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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救世多慈悲,非关与青锋 ...

  •   孙权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那人怀里。对了,昨天他带自己来柳叶湖养病,是同榻而眠的。她又想起,绾合她们叫的“姑爷”和“小姐”,一时有些羞赧。
      “醒了?”那人适时的提醒自己的失神。
      孙权箍在他胸前不敢动,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在江陵所受的伤,虽然没有恶化,但也不太好。她说道:“怎么我一醒你就知道?是不是伤口疼,没睡好?”
      “常在军中习惯了,睡得轻。”周瑜微笑,“再说你看我也看了有一会儿了。”
      “难不成你还不许人看了?”孙权撇着嘴说。
      “当然许,”周瑜笑说,“我只是忽然想起一首诗。”
      “什么诗?”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
      “天是还没亮呢,不知怎么就睡不着了。”孙权枕着他的胳膊。
      周瑜把被子拽上来一些将她后背盖住,“病还没好,该多休息一会儿。”
      “都好的差不多了。”
      “昨天不是还咳嗽。”
      “病去如抽丝,病好了还要恢复一段时间呢。”孙权总能找到理由。
      “好,”周瑜微笑,“那泉儿现在想干什么?”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情境,孙权很难不想歪。她缩了头说:“不想干什么,你伤还没好呢。”
      周瑜笑问:“泉儿以为我想干什么?”
      “喂!”孙权忍不住抬手在他胸前轻垂了一下,又立刻揉了两下,“没有触到伤口吧?”
      “没事。”他温言,“再睡一会儿吧。”
      孙权忽然淘气起来,“有摇篮曲吗?”
      “好。”周瑜手放在她的后背,轻声哼唱,“囡囡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惊鸿一蔑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 ”
      孙权再醒时,天已大亮,周瑜正撑着脸颊在看她。
      “什么时辰了?”孙权迷糊着拉起被角半蒙着头。
      “辰时刚过。”
      “嗯……还早呢……”她拉着被子把头全蒙上了。
      “别蒙在被子里,该闷坏了。”周瑜去拉她的被子,却被她伸手搂上脖子。没睡醒的小孩子,在他颈间一个劲儿的蹭。
      “你的皮肤怎么还这么好。”孙权说着还在他脸上咬了两口。
      孙权和他磨了有小半刻才过了起床的迷糊劲儿,梳洗停当,换上练师捧来的女装。
      往日没病没灾的时候,府中军中事多,总想着休息。这骤然休息下来,孙权还真没有事情可做。要去湖边散步,她想着周瑜的伤势就没了心情;再说钓鱼、弹琴之类,也是同理。可关在屋里能做什么?她都被在屋里关了一个月了,实在想出去透透气。思来想去,她对绾合说:“今儿的朝食,我来做吧。”
      绾合手中给她绾发的梳子差点掉到地上。绾合慌忙俯首,“这可使不得!”
      孙权让她起来,“有什么使不得的?我从没有给他……所以……可以吧?你不会都已经做好了吧?”
      汉代一天就吃两顿饭,这第一顿吃的比较晚,绾合只准备了材料,还没下锅。听小姐这么说,绾合也深明白她的心思,便随孙权一起来了厨房。
      绾合本来还抱着小姐可能不会,要她在旁边说明一二的心思。可没想到,孙权来到厨房轻车熟路,看了绾合备下的那几样东西就知道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虽然多年未做,不太熟练。但在绾合的帮忙下,有小半个时辰也都准备好了。五六样菜色,也算丰盛齐全。
      怀着“可以让心上人吃到自己亲手准备的早饭”的心情,孙权和绾合端着盛了早膳的短案进屋,却是到了门口,孙权突然停住了脚步。
      屋内的人临风窗下,他就倚在窗边榻上,随性却不随意。周瑜眼眸合着,衣袖垂在身侧,微风轻抚脸上,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孙权挥挥手让绾合跟自己出去。周瑜的伤势不好,在她面前一贯强撑,如今一早就闭目小憩,想是真的不大舒服。
      三月的风也不冷,但孙权还是担心他在窗下睡着会生病。她想进去给他盖件东西,又想起他浅眠警醒。思虑再三,她还是踏进屋去。
      几乎是她进去的瞬间,周瑜就睁开了眼睛。他笑问:“这么快就做好了?”
