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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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骗子太多，被骗不是因为他们狡猾，而是因为你太傻。上当受骗过太多次，我最终总结出不上当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去相信。
圣诞节，不知道是谁编造出各种各样的谎言，让一个又一个很傻很天真的有情人促进了农贸市场、商场消费、旅馆收入的增长。
春节，那些披着纯真孩子外皮的狼用最天真的笑容从你手里骗走你的年终奖金。长辈们假装用热心的嘴脸探听你的私生活，并且知道你过得不好，他们就觉得自己幸福了。
情人节，用心险恶的商家骗你说，爱谁谁就送谁谁玫瑰花和巧克力，办公室里有一个女人收到了这些东西，整个办公室的女人很快就会收到同样或者等级更高的东西。当然，是用强迫手段让对方送的还是自己悄悄花钱送自己的，商家当然不关心，反正他们是赚到了。
骗子无处不在，因为人们从生下来开始接触到的就是满口的谎言。当你问起，“我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的时候，恭喜你，收到了从父母那里学到的第一个谎言。
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也不能指望自己今后将会多么的诚实。
“我爱你。”我对每一位男友说过这句话，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你是我交往过最棒的女友。”当我微笑着接受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把他唾弃了千万遍。
“我们结婚吧！”
所以说，不希望被骗，从一开始就不能去相信。而我，在社会摸爬滚打十年了，最终还是栽在这句出生到现在最大的谎话上面。
我还是不够聪明。
面对全场嘉宾诧异的神色，我摆不出幸福的表情。如何面对他在国外结了但是没离成而来闹场的“前妻”，我做不到从容大度，或者感人肺腑的去表示我爱他深入骨髓，我爱他痛彻心扉。
“啪！”听说，打人巴掌要巧用手腕的力道，打对位置，不然用力过猛很容易让自己受伤。
“你这个骗子！”
我哀嚎一声，穿着犹豫了一天才决定下来的雪白婚纱冲出了婚礼现场。
可悲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从里面追出来。
不顾店员错愕的眼神，我就堂而皇之地穿着下摆脏污不堪的婚纱进了他们的试衣间，在里面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终于有鼓起勇气的店员来敲门，我才穿着上一位客人留在试衣间里的衣服。
“麻烦给我一个最大的袋子。”我捧着手里的一坨婚纱对店员说。原本该风情万种的婚纱，被随意弃置之后还不是一样不成形状。同理，被弃置的新娘也是一样的。
店里的纸袋是完全塞不下这套婚纱的，但是有聪明又富有同情心的店员去隔壁的大卖场帮我弄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勉强塞下了这坨婚纱。
“好了，这全部要多少钱？”
“呃……不用钱。”
“这套衣服？”我指了指身上。
“呃……这不是我们店里的。”
很好。我拎起手里那坨离开婚礼现场之后就意义不明的东西离开这家店。
“呃……客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离这里最近的干洗店在哪里？”
“呃……穿过两条街在第二个红绿灯向左拐两百米就有了。”
“干洗店叫什么名字？”
“呃……叫，叫恭喜干洗店。”
“谢谢。”
“呃……不客气。”
我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刚才那个开口必先犹豫着“呃”上一声的店员从身后跑上来，“你不要太伤心的，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
我不知道好人是如何定义的，但是傻子一定是数量最多的，所以骗子才能大行其道。
看吧，不出一条街，就能够看到三四个乞讨的，四五个问路人要泡面钱的，五六个被家人抛弃求路费的，六七个下棋赌钱的，七八个卖艺追梦的。
但是总有人把身上零碎的钱放到他们身前，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仁性光辉，以及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存在的优越感。
