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天慕云》梦落桜

14、凤歧

　　睁开眼，朦胧一片，朱红青纱飘荡着有种熟悉的味道。身上乏力得很，使不出半分劲。

　　“醒了？”一个轻柔的女声飘然而至。
　　看见床榻边的女子，不知该诧异还是该心安。
　　“凌樱。”我虚弱的开口唤到，女子宛然一笑。

　　“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是身体很虚弱，不过今夜不走就来不及了，我随后就安排人手送你出月华，你若当我是姐妹，只管安心离开，我不会害你。”她说得很怔定，神色里露出果断的睿智，她果真不是一般女子呢。

　　“为什么要救我？”话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晓得自己还或者，心里竟是没有半分喜悦一丝庆幸，或许我是早就没了生的念头了。

　　“我既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你既然死不成，就好好活着，这是天借给你的命，不要随便丢了。”她说罢，起身出屋了。

　　我侧过头，笑得尽是苦涩。

　　窗外的光淅淅得收了起来，转而是黄昏的暮色点点滴滴静静地泄下来。

　　我被人抱起，抬进了一辆马车，软垫铺得很厚，生怕我颠簸坏了身子。

　　与我同行的除了车夫，就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面生的很，应该不是玉竹楼的姑娘，很顺利就出了城，一路上，她不多言一句，我也没有开口的气力，沉默整整延续了三日。

　　我看这地势，向是往北去的，有些疑惑地问道：“要送我去哪？”

　　“凤歧。”她冷冷的开口，没有多看我一眼。

　　东酃最北边的城市，与北颐交界的边都凤歧，暗自叹了口，真是去了个天高皇帝远的荒凉地方呢。

　　刚出月华的时候，周边的地方扔是很乱，瘟疫虽过去了好些日子，可人心惶惶的状况丝毫不减，听说京城那装假方子的事把各地积压了多年的民怨一下全激了出来，已经有好几处地方都有人起兵造反，可惜声势虽大，实力不堪，没多久就被正规的军队剿灭了，但是民怨却是越积越深，我这才意识到，现在竟是兵荒马乱的时分，先前在月华那偷得一丝安逸，实在如镜花水月一般。

　　大约半个月，每到一处城市，都会换一辆马车和车夫，只有那软垫依旧是舒舒服服，尽管如此，颠簸了这么些时日，加上本就身子虚弱，也是难受得很。

　　鼎沸的商贩声从稀疏到漫天，我不禁掀开帘子，商贩小摊摆得整齐划一有声有色，这还未进城，就有这般热闹态势，完全没有在之前几个城市看到的荒乱萧条，不惊觉得诧异。

　　那女子看出了我疑惑，淡淡的说道：“凤歧这一块，是北定王的封地，与北颐的边境纷争这些年安定了许多，就是因为北定王施行的互通互贸，所以两国边境不但大大减少了兵刃相接，而且边境人民都过得富裕安康，若东酃举国皆乱，那也只有这块地方能安逸自处，所以楼主才把你送来这里，以避月华的政乱。”

　　楼主，她口里的楼主应该就是罗凌樱了把，至于政乱，莫非是夺嫡之争？早闻现在的天子荒淫无道，置国事于不顾，近来又似乎一病不起，很有归西之像。这宫中之乱，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卷到其中了吗？想至此，又在心底暗暗苦笑。

　　进了凤歧，繁荣昌盛之貌尽显无遗，马车却渐渐驶离闹市，不一会，女子跳下车，似乎于什么人交谈了一番，随后扶我下车，四周却无他人之影，眼前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她扶我进去，里面似乎是早有准备了，干净简洁，一尘不染。

　　“你先住在这里，这个哑仆和侍女是从外面雇来的，留下的银子，衣物都很齐全，够你生活三四个月，若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拿这个到凤歧最大的酒楼，悦宾楼给掌柜的看，他自会替你办妥。”她边说边留了一大包东西给我，又从腰间拿下一支极精致的饰物大小的玉萧递给我。

