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仙尾

11、麻烦的生活

　　秋雨淅沥，阵阵寒气，路上雨伞缤纷，脚步匆匆，城市的故事交织缠连。
　　凌墨摇下车窗，伸胳膊，弹了下烟灰。看着晟英大门一开，五彩雨伞下，学生熙熙攘攘。
　　凌墨寻到一个身影，看他把书包护在胸前，跟一个黄头发的男生共处一伞之下，有说有笑，看到前面一个女生，应该是认识的，看他快步上前，面露忧愁跟她谈话。
　　不知道那女生说了什么，温素尘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关心的目送人离开。
　　那黄头发男生跟他说话，温素尘只四处张望，那男生看他要走，伸手拉他的胳膊，温素尘笑着摆手，把书包往头上一遮，不顾身后的叫喊，朝着凌墨方向奔来。
　　凌墨把烟头用力按在车上，弹开。

　　“……巧克力，夹心饼干，牛奶糖，水果糖，薯片，还有，方便面，饮料……饮料……饮料区在哪？”
　　温素尘对视野范围内的都扔在车里，对凌墨的黑脸全然不顾，因为一个合格的吃货，应该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不顾外在威胁的人!
　　“哎呀，够不着……”温素尘怀里抱着一堆零食，使劲踮脚，伸长一只胳膊，就是够不到货架上的东西。
　　凌墨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过……来……帮忙……哎哟……”
　　凌墨觉得他龇牙咧嘴用力的样子实在丢人，伸手拿下扔在车里：“买这么多，还不如多买点牛奶，利于长高，小鬼。”说着把牛奶往车上堆，整个车子可以说往外溢，凌墨皱眉把多出来的全丢出去，温素尘哎了一声，被他瞪了回去。
　　“不爱喝牛奶！”
　　“必须喝!”
　　温素尘撇嘴，不敢再说，自己买了这堆零食，他倒没怎么说，除了表情很臭，也就不好意思蹬鼻子上脸了。
　　日用品区。
　　“牙刷……牙膏……毛巾，还有……还有什么？”温素尘回头问他。
　　“跟你说过了，我那里都有。”
　　“不行，新的开始就得买新的!”
　　凌墨不想理他。

　　“好美!”
　　“不行!”
　　“好漂亮!”
　　“不行!”
　　“好软!”
　　“不行!”
　　“好舒服!”
　　“温!素!尘!”
　　“就一次!一次就好!”
　　“你耳朵有问题吗？”
　　“你是不是个男人，就一次还不答应!”
　　“激将法没用!”
　　“你不要让我硬来喔！”
　　“哼，你试试看!”
　　“呃……两位先生，打扰了，决定好没有，我们还有客人在等，不好意思……”
　　“这个玩偶今天必须买!”
　　不买的原因：玩偶太大嗯!太宽嗯（两个温素尘）!温素尘撒泼讨人厌？嗯嗯！商场有人围观？嗯嗯！
　　售货员第n次投过来的无奈眼神，周围家长和小孩子的吵闹，凌墨瞪着挂在高达一米八玩偶身上的温素尘，跟不能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小混蛋，回去收拾你!

　　“我塞!我塞!我~塞~，凌墨~塞不进去~”
　　后车厢塞满零食，后座也一堆东西，温素尘用力塞着比自己高壮的泰迪熊，朝凌墨投去求助的眼神。
　　凌墨这会儿心焦气躁，周身散发别惹我的气场，对着温素尘冷哼一声，“要我帮你？”
　　温素尘如鸡啄米，连连点头。
　　“先把它给我弄出去。”为了这么个畜生，在商场里给我丢人现眼，凌墨摘了眼镜，扔在副驾，坐进车里。
　　温素尘把玩偶的半截身子从车子里拽出来。
　　“关上门!”
　　“啊？喔。”
　　“咚”一声，车门关上，凌墨一脚油门，车子离弦而去，留下某人某熊在风尘中凌乱~~