接受施舍的人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在暗自感谢这些人人傻钱多呢。谁知道。
忽的，我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脚下的粉笔字。
惨白的粉笔字在灰污的路面上特别显眼，内容却出奇的普通。“为了追求音乐的梦想”这样千篇一律的台词，半点创新都没有，甚至比其他人写得更加索然无味。
不过抱着乐器的人却很创新。宽大的帽衫遮着他的头发，脸长得粉白粉白的，修长的指头捏着小提琴，修长的双腿靠在身后的树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百无聊赖地望着头顶的树荫。
是一副特别适合当小白脸的模样，他却在大街上拉小提琴求路人赞助他的梦想。
再一看他前面的琴盒，里面放满了钞票，面额多是五块十块的。
我小时候学过小提琴，认识的第一个女朋友她学的是钢琴。
哼，那你去找她呀。反正我就是不懂艺术，别说小提琴，我连口琴都不会。
哎呀，这么容易就生气啦？小醋缸。不过，我就是爱看你生气的样子，说明你在乎我呢。
我又一次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再也不能相信那种骗子了。脑海里冷不丁的浮现出这些片段，也只是为了告诫自己，再不能被这样的甜言蜜语欺骗。
我对抱琴的年轻人说，“我给你钱，你拉一首歌给我听吧。”
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我在休息。”
怎么可以这么拽。
我耸耸肩，继续走到下一条街，寻找那家干洗店。我也不是很想听，只是对小提琴有点好奇。好奇大闹“前夫”婚礼的女人，是如何与小提琴琴瑟和鸣的。
正午的阳光很好，张扬而热烈。今天的天气异常的好，昨天晚上通过的电话里，我们还说过“我看过天气，明天是这个月里天气最好的一天”。
骗子！
我抱着巨大的黑色塑料袋狼狈地躲在某大厦下面，为了不让雨水落到身上而尽量靠墙站着。
结婚当天被抛弃的女人，穿着婚纱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天公不作美，毫不留情降下瓢泼大雨，女主角在大雨里凄美流泪，使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愚蠢！生活不是电影，离开离婚现场都没有半个人追出来，因为淋雨生病，我相信也同样不会有人来嘘寒问暖。
在这个时候看到有人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加狼狈，心里居然升起一星点恶意的幸福感。
又一个冲过来躲雨的人，他手里的琴盒很是眼熟。
雨渐渐变小，但仍不适合不带雨具出去行走。空气的潮湿感从颈后的衣领钻进衣服里，背后的大厦经营着咖啡馆，刚才避雨的人陆陆续续去那温暖的地方享受干燥了。
避雨的人只剩下两个。
我怀里抱着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他怀里抱着黑色的琴盒。
摸摸这件半路换下的衣服口袋，里面居然有五块钱。
“我给你钱，你拉一首歌给我听吧。”我摸摸口袋，对他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他抬眼看看我，又抬眼望了望天，打开怀里的琴盒。五块十块的纸币凌乱地压在乐器下面，他把小提琴架在肩上。
“你要听什么？”
“送别。”
他瞟了我一眼。
“你知道李叔同么？他写了一首很美的歌词。”
他闭上眼，悠长的音乐声混杂着滴答的雨声飘扬起来，旋律和我听过的有唱词的版本不太一样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晓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也曾听说过，小提琴的音色最接近人类的声线，所以小提琴总能在各类乐器中独树一帜。
曲终人散。
“你拉的一点都不好，像谁在哭一样。”
我弯下腰，琴盒里的钱被飘过来的雨水打湿了一半。放下五块钱，我捡起湿得最彻底的一块钱纸币。
“我只能给你四块，剩下这一块钱，我要留着回家。”
他放下琴，什么都没说。年轻人的眼睛，都像是不会骗人一般黑白分明么。
雨适时变弱了，我抱着怀里的东西冲进雨里。用跑的，很快就到了那家“恭喜干洗店”。
一点都不喜庆，门面看上去陈旧又破败。
我把怀里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老板，这件婚纱干洗要多少钱？”
老板的抬头纹很深，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这样摘下老花镜抬头打量客人的关系。好一会儿才低头打量塑料袋里的婚纱。
“做工很不错啊，洗的时候要费点心咯。”
“没关系，多少钱都可以，只要把它洗干净。”
