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梦的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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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曾经学舍的废墟早已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所不算特别大但在当时却也称得上奢侈的房屋。站在房屋院内的樱花树下，夕纪冷着脸质问着淡定的三人，“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
没有人回答她。
晋助捂着缠住左眼的绷带别过头去，桂低下头任凭刘海遮住表情，银时则仰起头看着天空。三个人都抿着唇脸色严肃，一语不发。
握紧了腰间的武士刀的刀柄，夕纪咬着牙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话语间却已隐隐带上泣音，“果然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两个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却一句话都不说只会装哑巴！还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吗你
们！还是说你们准备在这里耗到明天早上？不好意思啊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们耗下去！随便谁都好，快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扯起嘴角迫使自己扬起虚伪的笑容，银时看向她，眼中似是有些许不忍，但最终都沉淀为坚持，“夕纪子，这是我们最终商量好的决定，房子是晋助准备的，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不去理解话的深意，夕纪只是固执地问着，青色和服包裹着的纤细身躯轻轻颤抖，宛如在狂风暴雨中无依无靠即将被拔根而起的可怜小草一样，注定要离开自己生存的地方在风
暴中消逝的无人知晓。
“小夕纪，我们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桂抬起头犹豫着，“但我们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得出这个决定的，我们也是为你着想……”
“买了这个房子后还有不少钱我都留在这里了，省着点花的话够你活到找个好男人的时候，”晋助专注地盯着地上那唯一的一片落叶，仿佛那是他前世今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最爱一般深情，“本来买来
是想重建学舍的，现在也没用了，你用着吧。”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夕纪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管不顾地暴走了，“发现我是个累赘所以要抛弃我了是吗！反正攘夷的失败已经是个定局没法改变了，反正我们已经失败了，留着我也没
用了，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安顿我的一生让我一辈子也不再出现在你们眼前省得你们心烦是吗！打着为我着想的名号彻底扔下我不管了是吗！没用的家伙们！把话给我说清楚点！”
“夕纪！不要胡闹！”银时低声地呵斥，正准备拔刀的夕纪猛的愣住，良久才苦笑起来，“银，真狡猾啊，每次都在这种时候叫我夕纪什么的……明明知道的，我对这个最没有抵抗力了……”说着说着
，憋了半天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啊嘞，我没想哭来着……”用力抹去泪水却又有更多滚落，夕纪抹了半天却反而越抹越多，咬了咬下唇，她抽噎了几声便放声大哭，边哭边嚎啕着暧昧不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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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说什么要一起把老师抢回来啊！说什么要赢个漂亮的胜仗啊！只会放大话！最终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吗！”
“从今以后就住在这里？别开玩笑了！就算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又怎样？这里不会是我的家！充其量它也只是一所房子而已！没有一个家人就没有家的意义了不是吗？”
“我也一样啊！没有了你们就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意义了！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没用的混蛋们！你们明白不了的！永远都明白不了！说到底你们和松阳老师一样！明明约定好了要活着回来的却还是毁
约！死亡什么的……死亡什么的！毁约毁的也太彻底了吧！”
“只剩下一个人的我什么都做不到啊！一直四个人在一起不好吗？既不孤单也不寂寞，可以安心的把后背交给彼此，这样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分开？未来啊理想啊复仇啊，那种东西怎样都好吧？”
“我不要一个人！不要！一个人真的好难受好恐怖……不要丢下我，拜托，不要让我一个人……”
所有的固执所有的骄傲都已无暇去理会，夕纪放肆地哭着，一如六岁的那个被抛弃在攘夷战场上的自己，周围都是各式各样恐怖狰狞的尸体，血积成河，连月光都失了应有的光辉，闪烁着微微的红晕，
四下一片灰暗。而当时身处其中的自己下意识地放声大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尸体间，呼唤着“父亲！母亲！”，直到跑不动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快要晕过去，却还没有认识到自己
被抛弃了的事实。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被救了的呢？
她拍开晋助递过来的手帕，心中却越发难受。
啊，对了。自己是被老师带出那个修罗场的啊，那个从尸体堆中爬出，满身血污却依然明媚笑着的男人。
他对她说：“我是附近学舍的老师，我送你出去吧。”
他对她说：“小孩子半夜在这里游荡可不好，回去我帮你好好训一顿你的父母吧。”
他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到我的学舍来上课？”
他说：“我会保护你的，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所以别哭了，好吗？”
那是世上最美的咒语，几乎是瞬间，她停止了哭泣，抓住男人的衣摆用劲的点头，就像一松手男人就会不见了一样紧张。
那之后本就有些后悔的父母被老师半笑不笑的凶狠的训了一顿以后就抱着她哭，再也没有抛弃过她，即使是被天人杀死的时候也只是笑着让她和弟弟快跑，自己则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是老师把她从无边的绝望中救了出来。
可现在，老师已经不在了，就连老师所留下的唯一的伙伴们，如今也要消失了。