　　“其余的，你好自为之。”她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等等，请问姑娘芳名。”

　　她转过身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开口道：“薛琴。”然后听着脚步渐行渐远……

　　那个老仆是个哑巴，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似乎早就没有亲人了，他摆的手势我还勉强能看懂一些，另外个侍女看似只有七八岁模样，很羞涩的模样，我问了好久，才知道她是个孤儿，叫芳儿，本想辞退他们两个，只一人生活，见状又不忍心断了他们生计。不过芳儿本就不多言，他们只作本分的事情，日子过得倒是很安谧，只是缺了些生气。

　　我静静修养了好几日，身上的疲惫倦态尽去，身子也有了力气，这一日，我洗倏了干净，从薛琴留下的衣物里，换了一件天蓝色的衣裙，理了理发丝，仍旧只是简单的挽了起来，胭脂水粉她倒也备着，可惜这些女妆之物，我大半生还未触过多少，我没有让芳儿跟随，独自出了屋，本是想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却忘了记路，一时迷了方向，晕头转向的，走着走着，竟到了闹市。

　　手不经意地触到那小小的玉箫，罢了，看来只能去这悦宾楼问路了，还真狼狈。

　　据薛琴的描述，这悦宾楼既是凤歧最大的酒楼，自然很招人目，果然不一会，就入了眼帘。

　　我站在门口，身边人流穿息不止，悦宾楼三个字笔锋硬朗洒脱，干净利落。这般气势比起天香楼豪不逊色，加上这里商贸日益昌隆，富丽堂皇之像，倒也不算夸张了。

　　我刚进了门，右手不远处的一桌上，两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端端出现在眼前，我不禁感叹，这缘分是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那人也似是看到了我，先是一惊转而又面露喜色，有些不确定，见我向他们走去，便风清云淡地笑了起来，他对座的男子，闻样转过头来，依旧是冰山不化的脸色，倒是神情间漏着一分欣慰……

　　我快步走了过去，似乎有些太高兴了，礼数之类的都被抛诸脑后，大大咧咧的就坐了下来，笑着对那男子唤到：“先生。”

　　“小云吗？好多年没见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玩啊。”我淡淡的笑着，“倒是先生，您那时怎么走得那么突然，现在又会在凤歧？”
　　江清文看向夜鳞，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神色。

　　“我们被人追杀。”一直在旁边不开口的夜鳞，突然说道，冷冷的声音依旧如故。

　　“别听他说得那么吓人，只是那时在月华遇到了仇家，所以转而四处游荡，最后才在凤歧安顿下来，现在我在这开了书院教人念书。”先生的脸上满是知足的幸福与安逸，“对了，刘大和刘二呢？”

　　我愣一下，脸上的喜色瞬间没了痕迹，轻叹了口气：“瘟疫的时候，都过逝了。”

　　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底了。

　　“对不起，提到了伤心的事，那你现在一个女孩子家？”
　　“嗯，算是吧。”

　　正在此时，一个慌忙的身影跑进了酒楼，来到这桌前，必恭必敬地对先生说道：“江公子，瑞王爷请您到府上商议要事。”

　　瑞王爷？薛琴不是说这里是北定王的封地，何来一个瑞王爷？心里好生奇怪。

　　“我知道了，鳞，你照顾下小云，我去去就来。”先生的神色间褪去了那平淡转而是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看了看身边的夜鳞，突然觉得这满桌丰盛菜肴都食之无味，以前就已经猜想到了，他与先生的关系定不简单。

　　“这里人多嘈杂，换个地方。”他立刻唤来小二结了帐，我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来到一间偌大的院子前，他扣了扣门，不一会就有人出来推开门，一见是他，忙唤了声老爷，听到这个称呼，我委实觉得有点不能接受，再一眨眼，已在一间装饰儒雅的书房里坐下了，手边的香茗散着某种清香，让人很安神。

　　“按理，你该叫我一声舅舅。”良久的沉默被这突如一来的声音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