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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独步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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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江湖
一抢劫
丞相大人,司徒江海,在当朝,是一位德高望重智慧绝顶两朝重臣。如果问他此生他做过哪件让他感觉最得意又最糟糕,那一定是——生了司徒江湖这个太难搞定的幺女。
司徒江湖,相府千金,金枝绿叶,年方十七。生得闭月羞花,一只独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礼情商绝顶,八面玲珑人人爱惜。
可,即便如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司徒小姐,其实有另一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便是,她不仅是相府千金,她还是江湖第一女煞——笑江湖,专做劫富济之事的江湖女匪。
十七年前,年近四十的司徒江海老来得女,自然欣喜非常,女儿满月那会,相府上来了一号称天下神算的神算子,给千金掐指一算,脸色便凝重起来:“丞相大人,令千金恐怕不能留在相府,否则有会有天灾,活不过十六岁。”
“那可有化解之道?”
“七岁的时候要将她送到莲山让道士收养!”
于是,迷信的司徒江海一一照做。在女儿七岁时候将她送到莲山由清莲道士教导,练就一身武艺。由于老爸是丞相,文化课礼仪课也没落下。当十六岁危险期过去,江湖被接回家之后,司徒丞相的烦恼就开始了。
大凡重要场合,宴会或见客,江湖皆以淑女之姿出现,以礼相待,笑脸相迎,惹得众人赞叹老丞相教导有方。可,只有他知道,当江湖换下淑女之装之后的巾帼之姿,女儿佩剑走江湖是多么地气势凶猛。
其实,丞相大人也不迂腐,还是适度支持女性解放运动的。只是,女儿解放运动愈演愈烈,在家时间越来越短,在江湖上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响。相府千金混江湖,还混得这么好,这叫他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颠簸的马车嘎然而止的时候,坐在马车里公孙独就听到了这一声大吼。他皱皱眉头,拿出手帕优雅地咳了两下,出门不利,刚走到郊区,就遇劫匪。
随后,帐外传来一阵打斗声。公孙独迈着优雅的步伐跨下马车,就看到面前一片狼藉,他的几个随处和两名黑衣人厮杀在一起,手下渐渐落入下风。他咳了两下,大喝一声:“住手!你们要多少?”
打斗声嘎然停止,黑衣人双目对视,估计他们还没碰到过如此自觉的人,遭了打劫觉悟能如此之高。坦白从宽,司徒江湖也是厚道之人,她开了个公道价格,拿了钱,转身便走了。
公孙独穿着白色丝绸长靴,着质地优良的青衫长缎,缓缓迈步向前,一举一动之间,皆是一派受过优良教导的富二代的范儿。
他走到一块巨石旁停下,弯腰,拾得一块晶莹剔透的良玉,玉上刻“司徒”两个字,他抓在手上把玩了几下,渐渐露出笑容。
江湖传言果然不假,她果真是成匪了。
二逃婚
江湖刚到家就被丞相大人抓过去面壁思过了。
“前几日,听说左丞公孙大人路过郊区的时候被人抢劫了,是不是你干的?”
“你说那些贪官污吏呀?我是替天行道!如果每个人都跟我爹一样两袖清风,正直清廉,我绝对不对他们下手,而且还会鼎力相助!”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司徒江海指着江湖劈头盖脸一顿好骂,“你抢谁不好?居然要枪你未来的夫婿。要抢也要抢得利落一点,居然还落下把柄给人抓了,要我来给你收拾这一烂摊子!”
未来夫婿?
如果不是老爹提起这事,她都差点忘了。三月前,皇上和两位丞相大人逛御花园,估计,闲着无聊,一时兴起,就给右丞的女儿司徒江湖和左丞公孙独许了婚配。当朝有两位丞相,右丞为主,左丞为辅。右丞司徒江海是两朝元老,左丞公孙独是新皇新提携的,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却已和司徒江海平起平坐,势必不能小看此人。后来,老丞相回来说起此事,据当时他的观察,公孙独面无表情地叩首谢恩,连老狐狸司徒江海都没猜透此人的心思,可见此人城府之深。司徒丞相是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的,女儿虽然聪明,但性格豪迈莽撞,在公孙独的老谋深算的利爪下,日子恐怕难过。
而现在更要命的是,人家捡到了她的“犯罪证据”,而他还偏偏是受害者,人证物证俱在,司徒江湖啊司徒江湖,你注定得在他阴沟里翻船不可。
司徒江湖却不以为然:“皇上叫我嫁我就嫁?我偏不,我打不过难道我还跑不过?”
