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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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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沉重了。
这近似于罪孽的感情。
——题记
1.
西泠印社旁的小古董店。
吴家的小老板拎着棋盘,穿着人字拖回来了,看见店里的伙计王盟半死不活地趴在柜台上睡觉,蒲扇盖在脑袋上,面前电脑上的扫雷还开着,一屏幕红艳艳的叉叉,不由得用棋盘的角敲了敲桌子:“还睡!这都一个下午了,一笔买卖都没有!再睡就扣你工资了!”
王盟惊醒,头上的蒲扇掉落,一下子弹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消灭证据,一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哪儿能呢,我这虽然趴着,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耽误不了生意!小老板,你看这工资……”
吴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睡,接着睡!懒得扣你工资,看着你就来气。”
“遵旨!”王盟嘻嘻笑着,又趴下了,过了一秒抬头,“小老板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吴邪气极反笑,摇了摇头,把棋盘往柜子里一塞,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店门口阴凉处发呆。按他的话来说是思索人生。
外面太阳明亮亮地晃眼,热量直直烘到身上能感觉到皮肤的刺痛。
仰头愣愣地看天,他摸了摸鼻子,忽然小声地笑了起来:“好人一生平安……小爷我,怎么就没见那挨千刀的闷油瓶子平安呢。”
这大热的天,他只觉得脸上冰凉。
2.
小花手指翩飞打着俄罗斯方块,手机上忽然来了个电话,游戏被迫暂停了。他有些不高兴,看了来电显示之后脸色才缓了缓,按了接听键:“小三爷,有事儿?”
听了一会儿,他手上没停地抠着手边的桌子缝,表情却是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只轻声说了句:“我明白了。小三爷,要物资尽管向解家开口。”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却依然怔怔地盯着手机发呆,过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按了个键继续俄罗斯方块。
“真是薄情啊,小时候你还说过要嫁给他来着?”门口的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小花飞了个白眼给他:“瞎子,这不关你的事。”
黑眼镜摆了摆手:“可别凶我,我只是欠了个人的人情,要帮他看着点吴小三爷。小三爷现在在哪儿呢?”
小花埋头打俄罗斯方块,头也不抬:“长白山。”
黑眼镜转身要走,小花叫住了他:“等等!算了……没事。你走吧。”
他嘴角勾了勾,右手在头顶随便一挥,纵身就上了墙头。
小花面前的屏幕上,早已打出了“GAME OVER”的字样。
3.
吴邪再一次从雪坡上滑了下去。
这次运气不太好,长白山连日笼罩着阴云,连着气温也嗖嗖下降了一个八度。
他紧了紧冲锋衣,咬牙伸出已经不大听话的手,想攀住一块突起的石头爬上去。
又摔了下来。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深坑,四壁陡峭,虽然不灌风,却不可能凭一个人的力气爬上去。
他几乎把四周的雪墙都摸了一遍,就是没有找到能上去的路。
“呸,小爷我今天要是放弃,还不如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坑里!”他哆嗦着戴着手套的双手,不是很利索地点了一支烟,弱得可怜的火光在冰寒的气温下随时会灭掉。
脸颊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吴邪抬头看天。
和杭州不一样的,布满了阴云的天空。
就好像压了他好久的那个“秘密”。阴沉沉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娘的,他娘的……得想个办法出去,小哥他娘的敢骗我,我非冲进去把他打得亲娘都不认识!”他一边跺着脚取暖,一边用战略用指北针艰难地辨认方向。
碎碎念还在继续。
“要不是胖子记性好,还记得鬼玺要戒指才能用,小爷我非得被坑个十年不可!”碎碎念着,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大陡峭的缓坡,二话不说就往上爬。
“胖子也不靠谱,等他从巴乃赶来,黄花菜都凉了!还得小爷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就这么自言自语着,话语在空气中变成雾气飘散。
好不容易回到了原来的道路上,他连气都来不及缓一缓,跟着指北针的方向又开始跋涉。
“娘的,小哥你得等着我,这才过去一个月,要是这次你不出来接客,小爷我下次就带十吨炸药来,炸平长白山丫的!”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吞没了那个小小的黑点。
小黑点还在顽强地移动着。
4.
枪声响起的时候,吴邪只来得及护住脖子,锋利的爪子在他脸上刮过去,立刻流出一串血珠。
谁在远处吹了个口哨:“小三爷,开门见红啊。”
“去你的黑瞎子!”吴邪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老子用不着你救!”说着就地一滚,爬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支手枪。
“你那玩意儿也就只能打打麻雀,看好了,什么才是专业。”
“专业你姥姥!刚刚那一枪差点把你小爷我的头皮掀下来!”