强迫自己停下无意义的哭喊，夕纪揉了揉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瞪向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语的三人，想要看见曾经的美好时光，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三个借嘲笑她的方式来安慰她的口是心非
的小鬼的影子了，现在的他们都已长大，在她尚还不曾发觉时，长成了她所不相熟的模样。
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坚守着过去。
熟悉的脸，却是陌生的怜悯表情，心中一时有些惶恐，夕纪倒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到跌坐在台阶上，她依然茫然的张大眼睛，似是完全没有痛感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夕纪……”桂不忍地上前想要扶起夕纪，伸手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凝固住又缩了回来垂在身侧，“小夕纪，你别这样……”
“嗯，我知道了。”夕纪轻声应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如既往的勾起嘴角微笑着，清澈的眼却失去了熠熠的神采，“嗯，我知道的，这样是没用的，所以我停下来了。”
抬起手阻止三人关心的话语和举动，夕纪站起身，礼貌却疏离地鞠了一躬，“这么多年来感谢你们的包容和照顾了，该叮嘱的都叮嘱完了对吧？那就请离开吧，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我自己的，请不用担
心我了。”
言毕，她扭过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墙角，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知三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何时连太阳都渐渐西沉，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时已将近晚饭的饭点。捂着开始发声抗议的肚子，夕纪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心口处若有若无的抽痛
。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每次，在她痛苦的恨不得死去的时候，心脏就会跟着捣乱，提醒她她还不能死去，她还要活下去，更加痛苦的活下去。
疼痛犹如海浪排山倒海地袭来，连呼吸都无法分神顾及。夕纪软倒在地上，揪着胸前的衣服，用力蜷起的指节泛白，为了忍住痛呼而紧咬的下唇渗出些许血丝，冷汗濡湿额前的碎发，她蜷缩着身体，几
近窒息。
待到来得快去得慢的疼痛停后，月亮已然高挂空中。夕纪摊平身体，茫然地看着那轮皎洁的不能再皎洁的明月，脑海中一片空白。
本该有的抱怨，本该充斥内心的怒火，本该填满全身的悲伤，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内里空白的外壳。
仿佛白天的一切都是一本小说，情节再好再动人，合上书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轻的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过了很久，夕纪才爬起来，连晚饭都懒得吃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卧室。
一天、两天、一个月，夕纪麻木的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闲的时候就从晋助专门准备的仓库里抽几本书趴在榻榻米上百无聊赖的看，日子竟也这样过了下来。
当然，要忽视村中人每次见到她都如同见到恶魔一般惊恐厌恶的目光和短斤少两的食物，还有不懂事的孩子们在砸来石头时口中骂骂咧咧的类似于“去死吧魔鬼！”“从我们的村庄里滚出去！”这样不
痛不痒的话语。
也许还有那个虽然总是对她恭恭敬敬行礼，唤她“青魔女大人”，眼中却总是藏着她不喜欢的阴谋算计的光芒的前攘夷志士？
如果没有他的话，这平淡的如同一汪死水的生活就不会改变，这样说来的话，她莫非还要感谢他不成？
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真的很可怕，总是害怕哪个角落会有不知名的生物钻出来。
没有人说话更可怕，那三人离开后连一封信都没来过，就好像她从不曾参与过他们的生命，久而久之也只好自言自语，自己说给自己听，免得遗忘了怎么发声。
但其实，这些都没有那个前攘夷志士志得意满的带着一堆幕府士兵和一个天人将领砸开她的门让她觉得恐怖。
自从废刀令颁布后就把那柄她以为再也用不到的“散樱”连同自己对老师的思念与不甘一起埋在樱花树下的她手无缚鸡之力，用尽全力打倒先冲上来的一波近战士兵，却还是没躲过空隙射来的冷枪。
双手双脚各中一枪，准确的让人不禁想拍手称赞。夕纪咬着牙愤怒的抬头，入目的是那名前攘夷志士谄媚地冲着那天人将领笑着说：“大人，我帮你找到了这个魔女，那说好的赏赐该兑现了吧？”
上一秒还微笑点头的天人下一秒拔出枪，将那谄媚的恶心表情定格到永远。随意地用脚踢了踢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那天人不屑地冷哼，挥手让士兵们把已经无力反抗的她绑起，带回了他们所谓的“天
牢”中。
双臂被铁链锁在刑具上宛如被钉在十字架上即将死去的耶稣，没有及时处理的伤口逐渐停止流血，子弹仍包裹在皮肉中，刺痛着她的神经。
即使□□受到这样的残害，夕纪脑中想着的却只有“啊啊，这可是老师送的和服呢，真可惜”，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受了重大刺激所以坏掉了。
“大名鼎鼎的青魔女居然这样简单就被枪放倒了，真让我伤心啊~”豹子头的天人将领假模假样的笑着扯东扯西，在她忍不住想呸他一脸时终于进入了正题，“不过啊，只要你能告诉我白夜叉他们的去
处，我就勉强放你一条生路好了~”
“要是知道他们在哪里的话，你觉得我还是这么简单的被你们这些渣滓抓到吗？”
“那可说不定，被他们信任的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呢？乖乖交代的话，你还能少受一点折磨，何必要等实在忍不下去的时候才说呢~？”
“都说了我不知道了！”
她已经是一个人了，她已经被抛弃了，能不能不要再把她拉回他们三人的漩涡中，再和他们有所牵连？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了！我不知道！即使你把我打死我都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他们会去哪里！”
“好！那就如你所愿！上刑！”
疼痛从四肢蔓延到心中。
啊，就这样死了也不错呢。
就这样死了的话，就不用再去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了。
她也可以再次见到松阳老师了。
那就干脆，让她这样死去吧。
无人知晓的，卑微的，死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中。
她真的，已经很累了，这样的话，就终于可以休息了。
永远的休息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的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