“你,大逆不道!天子赐婚是你的福气运气,你怎么能说这样不忠不义的话?”
“不是我糊涂,爹,你这叫愚忠,愚忠,知道吗?”
“我愚忠?你再胡说,我揍你!”
老爹没舍得揍她,让她面壁思过了一整天,一整天站下来,腰酸背疼,她还宁愿被揍一顿,打架是她的专长,面壁思过,真浪费时间!
五月初六便是成亲的日子。对司徒江湖来说,她怎么可能让这么恶俗的情节发生?她早就做好准备,五月初五夜晚,她叫来莲山上一起长大的师兄,也是她劫富济贫的搭伙人——李步,乘着风高夜黑,将她从府里偷偷带了出去。
“江湖,你就这么跑了,不会连累别人吧?”
“放心,我爹两朝元老,连免死金牌都有,皇上最多生几天气,他也事多,过几天就会忘了。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处处都指望着我爹呢,他不会对我爹怎样的!”
“我……我是说你的本来要嫁的夫婿——公孙独!”
司徒江湖倒是一愣,随即笑道:“他位列左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多少人想巴结他嫁给他呢。有我没我,都伤不到他一根汗毛。反正,谁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司徒江湖逃婚了。这一消息传出来,丞相府上上下下全乱套了,司徒江海抱着椅子捶胸顿足,拼着最后的脑细胞想着怎么和公孙独解释,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彼时,公孙独正在新房里由丫鬟服侍着更换新衣,听到司徒江湖逃婚的消息,他便愣住了。新衣换了一半便让丫鬟们退了下去。他坐在新床上,有点愤怒,有点失望,好歹他也是堂堂一左丞,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长得也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才华不满腹也绝不少,他如此一优质偶像怎么就入不了她的眼呢?
想了许久,他忽然相通了,有一个字“命”便可解释。或许是他前世欠她的,结果,她抢劫的对象是他,逃婚的对象也是他。她害他,对她念念不忘,对她无可奈。他在朝堂上可以舌战群儒,可以运筹帷幄,可他对她,恁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呜呼哀哉!
三拯救
司徒江湖和李步躲在郊外的一间破草房子里,英俊小生李步深情款款地盯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江湖。他和江湖自小青梅竹马,在莲山上两人一起吃饭一块玩耍,感情颇深。当初听说江湖要出嫁,心里难过失落;而今,见她获得自由,由心替她欢喜。他愿意陪着她,天涯海角,勇闯江湖。他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她本是金枝玉叶,却要同他一起躲在这残砖破瓦之下。
“江湖!”他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司徒江湖回头展露俏皮的笑容,拍拍他的肩,大方地表示理解他的内心:“反正到打死我也干不了贤妻良母这个行当。走,我们继续去劫富济贫除暴安良!”
这次的打劫对象是一个地方官,贪污受贿,罪大恶极。不过,这个贪官实在不好对付,家中防守固若金汤。司徒江湖抱着一张地图摸着下巴左思右想:“李步,这个刘之恒太难对付,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好!我们潜入刘府,我作引,你动手。”
按照计划,李步潜入从大厅入刘府,缠住刘府看守,司徒江湖则从后门潜入刘家财库,一前一后,一攻一辅,完美收官。可,理想往往美好,现实总是骨感。比如,这次,司徒江湖刚进后门,还没摸到库房大门呢,就被一群功夫高强面目狰狞的士兵团团围住。
江湖心下一紧,人有失误,马有失蹄,这回完蛋鸟。
正当她打也打不过,正想着怎么投降比较不失面子的时候,凭空,忽然,落下一个白色身影,手中一把纸扇,敏捷的身姿在天空划出优雅的风度,纸扇在手中如蛇吐杏般活灵活现,又百般致命。
司徒江湖看呆了,没想到还有人可以打架打得如此优雅,揍人揍得如此艺术。一场恶斗演变高难度艺术体操表演。
司徒江湖佩服到脚趾头。见那群看守倒地后,她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举手作揖,正要说些什么,忽觉眼前之人好生眼熟,绞尽脑汁想了想,一拍大腿,前些日在郊区被她抢劫,那个没有任何反抗乖乖交钱的傻帽不正是他吗?