　　温之驹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讲着电话，从另一个房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鬼哭狼嚎的歌声。
　　“我等会给你打……我说……我等会……算了！”温之驹索性挂掉，霍地起身。
　　一踏进温素尘的房间，白的，蓝的，黑的，衬衫，裤子，袜子，从门口蔓延整个房间，地上乱七八糟，横七竖八，床上坐着一个巨型玩偶，温之驹吓了一跳。
　　“温素尘!在哪呢？出来，出来，出来……”暴走模式，开!
　　“干嘛！”温素尘刷着牙从洗手间探出头来。
　　“这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有病!”
　　温素尘蹲在地上，手上下刷牙，看着温之驹在房间里又骂又喊。
　　“跟你说多少回了，自己不收拾就会摆弄，你看看，你看看，衣柜是摆设？啊！说话!”
　　温素尘摇头。
　　“买这么大个玩偶，半夜醒来你也不怕吓死!多大的人了你？还是小孩子吗？你说!楼下那两个房间里，你的玩偶摆了多少？没一千还没八百？看我干嘛？说话!”
　　温素尘刷牙。
　　“整天就会捣乱，学习不好好学，课也不好好上。老师说整个班里就咱们家号码记得最清!你挺厉害啊，刚来晟英一年就挺出息……”
　　温素尘转身去漱口。
　　“成绩单一个月寄一次，下次绝不比上次高!……这是什么……温素尘!这些破漫画给我扔了，跟内裤放一块格外有味道是吧？”
　　温素尘洗脸。
　　“你给我出来!”温之驹把音响电源一把拽下来。
　　“干嘛！”温素尘翻白眼，慢悠悠走出来。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哥，我要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最好，省得我看见你心烦!梅姨!过来把衣服给他收起来!”温之驹朝楼下喊。
　　一个胖胖的女人，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
　　“哎哟，祖宗!这怎么弄的？怪不得你哥生气呢！”说着推温之驹出去，温之驹拂袖而去。
　　温素尘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梅姨，我要去同学家住两天。”
　　“你哥你还不懂？你别老惹他生气，过两天就好。”
　　“哎呀，不是……”
　　“那怎么了？”梅姨把地上的衣服收起来。
　　“反正不是生他的气，我……我同学生病了，我去照顾他……”对，去照顾一个面瘫的病人。
　　“那跟你哥说一声!”
　　“不行!反正你跟他说一声，哎，等我走了再说。衣服别收进柜子了，我拿出来准备放在箱子的，明天就去！”
　　梅姨笑着挨着他坐下，慈爱抚摸他，“外面再好，哪有家里好!出去玩两天就回来，爸爸妈妈刚走，别让你哥担心。在外面一定要小心。”
　　温素尘抱着她撒娇，“嗯嗯，知道了，我随时给你打电话，只给你打，不给他打!”
　　“哈哈，别胡说……”一老一少笑声连连。

　　凌墨正在开会，手机响，其他人看着他，凌墨按掉；又响，再挂；还响，还挂!
　　niki记得以前有个案子很棘手，凌墨烦了好几天，有次开会的时候，有个手下的手机只是震动，凌墨当场冷了脸，“我女朋友……对不起……我……”，那个同事话都说不利落。开完会，凌墨就让他那一组的人都离职了。
　　虽说那一组确实能力不够，经常做事惹来众怒，但众人得到的教训是，开会时一定不能忘了关手机!
　　温素尘一遍遍打，那边一遍遍挂，拗劲上来，疯狂连环call，直到那边传来凌墨的声音。
　　“犯什么神经？”语气相当不善，温素尘冲手机翻白眼。
　　“我进不去门，密码多少？”
　　“4956872，不许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带进去，否则给你扔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了班就回，饿了先找点东西吃。”
　　“奥。”
　　温素尘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抱着大熊，想着，孩子生了再想塞回去是不可能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打开门欢欢喜喜地进去了。

