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很苦”》michel

8、老人之死

　　不得不说医院的药很有效，第二天梁瑾辰脸上的伤已经淡化了很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什么的，邴秋脸上也消肿了，恢复了往常的清新脱俗（不要考究为什么药那么神奇！！！）。
　　一大早她便和梁瑾辰乘着飞机到了那个令他思念热爱的小山村，踏上那已经改头换面的小山坳。十年的发展，如今的小山坳公路拓宽了不止一倍，以往平底一层的水泥平房加盖了好几层，有点小别墅的影子，周遭的风景倒是没什么变化，绿树长青，流水潺潺，一路的花苗像迎宾小姐一样站在两旁，一路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虽然梁瑾辰一路都有参与见证着它的发展，可是每一次来都会有点恍然隔世的感觉，总觉得在缺席的那段时间里，它又变了，可是这次梁瑾辰没有了去观察的闲心，只有满心的焦急担忧。
　　这一次，同往常一样梁瑾辰带着邴秋搭着乡村面包车，两人都缄默不语。梁瑾辰是因为担心外婆，而邴秋则是担心那个发呆的人儿。
　　一个小时后，梁瑾辰跑着走进村里唯一一座平底房，那正是他外婆所住的地方，后面邴秋勉强跟着。屋里，当年母亲的好友，他曾经的兄弟正在房内照看着他外婆。
　　薛涵正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正好与梁瑾辰视线交汇，有点不自然地撇过头，梁瑾辰也有点尴尬，视线越过薛涵转向着年纪大约四十的中年妇女，鞠躬真挚地感谢道：“薛阿姨真是麻烦你了！”这几年，母亲的好友纷纷走向城市，但是薛阿姨每次回老家都会来照顾外婆，可见她与母亲之间的友谊之深厚。
　　“哪有的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薛芬环嗔怪道，“且不说我和你母亲的关系，你外婆小时候对我很好呢！”
　　“不管怎么说，真的很感谢阿姨！我妈妈最好的朋友！”随后去里屋，坐在床边，哀伤地看着自己沉睡的外婆憔悴的面容。
　　听到梁瑾辰说的这句话，薛芬环眼眶有点涩，不禁回想起和紫云（梁瑾辰的母亲）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画面，从小到大，紫云都护着自己，每次自己被人欺负都是依诗冲出来，有了难处，紫云也总是姐妹中最先挺身相助的，没想到自己最好的姐妹这么不幸先走一步，留下丁阿姨（梁瑾辰外婆）和还小的梁瑾辰，可是如今就连丁阿姨也走了，可是为什么以前紫云老公都会来看丁阿姨，后来就只有小辰？
　　就在薛芬环心里为自己好友看错人抱不平时，邴秋气喘吁吁地跑进屋，抚着自己起伏的胸膛。
　　“你是？”薛芬环疑惑道。
　　“我是他同学。”邴秋无视薛家母子好奇的眼神，淡定地解释道
　　可是薛芬环眯着双眼，勾着嘴角，一副“我不相信你们关系纯洁”的样子，邴秋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来这边的身份，红着脸低下头咬着嘴唇。
　　“她是我女朋友。”梁瑾辰听到声音，从里屋走出，轻轻地合上门，然后在大家注意力都在邴秋身上时突然出声。
　　“你居然交女朋友？”听到梁瑾辰的回答，薛涵正愤怒地迈到梁瑾辰身边，揪着他的衣领，凶狠道，“你有什么资格？”
　　“你干什么？”薛芬环赶紧跑去，扯着儿子的手，训斥道，“放手，小涵！你们不是兄弟吗？”
　　邴秋也走过去，推着薛涵正，可是薛涵正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就是岿然不动，邴秋怒道：“野蛮人，你放手，快放手！”
　　薛涵正听着两个其中一个还不算的俩女人的维护，终于放手，怒吼道：“是跟他是兄弟！”然后手指指向邴秋，神色怪异道：“他不配，他——”
　　“啪——”
　　薛涵正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巴掌，火辣辣地疼，这是从薛涵正出生以来挨的第一个巴掌，怔怔地愣在那里：“妈，你打我。”
　　不仅薛涵正呆愣了，就连梁瑾辰和邴秋看到薛芬环动手也傻了眼。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是白教你了吗？”薛芬环严厉地训斥着自己的儿子，虽然心有些不忍，可是小涵说的真的太伤人，小辰已经够让人心疼了，那是依诗唯一的儿子啊！
　　薛涵正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屋外走。
　　看着儿子的任性，薛芬环回头抱歉地对梁瑾辰说道：“小辰，阿姨孩子没教好。”
　　“没有阿姨，是我的错。”梁瑾辰眼神闪烁，低下头，十分内疚，其实涵正没有说错，自己真的不配，可是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去解释，没想到居然连累了他。
　　梁瑾辰的乖巧让薛芬环看得一阵心疼，正准备开口问小辰来她家吃饭，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三人立马赶去里屋。
　　“外婆，我是小辰。”梁瑾辰坐在床沿，拉起床上人干枯褶皱的手，贴在脸颊上，渐渐后移到耳后，打算让外婆漠自己耳后的痣，可是还没有摸，外婆手边收了回去，梁瑾辰疑惑地看向外婆。
　　老人温柔地抚摸着梁瑾辰丝绸般的黑发，面色和蔼，“我知道你是小辰，不是紫云。”边说着变想起身，梁瑾辰赶忙拿着枕头给外婆垫着，老人继续接着道：“也许是人之将死，神智清晰了吧！”
　　“不会的，外婆说好长命百岁，看着小辰娶媳妇的。”梁瑾辰红着眼眶，握紧外婆的如今不再宽大，比自己还要小却温暖依旧的手，像小时候般撒娇地说道，“外婆不能不算话。”
　　“傻孩子，外婆恐怕要食言了！”老人躺在床上，看着梁瑾辰，“真的很想不要食言啊，好想替小云看你成家啊，可是老天不愿我老太婆在这世间多活啊!”