这,果然人是不可貌相!早知道他功夫如此厉害,就是借十个熊胆她也不敢呀!
“嘿嘿,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敢问大侠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定当永记,涌泉相报!”司徒江湖陪着笑脸。
“客气了!我叫公孙独!”
下一秒,司徒江湖的笑脸便僵硬在脸上,再也舒展不开来了。
“李步,撤!”
片刻之后,在横河河堤,一个黑色一个白色的身影并排而坐。镀金色的夕阳柔软地洒在两人的肩头,除了还具有一定的艺术感,两人还进行了一下一番对话。
“李步,你和江湖不合适的。她本来就是金枝玉叶,不是江湖中人,这样成天喊打喊杀舞刀动枪的日子她偶尔过过觉得新鲜,时间长了,她就倦了。到时候,你人财两空,岂不亏了?”司徒江湖先发制人。
“公孙大人,多谢你关心。江湖虽是金枝玉叶,但她自小在莲山长大,与我青梅竹马,情义深厚。她本性自由侠义,潇洒豪迈,做了不了金丝雀的。我们携手闯荡江湖,互相扶持,这份情义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李步不甘示弱。
“我和江湖是皇上赐婚,皇恩浩荡,谁敢违背天子圣旨?”公孙独拿出皇上压人。
“是的,皇上圣旨自然不敢违抗,但,人皆有自己的心意。江湖不爱你,不愿嫁你为妻。她已经用她的实际行动表明了她的心意了。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李步步步不让。
赢得了天下,却输了一个女人的心。公孙独气得差点吐血。
“出来!”公孙独忽然扭头,手中一颗小石子从手里丢出,打在躲在树后偷听的江湖身上。
四倒追
其实,司徒江湖更为为难,自古忠义两难全,王子和骑士也从没有圆满的童话。
她挤在两个人中间,坐下,托着腮帮说:“你们一个英俊,一个潇洒,一个是大侠,一个是高干,肯定引无数美女竞折腰。不如这样,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们就当知己,朋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嘛!”
公孙独哼声一笑:“丞相大人还真着急等你回家去找他呢,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什么意思?”江湖心头一紧。
“天子赐婚,你胆敢不从,皇上自然大怒。抓不到你就抓了你爹丞相大人抵罪,你爹被关进监牢,而你,皇上正下令全国通缉你呢!”他居然说得那么漫不经心。
“皇上怎么可以这样?我爹是两朝元老……”
“抗旨不尊,十朝元老都不行!”
“我爹现在怎样?他没事吧?”江湖“嗖”地一站起来。
“替坐牢呢!一般情况下,丞相坐牢,也没人敢怠慢他,不过,牢房潮湿阴暗,司徒丞相的风湿病恐怕又要犯了!”
司徒江湖二话不说调头往回奔。公孙独紧随其后,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李步一眼,纸扇一晃,笑道:“命运是无法更改的,自古婚配讲究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就如名不正言不顺,对吧,李大侠?”
这回轮到李步吐血。
司徒江湖连家都没回,直接面见皇上,跪在殿前眼泪哗哗:“皇上,江湖知道错了,您饶了我爹,我愿代爹受罚!”
皇上没搭理她。
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皇上,如果您不放我爹出来,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长跪不起!”在皇上面前,叫她如何敢来硬的!
“好,你跪得越久代表你孝心越重,你倒让朕看看你的孝心!”江湖双眼一翻,一声叹息。皇上老奸巨猾,太会顺手推舟了,可怜了她一双膝盖。
跪了一天一夜,公孙独上朝看到她,下朝看到她,心中不忍。第二天,看她实在撑不下去,也到殿前替她求情。
皇上果然给公孙独面子,不一会,就将江湖招了进去,她低头跪在皇上面前,一脸的忏悔。
“皇上,江湖错了,我不该违背皇上的旨意,求您饶了我爹,我爹一把年纪了,他身子骨会受不了的。”司徒江湖哭诉着。
“嗯,司徒丞相一向忠贞,劳苦功高,朕也想网开一面,但你违抗圣旨活罪难逃,这样吧,你把公孙独追回来吧,如果他愿意心甘情愿地娶了你,朕就放了你爹!”
啊?
皇上的旨意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让她倒追公孙独吧?