“婚纱可是代表着一个女人的幸福啊。”
“是啊。”
“是刚刚弄脏的吧？婚纱不及时清洗，很容易留下污点的。就跟吵架一样，不及时和好日后会很难办的。”
“老板，能洗干净吧？”
“衣服洗干净容易。就是这人啊，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
“你要不要听新郎解释一下？不然很容易错过好男人的。”
“老板，那个人犯了重婚罪。”
“这样啊……我给你开个收据，你过几天来拿衣服吧。”
“不需要押金吗？”
“先洗，你来的时候再付钱。”
“好的。”
手里的收据上写着日期和电话，左上角只写着一个“陈”。把收据放进口袋里放好，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店外的石阶上。
“老板，请问最近的公交车站在哪里？”
老板朝门外一指，“过了这条街就看到了。”
“谢谢。”
雨几乎是已经停了的样子，可是仔细感觉，又会有细凉的水珠落到脸上。
这里的公交车少得可怜，过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一辆。
把钱丢进投币口，却被司机叫住了。他古怪地打量着我，“上车要两块。”
“不是一块钱吗？我记得……”
“你搞错了！”司机不耐烦地打断我，“空调车的成本高啊，票价早就涨了。”
啊？是这样吗？我开车太久，已经很久没坐过公交车了。
“司机，三块钱，我的和她的。”
回头看，是那个拉小提琴的年轻人。他站在我身后，视线固定在司机的方向。
我笑了笑，轻声说，“谢谢。”
天色不好，公车开得很快，每次进站猛踩刹车的方式却让人本能的不适。时间缓慢地流逝，直到终于到站。
我抱着垃圾桶吐得痛快，冷不丁从一旁递过来一条手帕。
是车上帮我解围的小提琴青年。
“有纸巾吗？”
“没有。”
“谢谢。”
现在这年头还用手帕的人真是像熊猫一样稀奇，但是被人稀奇地注视的感觉却不太舒服。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万分，运动服和高跟鞋的古怪搭配，早晨化的新娘浓妆被雨水的浸染。
“不要太难过了。”他说。
我站起身，“谢谢你。”
“手帕不用还给我了。”
他这么说，并且如那个年纪的年轻人一般潇洒离开，背上的琴盒分外显眼。
“请路人赞助你的小提琴梦想，是认真的还是在骗钱？”
他没有回头，回答却毫不犹豫。
“我只是个骗子。”
诚实到令人发指。
“喂，我今晚能住在你那吗？”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我。
“我……我没地方去。”为了强调自己的处境，我装出可怜的模样。或许，也不全然是装的。
他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正好是我住的方向，但很快又回到我身上。
“你对我有奇怪的企图吗？”
“并没有。”
“那就跟我来吧。”
手里还捏着那条洗过许多次的手帕，上面有很清晰的肥皂香气。
在步出职场之初，压力很大。但是，没有人可以替自己排解这种压力，渐渐的自己也养成一种怪癖。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在厕所里悄悄咬手帕，既泄愤又解压。
某天下班，回家路上却听到了古怪的声音。明明不是春天，却像是夜猫在嚎叫。
好奇之下找到了发声处，不是野猫，那个琴盒太显眼了，是某个人形物体蹲在角落嚎啕大哭。
我搜遍包包，最后递出自己的手帕，“不要太难过了。”
他并不理会，我凑近这个蹲下，哭声并没有减小。
“做人，就要像个骗子一样活着。就算遇到不幸，先欺骗自己，相信自己很幸福，那些想让你不幸的骗子就没办法得逞了。”
我只是正好想在晚上说说话而已，不管对方听不听。但说出口，自己却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把手帕搭在他手上，“不用还给我了。”
我并不是善心的人，但是人本性里存在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只要知道有一个人过得比不幸，那自己的幸福感就会上升。何况，他的哭声那么凄烈，像是遇到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看啊，有人遇到的事情严重到只能放声哭泣。而我遇到的事情，还没严重到需要那样哭的地步。两相比较，我怎么样都算是处境好一点的那个。
算起来，我应该是从那个夜晚开始真正像一个骗子一样活着的吧。骗了自己，才能从容地去欺骗别人啊。
“喂，其实你的小提琴拉的很好，说不好是骗你的。”
“我知道。”
“哎，今天本来应该是我欢喜的日子，不过却遇到了骗子。”
“忘了这种人吧。”
“嗯，你说的是，我会试着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