　　邴秋头一次看到生离死别感人的一幕，心里被揪了一样，眼睛酸涩，低下头擦拭眼中的水汽。
　　“丁阿姨，小辰已经有女朋友了！”薛芬环推着邴秋，对着老人说道，“小辰已经长大了！”
　　床上的老人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看到除了薛芬环小辰还有一位小姑娘站着，由于年老视线开始模糊，老人不能看清邴秋的模样，于是对着梁瑾辰说道：“小辰，帮外婆把床头柜上的老花眼拿过来。”
　　“嗯。”
　　有了眼镜，老人看清了邴秋的模样，打量着，确实是个剔透精致的人儿，清丽脱俗，纯洁美好，不逊于自己女儿当年的风采，绽开舒心的微笑自言自语道：“小云，小辰也有女朋友了呢，我可以安心去见你了！”然后挥着手向邴秋示意过来。
　　“我吗？”邴秋有点胆怯紧张，感觉像是丑媳见公婆一样，但是收到梁瑾辰鼓励的眼神示意后，便抿着唇走了过去拿了张小凳子坐着，双手交握，双脚并拢，脊背挺得很直，一副小学生聆听教训的模样。
　　“别怕孩子！你也和小辰一样叫我外婆吧！”老人和蔼的看着邴秋，笑道。
　　“嗯。” 可能是老人的和蔼让邴秋身体放松了下来。
　　“孩子，我们家的人都是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你愿意陪着小辰一辈子不放手吗？”老人出声询问，浑浊的眼里透着认真。
　　邴秋看着老人认真的眼神，心里有点忐忑，突然觉得欺骗这样一个老人是种罪过，“我——，我——” 这时床沿上的梁瑾辰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乞求，感受着手上的温暖，想到被歹徒殴打梁瑾辰保护自己的身影，那个除了自己父亲外唯一给自己安心的怀抱，邴秋转头看向老人，眼神真挚，语气从所未有的严肃道：“我会爱他，一生一世，都不放手。”
　　看着邴秋认真的样子，梁瑾辰心里有丝悸动，可是他怎么配，就连兄弟都放弃自己了，外婆也要离开自己，自己才是那个衰神吧！
　　“呵呵！”薛芬环笑着，拍着小辰的肩调凯道，“这么好的姑娘，小辰要抓住咯！”
　　“小辰要好好对人家姑娘。”老人听到邴秋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便挣扎着身子要起身。
　　“外婆你要拿什么啊，我帮你！”梁瑾辰看外婆吃力的身影，急忙按着老人的身子出声道。
　　“你帮外婆将床头柜底下的盒子拿过来吧！”那盒子里有只玉镯，那是梁瑾辰外公留下来的，是世代的传家之宝，在紫云出事之后，便又存放在自己这边。
　　“好。”
　　打开那只生锈了的铁盒子，老人小心翼翼地拿出被黄布包裹着的玉镯，对着邴秋说道：“这是小辰外公留下来的，是在后代结婚前给的，可是我已经等不到了，你收着。”边说着，便将玉镯递过去。
　　“不，我不能要外婆！” 邴秋推脱着。
　　听着那声外婆，老人眼神愈加温柔，但是还是佯装生气道：“你是看不起我老太婆吗？”
　　“没。”
　　“那就收下。”
　　为难地看着梁瑾辰，邴秋皱着眉苦着脸看向他，真是进退两难啊！
　　“收下吧！”梁瑾辰轻声说道。
　　“你就收下吧！”薛芬环也劝道，越看这孩子越喜欢，不贪，看这镯子色泽剔透如玻璃，色泽均匀，一看就价值不菲啊，不过她没有多想为什么当初不富裕的丁家会有这样一只上好的翡翠玉镯唉，只能说薛芬环神经粗大。
　　“那好吧！”邴秋红着脸，终于勉强收下，“谢谢外婆！”
　　过了两天，梁瑾辰外婆终于到将死那一刻，老人提前叫梁瑾辰带她到紫云和她丈夫的坟地。
　　老人看着那张混血的面孔，湖蓝色深邃的双眼，没有西方棱廓分明的脸，却令人着迷，不知道这么出色的人怎么会甘愿陪自己在这个小山坳一辈子，旁边是他俩的女儿紫云，除了同样深邃好看的蓝眼，女儿都随了自己的面容，两张照片都笑得那么灿烂，可是俩个人都不真实，留下她一人。
　　“这下终于可以来见你们了。”老人像解脱了似地，语气透着轻松，“不要怪我迟到……”渐渐地老人合上了双眼。
　　“外婆。”
　　“外婆。”
　　邴秋和梁瑾辰同时呼出声，可是老人已经听不到了，不过脸上表情很安详，很幸福，早晨的阳光打在老人脸上，像羽化的样子。
　　一天开始，一个生命却在消逝，大自然仍然在转动，不会因为一人而停下它无情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