黑眼镜没理他,端着枪一通精准无比的点射,提前归巢的几只人面鸟陆续掉了下来。
吴邪喘着粗气:“你,你闹这么大动静,一会该哭了。”
“那我们得在其他小家伙回来之前进去这扇门。我说小三爷,你真的要带他回来?”
吴邪一听这话,也不喘粗气了,两手撑着大腿抬起头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爷我一路翻山越岭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和人面鸟联谊?”
黑眼镜只是笑,不说话,端着枪来到青铜门前,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吴邪跟在他身后:“别鼓捣了,一个月前小哥把我丢在火山洞那儿,我醒过来就立马绕道重走了一次云顶天宫,那时候在这破门前待了整整三天都没找出个屁来。”
黑眼镜不理他,不知碰了什么机关,烟尘翻起,厚重的青铜大门竟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这……”吴邪下巴都快掉了,脑子里一直重复出现一个词:神迹。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立刻表情狰狞地扑向黑眼镜:“为什么小爷我不知道这么开!死瞎子,你是不是把张家的藏书都搜刮走了!老实交代,组织念你初犯,送去劳改!”
黑眼镜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只是咪咪笑,并不答话,带头走进青铜门。
吴邪见那门要关,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总算险险地挤了进去,门就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面前黑漆漆一片,吴邪握了握拳头,松开,又握紧。
之前的所有都无所谓了,小爷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闷油瓶,我来接你回家。
5.
胖子举着一瓶剩了一半的酒,打了个酒嗝:“嗝儿!我说,天真无邪同志,你……你说你,小哥他……干嘛要……要把他接到杭州去?你那小、小古董店,受得起他这尊大佛吗?放得下吗?”
吴邪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灌酒。
“别、别喝了!你胖爷我肚量大,你可不一样……嗝儿!天真无邪同志……你,你年轻!你、你没经过事儿!别……别喝了!胖爷我……我心里难受……”
胖子说着,还真就弯下腰去吐了。
吴邪没管他,向后一靠,陷在椅子里,咕咚咕咚灌凉白开一样。
包厢里都是胖子吐出来的臭味,烘得人难受。吴邪实在受不了,叹了口气,把手里空了的酒瓶一放,架起胖子:“走吧。”
胖子这时候已经醉得爹娘不认了,嘿嘿笑了一下:“还、还是你贴心……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了你胖爷!革命好同志!”
他一路被吴邪扶着,高唱革命红歌,引得一群人回头看。
吴邪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想起了那个无论喝多少酒都特别淡定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天花板的身影。
把胖子送回家,吴邪连夜坐火车回了杭州。
火车一颠一颠挺舒服的,吴邪也是醉了酒,就打了个小盹。
他又梦见了青铜门里所见。
被噩梦惊醒的时候,火车已经到站了。
6.
火车票是仓促间买的,没了卧铺,只能买硬座,吴邪坐着很不舒服,昏昏欲睡的时候,脑袋一歪撞到了窗玻璃上。
“嘶——”他捂着脑袋揉了揉。
“疼么?”恍惚间有谁这样问。
吴邪怔怔地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窗外黑漆漆一片,因为车厢内的景象可以看得很清楚。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看见他的身影,哪怕只是个和他身影相似的穿着蓝色兜帽上衣的人也好。
最终还是没有他。
吴邪自嘲地笑了一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旦确认了他不在这里的事实之后,疲累感就蜂拥而来,抵不住连日奔波的劳累,他又歪着脑袋睡着了。
“吴邪。”
“吴邪……”
是幻听吧。
清冷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呢喃。
一如初见。
就好像之间没有横亘那么多岁月。
7.
吴邪自从青铜门回来之后就很消沉,也没人敢去问他看到了什么,连知道内情的胖子都对这事摇头。和胖子熟的几个女人都觉得,胖老板的黄段子少了。
所有人都知道,接人的事黄了。
一起和他去的黑眼镜还是从前那副整天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未开口先笑三分,让人硬生生窜出一股寒意。一身的痞气偏又让人恨不起来。
清明节那天,吴邪抱着一把纸钱蹲在铺子门口烧,一边烧一边念着招魂咒,那天街上没多少行人,也不怕被人笑话。烧纸钱的时候,怀里的鬼玺掉出来了,他不要命地用手去灰烬里扒,王盟喊了一声“小老板!”急吼吼地去拿冰块的时候,他盯着鬼玺傻看,眼神有些迷离。
王盟拿毛巾包着冰块给吴邪敷手,吴邪突然冒出来一句:“我说王盟啊,我这人是不是特傻逼特犯贱?”
