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画境之长生树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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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当年熙河要求我离开熙芸，还她一个平静的下半生。即便万分不舍，我还是决定那般做了。毕竟是我不好，在熙芸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丢下她一人受了那三年多的苦，一人承受满门抄斩的痛，一人承受那如跗骨之蛆不可去除的仇恨。倘若我的离开真的能让她就此平静的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一棵长生树，只是一个从无尽之城落入凡间的灵。我愿意一生一世记得白熙芸这么一个女子，远远看着便好。我真的觉得我不贪心。可是，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般。
我当年不是故意不管不顾她的死活，我被困在白河龙宫中不得脱身，那龙王要取了我的树心渡他的修为。长生树之所以被仙家视为珍宝，这树心对修为的益处便是原因之一。那白河龙王虽称做龙王但实际上却是个万年蛇仙，倘若用了我这树心，即可飞身成神，省去了八十一道天雷的历练。
我隐隐感到熙芸有难，但是又算不清究竟是什么事情，只是心里不得安生，却无奈逃不出那白河龙王的红炎锁链。只有等到了他打算取我树心的那一日，解了锁链，我才乘机跑了出来。那时的熙芸已是艳春楼的头牌。我那日在艳春楼见得她一面，还没等来得及说话，龙王便赶了过来，我只得再逃。再后来，熙芸就被熙河带走了。我百般搜寻才找到他们，可惜，为时已晚。
熙河走后，我曾在夜里偷偷看过几次熙芸，却次次在她房里看到男人，想来她在青楼里的那三年或许真的改了她那天真的性子，可我又没法坐视不管，终于还是忍不住现了身。那时我才知她在刘家被种下了合欢蛊，蛊毒发作时必须行男女之事方能暂时抑制那毒性，否则便会全身烧灼致死。而要想解这蛊毒，必须杀了刘叔严。因为母蛊就系在他身上。当年刘叔严要轻薄与她，她誓死不从，刘叔严便用了那法子。后来她被卖到烟花之地也是因为这个。那夜，她蛊毒再次发作，我便没有离开……日后，却是想离也离不开……
她心里的仇念很重，我看她即使睡了，也睡不安稳。我知道那是为什么。
我是个仙灵，不得杀生，可我看到熙芸那模样，又实在不忍。我为她杀了刘叔严报了家仇，却也坏了自己的灵根。我再也无法回到无尽之城。便同她住在一起，竟似一对寻常夫妻，我本以为我们可以这样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如此一生，我也无憾。可我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假象罢了。
那日我下山置办些米粮，回来时，她竟与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这白日里被我撞见，她竟不羞不耻！那时她看我的眼神，竟有得意的神色，我忽然明白，或许这一切都是她为我准备下的……
碧生说的心生悲凉，赵子渔听的也难过，想不到那一世的熙芸，竟为他们种下这么一个因。
“那后来呢？你与她究竟为何竟纠缠了这么久，无法放彼此自由？”
“我质问她如今为何变得此番模样，她看着我愤怒的样子却大笑起来反过来质问我，在她最需要我的那三年里我既然不在她身边，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斥责她变得如此风月。我一时语塞，的确，那是我的错。可我也是迫不得已，那些日子里我过的也不好，我是真心希望与她共度余生，便向她坦白了我的身世和遭遇。那一次，她答应我，愿意就此不再停留在过去的种种，与我共度余生，即便平平淡淡，但求细水长流。”
“既然你们二人都愿意将过去忘记，生活下去，如何还会闹得此番模样？”
“因为我发现她怀孕了。真是可笑。为什么偏偏是三个月，这让我如何是好？”
赵子渔心里明白，三个月太巧，谁又能断定白熙芸腹中孩子就是碧生的。想来碧生也有同样的顾虑罢！
“我们心里都明白，却谁也不肯先提这个事情，那几日我心里十分郁闷，有一次在饭桌上她忍不住又呕了，我一时失控摔了碗筷拂袖而去……”
“其实换做是我的话，我也受不了这种事情，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这种事情。”赵子渔想了想，又点点头。似乎是在告诉自己 。过了一会儿碧生继续说道：“我想那时她也不能确定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于是心一横，喝下了一碗打胎的汤药。”
赵子渔一惊，心想白熙芸竟是如此决绝？他随即听碧生继续说下去。
“倘若那孩子真的就这么没了，或许我们两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此话怎讲？”
“熙芸痛了一天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几乎快要死去，可那孩子终究没有打掉。从那以后，熙芸将它看的命一般重要，她对我说，不管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都是长在她的肚子里，是她身上的一块肉，是她永远也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我要也好不要也罢，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孩子生下来的，倘若我不愿意，可以就此离开，她定然不会拖累我。可是，我又怎能如此离开？毕竟，毕竟她是熙芸，是我爱的女人。”