      孙权提不起精神,对他说道:“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吧。”
      “没事,想是今天要下雨了,有些难受就歇了一会儿。”周瑜道,“早上要吃什么?我还从没尝过你的手艺。”
      孙权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算不上是什么大厨。但她胜在有两辈子的经验,做出的东西花样新些,味道也新鲜。加上吃的人是周瑜,即便不好吃也少不得要夸上她两句。只是周瑜夸完她,却说:“只此一回吧。”
      孙权不免疑心,“是不是不好吃?说实话。没关系的。”
      “不是,味道很好。不过厨房烟熏火燎,不要累着,带你出来就是休息的。”
      孙权听完嘴角弯弯,“我也不是很爱做,既然你这么说,以后看心情吧。”心情证明,孙权三五天就会下一次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日下午,不知怎的忽然就下起了雨。
      孙权知周瑜伤口疼痛,也不爱动,就和他在屋里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周瑜道:“何必在这儿闷着,柳叶湖的雨景也很好看,不如撑把伞出去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下雨。”孙权闷闷的说。
      “难得闲着,平日里可没这样的时间。”周瑜起身朝她伸出手,“我和你一道去。”
      “你难受着,何必要陪我出去?”
      “若是不陪你出去我心里更不好受,难得出来一趟,还让你这样闷闷不乐,反而是我的不是。”周瑜又劝了一劝。
      孙权自己心里也想着出去,经不住他三言两语,到底是两人同撑一把油纸伞到湖边去看雨景。临出门前,周瑜又给她多披了一件衣服。
      湖边的雨景当得起“烟雨朦胧”“层峦叠翠”两句,在雨帘的迷雾中,远处的山川真如水墨画一般,亦真亦幻,若隐若现。
      只是这山水画卷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尖叫,接着就是马蹄声。孙权眼见一对人马踏着水花而来,六匹马前跌跌撞撞的跑着一个妙龄女子,而她身后的马匹显然是有意逗弄,不甚着急的追着,马上的人大笑着挥动马鞭一下一下朝那姑娘身上打去。看那马队的装扮,不难猜出应当是山匪一类。
      说白了,孙权今儿是遇到土匪强抢民女了。
      这柳叶湖畔还不像后世常有文人骚客,原先这附近离民居也不太近,最近的村子在湖畔的另一边。估计这土匪也想不到会在这儿看到民居,还遇到两个大雨天站在湖边的人。
      不过,孙权却不大想管闲事。虽说这不厚道,但周瑜有伤在身,她大病初愈身上又没带兵器,就算是为求自保也还是当看不见的好。可是,这样的距离,他们能看到山贼,山贼必然也能看到他们。孙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在院落离湖边不远,她朝屋内喊了一声,“练师,带兵器出来。”
      那伙山贼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为首持马鞭的那个就被斩落马下,马匹受了惊,长啸而去。剩下的五个人一时惊愕不已,看着手持双股剑的练师立于马前,那两柄剑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其中一人忽而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就在长刀向练师砍去的途中,人已被斩到马下,一命呜呼。余下四人再不敢嚣张,大呼遇鬼,奔命而去。
      方才被追的那个姑娘哆哆嗦嗦的跪在泥水中,想感谢练师的救命之恩,又因惧怕而不敢上前。
      不知几时绾合从屋里出来,擎了伞给那姑娘遮雨,又扶她起来。涉水随在后面,拿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到屋里歇着吧。”绾合亲切的笑容,让那姑娘不那么紧张了。她在春日的雨水里,哆嗦着和绾合一起进了屋。
      孙权向那姑娘问过才知道,她叫惠萍,一直住在临近的东山村。最近不知哪里来的一伙儿土匪占山为王,时常到附近的村落骚扰,还会强掠去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是当地的大患。
      孙权看了看练师,又看了看周瑜,开始考虑起要不要到武陵召吕蒙来平定匪患。
      周瑜让绾合先带惠萍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好好送回村子里,然后对孙权说道:“今日在湖边看你不大想管这事,如今是怎么想的?”
      孙权说:“不想管是因为寡不敌众,我们来这儿也不想让人知道。但这些人也在武陵辖下,是我东吴子民,我又怎能不管?”
      “你别伤神,这件事交给我可好?”