王盟呆了一下:“啊?小老板什么意思?”
吴邪摆了摆没烫伤的手,说了句没事,就不说话了。
王盟看见,他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整天傻乐傻乐的小老板,一个大男人,就那么捧着一个玉玺发呆,眼里还有点水光。
大概是真到伤心处了。
8.
吴邪开始出现幻觉。
他老觉得闷油瓶就在面前晃。
他这么想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娘的,他已经死了!尸体还是我带出来的!”
吴邪虽然见过禁婆,见过海猴子,见过尸蹩王,见过人面鸟,见过口中猴……可他还是个唯物主义者,他相信那些神奇生物都是有科学规律可循的。
简单地说,他不信鬼。
再说了,就算闷油瓶的鬼魂真来找他,也没什么好怕的,都是过了命的兄弟,还怕会害了自己?
闷油瓶,你要是变成鬼魂还失忆了的话,就来西泠印社旁边的这家古董店找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么想着,吴邪自己就先笑了。要真失忆了,哪还会记得这里。
我吴邪,对他闷油瓶来说,算个屁。我把他当兄弟,人家可不这么想,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这挨千刀的闷油瓶子!
9.
当初看到闷油瓶尸体的时候,吴邪一下子就懵了,还以为是在张家古楼那会儿,就赶紧有些傻逼地弯下腰去检查闷油瓶有没有割腕。
但当吴邪摸到闷油瓶手腕的时候,整颗心就降到了地平线以下。
这哪还是活人的体温。
但仔细一看却又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闭着眼,眼睫像弧度优美的扇子,盖在眼上。一脸的毫无防备。他睡着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可招人疼。
“大概是雪山气温低,尸体能保存很长时间。”黑眼镜看吴邪半天没动,好心过来提醒一下。
“你他妈才尸体!你一户口本的尸体!”吴邪不信了,拍了拍闷油瓶的脸,“小哥,你醒醒,我来带你回家,我们回杭州,我带你吃西湖醋鱼,给你买一副扑克牌教你锄大D,你要是愿意我就陪你走一遍你走过的地方……”
吴邪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了哽咽:“小哥,你睁眼看看我,我是吴邪,是吴邪啊……”
一个没忍住,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像是要把这之前没哭的都补上。
他就这么紧紧抱着闷油瓶,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分给他。
哭够了,吴邪也冷静下来了,他抱着闷油瓶的尸体,说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里,得带他回家。
吴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
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这么背着一个一米八零的人,一步一个坑地下了雪山。
雪山脚下的村子有人问这人怎么了,吴邪就特淡定地回答,我兄弟,出了点事昏迷了。
黑眼镜在一边笑着旁观,也不插话。
胖子说服吴邪把闷油瓶火化的时候,吴邪对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然后转了转头,看见胖子还在盯着他,愣了一下,说了句“好”。
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安静的样子,像极了闷油瓶。
火化的时候,吴邪就站在旁边看着。胖子喊“别离火化炉那么近,小心烫着!”
吴邪摇头:“我得让火烤烤眼睛,妈的进沙子了。”
谁都不知道,之前在停尸房的时候,吴邪弯下腰去凝视着闷油瓶苍白的脸,心里千百滋味轮番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直起身子。
你不在了,还有谁来保护我。
10.
是谁说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真他妈太经典了。
吴邪夏天被蚊子叮醒的时候,就特别想念闷油瓶。自己的宝血时灵时不灵,之前好歹还有点效果,现在闷油瓶一走,连蚊子都欺负到自家头上了。这些个花脚蚊子,一叮就烧起一串包,毒得很,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啪!”地打死一只,吴邪看着手心一滩殷红,想着那都是自己的血,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去了趟卫生间把手洗干净,又涂了一层花露水。
“他娘的!水边就是蚊子多!”才睡下不一会儿,他又被蚊子吵醒了。一个个跟架小型飞机似的,蒙上被子还能听到它们围着被子闹腾。
“他娘的小爷火了!”吴邪愤愤地掀开被子,拉开灯,烦躁地把枕头扔到床尾。过了几秒觉得自己这样确实很傻,就又默默爬过去把枕头捡回来。
“噗。”谁轻笑了一声。
吴邪扭头:“谁!”