“那你就甘心为她受这样的辱？”赵子渔问，碧生苦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连受这辱的机会都没有呢？”
“嗯？”
“我没有离开，每日照顾她，我告诉自己，这孩子生下来就是我碧生的，我愿意养他成人，照顾他们母子一辈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打胎药打不下这孩子，但他却最终没能来到这人世上，是我，亲手结了他的命。”
“这……”赵子渔一时语塞，想要问为什么，却又不敢问下去。
“你想知道为什么对不对？呵！因为这孩子真的是我的！就因为这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所以他被白河龙王下了蛇胎毒！倘若熙芸生下他来，熙芸必然会死于这胎儿的反噬，而胎儿也必然是要遁入魔道，我能怎么做？除了在大祸未酿成之前结束这一切我还能怎样做！”说道这里，碧生所化的那树微微颤抖，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怒吼也像是哽咽，听得赵子渔一个大男人都为之叹息。
“所以你就杀……杀了你的孩子？”他问。
“对，我亲手杀了他。那几日我感觉白河龙王就要找到我们，我就上显华山求熙河他师父救我一家的命，后来，熙河便出来了。他随我一并下山。”
七．
那时熙芸已经怀胎七月有余，她对那孩子的呵护比我们想象的都严重，任凭我怎样和她解释她都不肯舍弃这孩子。她说她已经舍弃过他一回，这一次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不管那胎儿是人是魔，不管我要不要他，她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的孩子，因为她是这孩子的娘。
后来，白河龙王便出现了，他破了熙河设下障闯进来，我知道如若再不动手熙芸怕是要连命都一起搭上了，便不顾她的反抗，取了那孩子的性命。
熙芸当时万念俱灭，她呆呆看着被我从取出的胎儿，半晌，笑了笑说：“碧生，你说为何咱们之间的错要报在这孩子的身上，为什么……碧生，我们一起死吧！我已经恨死你了。我会杀了你的碧生，我会杀了你的……”
彼时，熙河正与白河龙王在屋外大战，天色暗沉，疾风咆哮，空中紫黑的云层不断的翻滚。我知道以熙河一人之力必然无法战胜那熙河龙王，那只万年蛇精，因吞下了昆仑雪莲濯了身上的妖气，羽化升仙。但天地之间因果相报，他躲过了升仙天劫，此番果必然要在他升神时得到报应。他怕自己过不了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从此万劫不复，才想尽办法要取我的树心。
这些别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在被他困在白河地宫里时才得知。我带着他的秘密从那里逃了出来，他怕我泄露了他的秘密所以一定要追杀我。熙河不过是只修行九千九百九十年的鹤灵，如何斗得过那白河龙王！我结了个印困住熙芸便匆匆出去帮熙河。
她安安静静看着那死去的孩子，一动也不动。
那时眼见熙河已经处于下风，我们两人一道，才能勉强对付白河龙王。后来，忽然一道天雷劈下，将那白河龙王生生打到了地上，我立刻明白那是他的天劫要到了。我与熙河才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天雷一道道劈砸在他的身上，没过多久他就被劈出了真身。眼见着这白河龙王就要死了。他却突然冲我们一笑，我心里大惊才想起了和熙芸在一块的那个胎儿。待我与熙河冲回房间，那死胎已深深嵌入了熙芸的腹中，控制了她。
熙河不明状况，上前去抱瘫倒的熙芸，不料被她咬住了肩膀，那魔胎将邪气一点点灌入熙河的身体，他却因顾忌着熙芸而不敢动手，眼见着熙河修为就要废了，我忽然明白一切都是天意，无论熙河有没有将熙芸从青楼中救出，无论我有没有放不开熙芸，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我与熙芸之间那种又爱又恨的折磨，我们，终究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于是，我化出真身，用我残缺不全的灵根深入了熙芸腹中的魔胎中去。
即便是同归于尽，我也决不让他继续留存下去！
我耗尽了所有灵力最终化了这魔胎，魔气濯尽，我竟看见了一个女婴！那是我的孩子，可惜，我能力不够，终究不能让她活下来……
从熙芸的身体里退出来，她已经恢复了神智，我眼看着自己就要消失了，就剖开了我的身体，取出树心。告诉她我最后的秘密，便是这长生树心的用处。让熙芸在我死之前用树心许下愿望，这孩子便可以活过来。
“那最后你们的孩子活过来了？”赵子渔问他，碧生摇摇头。
原来，那时熙芸拿着这树心，死活不让碧生离去，她说她这些年来恨得太久，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她不要孩子了，只求碧生能够活过来，与她白头到老。
“我笑她傻，我只是一颗耗尽精元的长生树，不可能活下去了。后来见我快要撑不住了，尽许下一个荒唐的愿望来，要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我不是人，没有转身，又如何生生世世与她在一起？可长生咒已经被种下，倘若愿望未被达成，便会不停息的继续下去，她种下的誓言以这种方式继续了下来，直到双方有一人油尽灯枯、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画境之长生树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