抬眼看他，“嗯？”
顾铭摸摸鼻子，也不再闹，“嘿嘿，这么久不去祭拜一下岳父，看看岳母我还真不好意思呢！”
余思洺懒得看他，“滚，那可是圣诞假，你怎么走的了。”
顾铭连忙拉住他，“我家可不时兴过这种洋节。”
余思洺挑起眉，“那真没看出来，想你家几代移民，还把这当洋节？”
顾铭连忙正名，拍着胸脯道：“我家可是正正宗宗的中国人，从没被美帝思想腐蚀。”
余思洺看他好笑，“得了吧，不用陪，我自己去，习惯了。”
“别啊！”顾铭拖长声音，“我好不容易说服我妈，这事说定了，你不准一个人走！”
余思洺到底和顾铭一起回了国。
他家在京都老城区，父母本是国企的老员工，他小学时父亲车祸去世了，母亲一人拉扯他长大，供他读书，也没余什么钱，还住着单位分的老房子。
顾铭都不知道是富几代，余思洺怕他嫌弃老街区老房子，但他心高气傲惯了，端着脸不说话。
顾铭却全无这种心思，兴致冲冲地围着不大的院子转了好几圈。墙上的爬山虎，院里的大樟树，老旧的居民楼，坏掉的楼道灯，都让他新奇不已。天啊，这可是他老婆长大的地方。
到家时，余妈妈早开着门，摆好拖鞋泡好热茶穿着围裙等着。她儿子自小性子冷僻，独来独往，头一次要带同学回家，可把她高兴坏了。
她琢磨地看着人高马大的顾铭，虽说是中国人的长相，但听儿子说他家好几代都住在美国，寻思着是说“你好”呢？还是“hello”？
这边大嗓门顾铭早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余妈妈，大叫，“啊，阿姨你好漂亮！和思洺长得好像！”
余思洺惨不忍睹地闭上眼，他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活宝。
余妈妈笑得花枝乱颤，她本也是大方开朗的人，被生活是重压抑制住了本性，现在看儿子交了个活泼热情的朋友，心里头乐开了花。
儿子的性子说的好听是懂事沉稳，但实际却是竖起一层盔甲抵御这冰凉的世界。她心里总觉得对儿子有一份亏欠，没有母亲不希望儿子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余妈妈炒菜做饭是一能手，顾铭对得了三分真传的余思洺早就推崇备至，现在听余妈妈要露一手，差点流出口水。
余思洺看着顾铭那傻样，嘴里说着丢份，心里却是一片喜悦，这个家，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余妈妈早剖好了一条草鱼，临下锅时，突然一拍大腿，“啊呀，瞧我这记性，又忘记买姜了，小洺，妈妈下去一趟。”
顾铭从厨房外探出头，“阿姨，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余妈妈擦擦手，解了围裙，拿着钥匙推开门，“菜场就在附近呢，你等等，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妈，我去吧。”余思洺从房间走出来。
“不用。”余妈妈将他推回去，“你好好招呼同学，妈妈一下就回来。”
余思洺无奈地看着余妈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顾铭走近他，从身后拥住他，“阿姨真热情，怎么生的你冷冰冰的。”
余思洺还是冷着脸，偏过头，“不满意？抱歉，恕不退货。”
顾铭笑着吻住他，“啊呀，那可真倒霉。”
余妈妈走出门没几步才发现没带钱，慌忙又回身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她的儿子和那个男孩站在客厅里，拥抱，亲吻。
她瞪大眼睛，仿佛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
她缓缓地关上了门。
“嗯？我怎么听到门响？”两人分开，顾铭抬眼看了看玄关处。
余思洺也回头看了看，门关着，什么也没有。“你耳朵又出毛病了。”他捏了捏顾铭的耳朵。
“是我的错，娘子莫气！”顾铭嬉笑着凑上前。
余妈妈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余思洺奇怪地看她一眼，余妈妈歉意的笑笑，“楼下没有姜买了。”
余思洺虽然疑惑也没有追问，等到吃饭时，顾铭大呼过瘾，余思洺却明显的发现妈妈的饭菜失了水准。
他抬眼看了看母亲，余妈妈执着筷子，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饭后，余思洺打发顾铭去洗澡，自己陪着妈妈在厨房里洗碗。母子两人默不作声却动作默契，淡淡的温情在二人之间流淌。
快要洗完了，余妈妈却突然停下了动作。看向身旁俊秀的儿子。这个儿子是她全部的骄傲，长得好，又会读书，赚回的奖学金比自己的工资还多。街坊邻居哪一个不说她生了个好儿子。
她在生命中最困难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但上天没有亏待她，有几个母亲能养出这样的儿子。
她捏了捏手指，突然下定决心，“小洺，告诉妈妈，你和那个男孩子是怎么回事？”
余思洺一愣，手中的抹布脱手都浑然不知，“妈妈，你说什么？”
“我今天看到了。”余妈妈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含着泪，“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能抱着，还……还……”
“妈妈。”余思洺慌忙地打断母亲的话。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从没有带给母亲这么大的耻辱。
“妈妈知道，你是一时糊涂。”余妈妈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余思洺漂亮的眉眼，充满希望的看着他，“对吧。”
余思洺颤抖着唇，突然觉得难以忍受。