　　凌墨一回到家，怒火攻心，差点当场暴走。想来，混行江湖的老狐狸在外面，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如止水难起丝涟漪；现在，被一个小狐狸破了功!
　　客厅里，零食袋，饮料罐，用过的纸巾，凌乱的沙发；厨房里，大开的橱柜，留着缝的冰箱，乱糟糟的食物。
　　凌墨压着火，走进书房，果然!纸张飞扬，铺满一地，书籍，杂乱无章!
　　特别是!凌墨把地上的两块黑色镇石捡起来。是滴，它牺牲了！它为了伟大的主义事业献身了!
　　从卧室传来欢快的歌声，凌墨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很好!非常好!
　　温素尘靠着床盘坐在地上，前面支着画板，一手拿笔涂画，一手拿苹果啃咬，把头发扎了起来，嘴里含着苹果，脸颊鼓鼓地，显得更小了。
　　温素尘哼着调看凌墨进来，欢快地say hello，凌墨皱着眉，压着火，拎住后领给他从地上提起来。
　　“站好!”
　　“又怎么了？”温素尘看他脸色不善。
　　“我怎么跟你说的？”凌墨坐在床上，摸出烟来，冷眼看着他。
　　“饿了自己找东西吃。”咔嚓，一口苹果没了。
　　凌墨气极反笑：“这句你倒记得清楚!”
　　“那是……”温素尘看他笑跟着笑。
　　“在这住就给我老实点，我是说过这话吧？”
　　温素尘点头。
　　“这是什么？”凌墨指着横躺在床上的泰迪熊。
　　“它说困了，我就让他躺着休息。”温素尘小声地说。
　　“奥，你没告诉它他要是躺这就永远休息了吗？”
　　“什么意思？”温素尘警铃大作。
　　“意思是你把它给我扔了!”
　　温素尘大喊着“不要”扑过去，凌墨身子一闪，温素尘倒在床上哼哼唧唧。
　　“晚饭之前把东西都收拾好，收拾不好就饿着吧！”
　　温素尘抱着玩偶，目送他冷酷地背影。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温素尘在纸上活动的笔停下来，真不来叫我吃饭？环顾卧室，好乱啊，怎么收拾啊？
　　温素尘最后认命地出去，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把客厅里的垃圾收拾好，厨房里……
　　凌墨在书房听到外面乒乒乓乓声音，脸色缓和，其实早消气了，要是整天跟这小东西生气，那真是寿命大减。
　　哼，不给你点颜色看看，非得蹬鼻子上脸!
　　温素尘想着快点收拾好，早点吃饭，没想到收拾起来这么麻烦。本来嘛，自己在家只是捣乱的那个，从来没收拾过。
　　（仙：哼，自作孽不可活!　　温：你说什么？凌墨!凌墨!）

　　唉!唉！唉！回想起来，要怪就怪自己记吃不记打，上了贼船傻开心。
　　自从那天发烧住了一晚后，凌墨对温素尘百般照顾一天，弄得温素尘晕晕乎乎，发烧烧坏脑子。
　　“我想跟你一块住!”
　　温素尘想起来自己说的话，有点小小，小小，小小的后悔。
　　“不行!”
　　“为什么？”
　　“我每天上班，没时间照顾你!”
　　“我不用照顾，我不管!”
　　想着自己死皮赖脸地说出那话，惹来凌墨一笑，随即也就答应了。
　　现在想来，唉，唉，唉！
　　凌墨拿着文件，慢慢从书房踱进客厅。温素尘正在擦茶几，看到他，眼睛一亮，随即又灭下去。
　　因为凌墨直接坐在沙发上，根本没理他，温素尘还以为他良心过不去，出来给自己做饭，“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响。
　　凌墨躲在文件后面，勾了勾嘴角，听他唉声叹气，心里舒坦不已。