看不见人影。
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确实是自己的身后。
可身后就是墙。
吴邪觉得头皮又开始发麻了。他现在后悔了,宁可被蚊子叮上这么几口,也不要感知到这么一个不明生物的存在。
不明生物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而蚊子也没有再来。
莫名其妙地,吴邪这一觉睡得踏实极了。
更神奇的是,从那天后,吴邪的房间里就没进过蚊子。别说蚊子了,蜈蚣啊、苍蝇啊、天牛啊、臭虫啊、蟑螂啊……总之这里成了虫子的禁区。
吴邪好像想到了什么,在某个夜晚突然坐起来,疯子一样开始碎碎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那熟悉的“噗”转瞬即逝。
“小哥?”他试探性地叫道。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墙:“小哥?小哥是你吗?你在吗?你在墙那边吗?”
死寂。和某人的眼睛一样。
第二天吴邪去了一趟隔壁铺子,借着串门的工夫也弄清楚了自己卧室旁边是什么——一间堆得满满的杂物间。吴邪试了一下,即使以缩骨的大小也不可能钻进去。
王盟听说了自家老板卧室闹鬼的事情,自告奋勇要去请道士,被吴邪一个爆栗镇压。
他心里隐隐有了点谱。
他在心里喊了一声。
闷油瓶,你要是投不了胎,我吴邪养着你。
可是自从那天后,蚊子又开始每晚骚扰吴邪,无论他在自己的屋子里怎么耍宝,都听不到墙上传来的熟悉无比的轻笑。
吴邪想,闷油瓶他娘的只是害羞了。
11.
十年之后。
虽然觉得不靠谱,不过吴邪还是抱着一种微妙的心理去了一趟长白山。
二道白河积着雪,一眼望去远山层峦。
旅店里,吴邪正在登记住处,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还有空房间吗?”
服务员回了声:“被这位先生订走了最后一间。”
“这样啊……谢谢。小起,我们走。”
服务员还在登记,吴邪突然从墙上的镜子里看到了刚刚那个说话的妇女的背影。她还牵着个孩子,那孩子这时候回过头来,淡淡地扫了吴邪一眼。
吴邪透过镜子,看那孩子的眼神、表情、神态,甚至是走路姿势,立刻一个激灵!
他冲了出去,把服务员的喊声丢到身后。
“前面的……阿姨……”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那个妇女。妇女停了下来,转过身,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吴邪:“什么事?”
“我……”吴邪话到嘴边突然噎住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想到堂堂商业新星,黑心小奸商一个,居然也会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大概是看吴邪外表纯良,又急成这样,妇女没再用看通缉犯的眼神看他,语气也缓和了些:“请问有事吗?”
吴邪转头去看她牵着的孩子,打着哈哈:“这、这孩子真漂亮啊。”
妇女听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当然高兴:“小起随他爸,就是脾气怪,整天不理人。”
吴邪有些局促地对妇女说:“这孩子长得特别像我一兄弟小时候,我看着就觉得亲切。”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小兄弟你是拐卖人口的呢,真不好意思。”妇女笑了。
“没、没关系……”
吴邪没词了,就这样冷了场。妇女估计也怕吴邪尴尬,忙一拉孩子:“小起,跟大哥哥说再见。”
小男孩抬头看着吴邪,吴邪也低下头,猝不及防一下子撞进他漆黑的瞳。
多少年前,也有这么一双眼睛,幽深得要命。
小男孩怯怯地望着他,头一低就躲到妇女身后去了。
吴邪的心揪了一下。
他不是他。
他不会用这么防备地、像失措的小兽一样的眼神看自己。
吴邪目送着那对母子走远,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娘的,娘的,娘的……闷油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让小爷我揍你一拳行吗,冲着脸……”
他一个大老爷们,就那么像个醉汉一样坐在街道正中,失神地盯着前方。
一双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力道正好,让人舒服得很。他猛然转头,空旷的街道上杳无人迹。
只有远处绵延的长白山,还有长白山下深藏的只有他和他知道的秘密,才让吴邪有了一丝真实感。
吴邪摇摇晃晃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冲着三圣雪山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跪得那么坚决那么理所当然。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些脏了,膝盖以下一片冰凉。
没有人知道他这时候在想什么。
就好像当初,他也不知道闷油瓶在想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