他抓住母亲苍老的手，硬生生地跪下，低着头，不敢去看母亲的神色，“妈妈，对不起。”他脑海中浮现出顾铭的笑脸，那个阳光大男孩，总带着炫目的笑痴痴的看着他，“我爱他。”
余妈妈颤抖地抽回手，无法忍耐地给了他一巴掌。她是个极要面子的好强女人，就算丈夫逝世，艰难地抚养儿子长大，也不曾凌乱一丝鬓发，褶皱半点衣角，可此时她形象全无地大喊着，对着她二十二年来全部的骄傲和自尊，“你懂什么！你爱他！你们两个大男人，别人会怎么看你们！”她摇着头，泪水淌过脸颊，“你要妈妈去死吗？”
余思洺坐在房间里，他没有开灯，黑暗中只见到他如刀削般的脸部轮廓和幽深发亮的眼睛。
顾铭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房间，看到暗中的余思洺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开灯，扮鬼吓我啊。”
余思洺还是肃穆着脸，抬起头，眼前的青年阳光开朗，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发着炫目诱人的光，吸引着在冰冷中生存的他飞蛾扑火。
“我在网上订了一张飞往洛杉矶的机票，你明天就走吧。”
顾铭一愣，“什么意思？”他偏过头，“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余思洺静坐在黑暗里，半响他突然开口，“我们分手吧。”
顾铭开了灯走近他，这才发现余思洺脚下全是烟蒂。余思洺是个极其注重养生和有严重洁癖的人，不可能会抽这么多烟，然后丢在地板上。他突然慌乱了，“思洺，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余思洺还是静坐，不言不语。
顾铭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阿姨发现了？你说啊，是不是阿姨发现了。”
余思洺痛苦地闭上眼。
顾铭走上前跪下，抱住他，“思洺，我不要和你分开，我爱你，我爱你啊！有什么我们不能一起面对？”他慌乱地站起，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我去求阿姨，她那么善良，一定会答应的，我去求她，我不要和你分开。”
余思洺泪流满面，猛地起身抱住顾铭。
他安抚住顾铭，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他知道母亲现在伤心不已，受不得顾铭的刺激。他洗把脸，只身来到母亲的房间。
余妈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相册，里面全是他幼时的照片。
他突然不能自抑地痛哭起来。
他跪在母亲面前，狠狠地磕头，“妈，对不起，”额头被坚硬的地板撞得像是要裂开，但这些都比不过他的心痛，“我离不开他，我离不开他。”
余妈妈没有说话，手中的相册像是慢镜头的回放，“啪”的一声，掉落在地面。
她的儿子，她全部的自豪和骄傲。
深夜，余妈妈颤颤巍巍地拿起电话，拨下了一个号码，“你好，请问是顾铭的妈妈吗？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几天之后，余思洺接到了顾铭母亲的电话，顾铭的母亲是美国有名的贵妇，在嫁给顾铭爸爸之前是一家大型综合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她约见余思洺在帝都一家有名的餐厅内会面。
偌大的包厢内只有他们两人，桌上布满着精致引人的食物，余思洺微微一笑，他知道面前穿着皮草画着淡妆的贵妇并不是请他一顿美食。
“思洺，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请你体谅一下一个母亲的心。你们两人这样，别人会怎么看你们，你们怎么在社会上生存？你们年轻人气盛，不管不顾就往前冲，但到底人是社会性动物，你们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思洺，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难道要让她下半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吗？”
这个名满国际的贵妇人痛哭流涕，对着他，跪下，“阿姨求你了。”
他攥紧拳，生怕滚烫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顾铭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回到美国，转学去了伯克利。毕业回国，进了一家颇有前途的风投公司，而后他小有薄产，买了车，在钢筋林立的都市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
在朋友的介绍下，他在典雅奢华的西餐厅和一位女孩相亲。女孩长得不算漂亮，但清秀干净，笑起来很腼腆。他突然想起另一张飞扬跳脱的笑脸。
恋爱一年后，他结婚，有了一个可爱伶俐的女儿，眉眼像他，调皮捣蛋的性子却像他。他突然相信女儿是父亲上辈子情人的说法。
他渐渐老去，年华不再。二十年之后，他母亲逝世，老人走得十分安详。他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某天深夜，他突然自梦中惊醒。二十年过去。脑海中青年的模样居然还记忆犹新。
那年洛杉矶的阳光很好，他们窝在公寓，顾洺突然从身后拥住他。
“思洺，看你名字取得多好。思洺，思铭。你可要每天想着我，一刻也不能忘掉。”
年少之事，恍如一梦。
当时的他们哪里知道。思念，思念。思念不过因为错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