　　月上树梢。
　　温素尘大喊：“我饿了！”
　　“收拾好了吗？”凌墨把文件一放。
　　“你看看，看看，客厅，厨房，卧室，都快累死我了，能没收拾好吗？”说着瘫倒在沙发上。
　　凌墨笑着起身去做饭。
　　温素尘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叫醒。
　　“起来，洗手，吃饭。”
　　温素尘嗯了一声，转过身继续睡。
　　凌墨直接把他拖起来，按到洗手台前。
　　衣袖被卷起，水沾湿手指，温素尘嘟着嘴睁眼，凌墨在身后环着他，低着头，仔细地给他洗手。
　　“好累啊！”
　　凌墨笑出声：“自作自受。”
　　温素尘面部抽搐：“我愿意!”
　　“愿意就好，我可别落下虐待儿童的罪名。”
　　温素尘用力挣扎，哪知凌墨铁臂一收，自己被困住难以脱身。体力不济，好像又是个不好的预感!

　　喂小孩吃饭是人类最伟大的事业之一，凌墨如是说。
　　温素尘看他冷着脸看着自己，老不情愿地夹起面前的一盘胡萝卜丝，极慢地放进嘴里。凌墨看他嚼了几下，就要往下咽。
　　“嚼细了再咽!”
　　温素尘只好让胡萝卜丝掉头行军，牙齿老不情愿地嚼啊嚼，味道在口里蔓延，温素尘只想流泪感叹人类味觉地可怕。
　　“我不爱吃这些。”
　　“嗯。”
　　“那你还做？”
　　凌墨扶下眼镜：“明天热牛奶给你喝？”
　　“反对!”
　　“无效。”
　　“我说反对!”
　　“我说了，无效。”
　　“我不爱吃早饭!”
　　凌墨站起身，温素尘浑身警备，把手中的筷子对准他。
　　凌墨只是去倒杯水，温素尘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
　　凌墨把水放在他手边，摸摸他的头发：“除了牛奶还想吃什么？”
　　温素尘被摸得毛骨悚然，当即点头：“牛奶挺好，挺好，其他的您看着来，看着来。”
　　凌墨满意的嗯了声。

　　温素尘洗完澡出来，看他靠着床看电脑。
　　“我睡哪？”
　　凌墨闻言抬头：“你还能睡哪？”看他站在一旁，脸上别别扭扭，心思一转，朝他招手。
　　温素尘走过去，凌墨拿开电脑，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温素尘趴在那，环住他的腰。
　　“你不会是睡觉有怪癖吧？还是怕……”
　　“怕什么怕!我睡觉可老实了！”温素尘脸没抬的说。
　　等灯一关，温素尘嘴巴就不硬了，其实还是有点顾虑。
　　本来两人安安静静躺着，好一会儿，温素尘没忍住，转头：“你睡着了吗？凌墨!”
　　“怎么了？”
　　“没什么”
　　凌墨叹气：“给你讲个笑话？”
　　“啊？好好!”温素尘支着身子。
　　“一个病人在病房鼾声如雷，护士拿着药进来，把病人叫醒，‘哎，到时间吃安眠药了’。”
　　温素尘一脸兴奋看着他：“然后呢？”
　　凌墨叹口气，长手一收，把他拉进怀里：“笨!”
　　温素尘下巴放在他胸膛，睁着两只大眼望他：“哪听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一个朋友讲得医院里的真事。”凌墨说着想起当时的情景，笑出声。
　　温素尘感受他胸腔因笑震动，乖乖地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胸膛，听他规律地心跳，心里一片安宁。
　　两人闲聊了几句，凌墨听他渐渐没了声音，伸手轻抚手中的发丝，想着今后的麻烦生活才刚开始吧，这个小麻烦精，有自己受的，算了，随他吧。

　　室外寒风四起，月色皎洁；室内温馨安宁，佳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