      “交给你,不如我让子明派兵来。”
      “你不信我能兵不血刃?”周瑜笑问。
      “我信你要劳心劳神。”孙权不满的说。
      “举手之劳。”周瑜微笑。

      次日清晨,周瑜独自坐在湖边钓鱼,可半晌却没有一条鱼上钩。练师站在他身旁看了有一个时辰,也看出点门道。清水之中,每每有鱼咬上,周瑜便手腕一抖,让鱼在水下就脱了勾,自行逃走。而与这种寻常人难以看见的伎俩比起来,现在周瑜身后的这两口棺材才更奇怪。
      大约到太阳全升起来的时候,忽然从远方滚来烟尘。周瑜仍旧在钓鱼,练师也依旧站在他身后。
      马嘶声就在周瑜身边响起,立马上的那人一鞭子挥向周瑜,刚想立威说话,鞭子却被练师劫了下来。而周瑜仍旧注视着湖面,仿佛根本不知有人来了。
      匪首奋力抽出鞭子,恼羞成怒指着练师喝道:“昨天可就是你杀了我的弟兄?!”
      练师没有答话,反身去扶缓缓起身的周瑜。那二十来个骑马而来的匪徒,被无视在原地。
      周瑜道:“你们若愿改邪归正,我可绕过你等性命。”
      众人只看周瑜那羸弱的样子,便哈哈大笑。
      笑声尚未停住,匪首的脑袋突然被一根银线缠住,而足尖点在他马背上的正是手缠银线的涉水。
      意识到自己生死就在一线的匪首,连忙换了态度,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周瑜道:“你们在此地为匪,无非是为了一条活路。如今武陵在招兵勇,吴侯善待士卒,正有你等用武之地,又有吃穿,何乐不为?”
      这话在匪人听来犹如笑话,但性命在对方手里,哪敢去笑?匪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好汉、不、不,公子说的有理,我等遵命就是,能不能先把这个,就这个拿开。”
      周瑜示意涉水放手,涉水依命而行。却就在她跳下马背的那一瞬间,那匪首突然抡起长刀向周瑜砍去。
      周瑜早有预料,尚未等练师有所动作,他单手扬起鱼竿,鱼钩正好勾断匪首的气管,滴血未见。
      今日跟着匪首来的人中也有昨天见识了练师武艺的,他们眼见那鬼魅一般的女子手中之剑刚刚出鞘,自己的老大已经命丧黄泉,焉有不惊?
      周瑜冷声说道:“只你们几个的性命尚不够我杀。”
      那些匪徒根本不懂什么杀意,他们只觉瞬时间全身冰冷,不能动弹。昨天尚能在练师手中逃走,现在竟连转动缰绳的余力都没有。一众匪人人滚落下马,连连告饶:“我等也不想为匪!实在、实在是逼不得已!”
      生逢乱世,民不聊生,聚山为匪,确实也是逼不得已。
      周瑜道:“我也不想杀你们,这身后的两口棺材是昨天你们兄弟的。我未知他们故里,劳烦诸位葬了吧。”
      再看时哪里还见杀气?周瑜前后判若两人,此时分明就是一心怀慈念的大家公子,若是有个袈裟怕是说他是得道高僧也有人相信。
      周瑜又道:“只是不可再为非作歹,否则……”他眸光突然就是一寒。
      那些人身子一哆嗦,连不竭的磕头,又一再保证再不会有歹心,才爬起来拖着棺材去了。
      涉水问道:“姑爷就这样放过他们了?若是我们走了,这些人再起事怎么办?”
      周瑜道:“这些人多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如今群龙无首,又有了这番见识,想也已经怕了,我料他们不日便会投军,只等听消息便可。”
      不出周瑜所料,果然过了三日从武陵传来消息,有一队山贼说是受了高人点化前来投军。
      收到消息时,孙权正在给周瑜换药,不免低声埋怨,“什么兵不血刃,倒是累得自己伤口又不好了。你也是的,要动手不知有涉水和练师吗?干嘛非要自己动手。”
      “非如此怎能震慑?没有震慑,怎能让他们悔过自新?”周瑜说。
      “我也知你这是恩威并重,如此他们才能感恩戴德,愿去投军。可是……”孙权看着他的伤口很是心疼。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周瑜缓和微笑。
      孙权默默将伤处包扎好,向他问道:“我听练师说,你钓鱼又放生,是为何?”
      “本就不需要钓上来。”他说。
      孙权微作沉吟,“公瑾有此慈念,为何还要与刀剑为伍?”
      周瑜道:“杀人何尝不是为了救人?然则杀与救之间,又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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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救世多慈悲,非关与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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