“公孙大人,为了救我爹,拜托你委屈点,娶了我吧?”单刀直入法。
“公孙大人,其实我……我一直喜欢你,只是我一直比较害羞,这次,你就娶了我吧!”坑蒙拐骗法。
“公孙大人,你娶不娶我,不娶我我就杀了你!”霸王硬上弓法。
司徒江湖正演练着用什么方式吐露出心声才能让公孙独比较容易接受她的倒追。前几日还是逃婚的新娘,现在却要反过来死皮赖脸地求被逃婚的新郎娶自己,她不禁晾出一脸黑线。是谁说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才几天河东河西都分不清了!
就在司徒江湖一个人演练得入戏,在思索哪个版本更靠谱的时刻,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来:“司徒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五认错
回头。是公孙独,此人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背后冒出来,摇着纸扇,对她一脸皮笑肉不笑:“司徒小姐,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
“是公孙公子,多日不见,您又添几分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维持着风度。
“多日不见?也没几日不见吧!”
“看着公孙公子磅礴气势,气度不凡,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吹牛吹晕他!
“几日不见,倒是司徒小姐的拍马屁的功夫长进不少,真令人刮目相看!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求我?”果然,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要嫁给你,你看,意下如何?”前面都是寒暄,话题拐入正轨。
公孙独摸着胸口一脸委屈状:“这里,伤口还没有好?”
“你受伤了?谁干的?”司徒江湖傻傻急问,回头一想,他的矛头一直指向自己。
“可是,皇上说如果你不肯娶我,我爹就要一直关在监牢里!哇!我求求你,公孙大人,你是丞相,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原谅我,我错了!哇!哇!”心中想过无数个版本,司徒江湖没想到自己最后用了个最没出息的鬼哭狼嚎苦苦哀求的版本。
“这样吧,”公孙独纸扇一收,“你先写一份认错书,先发到全国刊物上全国人民面前向我道个歉,然后再将司徒江湖请公孙独娶她一事昭告天下,最后你准备白银千两亲自挑到我府上,我再考虑考虑你的要求!”
“好!”司徒江湖满口答应。
几日之后,皇城内外,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司徒江湖因逃婚一事向公孙独真诚道歉,并言辞恳切地请求公孙独不计前嫌再次相娶。百姓们凑着热闹观赏着这场闹剧:女子主动像男子求婚,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昭告天下,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在昭示书面前,有一个黑衣人心事重重,双眼弥漫着累累伤感。江湖,难道从此之后便是陌路人?
这日,司徒江湖正在家印刷昭示书,为了救出丞相,司徒府上上下下都忙活个不停。忽然,眼前过一个黑影,定定地站在一身狼藉提着浆糊的司徒江湖面前,黑影哽咽着叫了句:“江湖!”,便提着她的手,往墙外蹿了出去。
背后是高山流水,他们立在潺潺流水之下,四目对视。
“江湖,你真是要嫁给公孙独了吗?”
“嗯,师兄,对不起!有时候,不论怎么反抗,我们终究逃不过命运两个字。我是丞相的女儿,只要这个身份在,我不可能有完全的自由。以前是我妄想,我怎么可能享受丞相女儿待遇又想逃避这个身份的要承担的责任呢?所以,”司徒江湖昂起头,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里,“从此,江湖再也没有‘笑江湖’!”
李步紧紧地看着她,心下一紧,双眉紧蹙。他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他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而在他怀抱里的司徒江湖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一幕,硬生生地扎进一个人的眼里,那是位习惯穿白色长衫的风度翩翩的公子,总是手持一把纸扇,此时此刻,他绷紧了一张脸,张开的纸扇在他手里越摇越快,越摇越快。
六成亲
六月初六是个大顺利的好日子。司徒江湖领着家眷挑着千两白银向公孙府开进。到府上,江湖真诚致歉和寒暄了几句,公孙独摇着扇子不理她,两眼出神,仿佛在思考什么。
忽然,纸扇一收,公孙独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成亲吧?”
“可是,我爹……”高堂还不在场呢!
“我马上派人入宫,将丞相大人接过来!”
于是,司徒江湖被一群人推进了后厢房,又有一群手脚麻利的女佣上前,几下就帮她换好了喜服。她穿着大红的喜服,戴着华贵的凤冠,对着镜子照了照,她觉得自己好笑极了:她竟然要在夫家出嫁了。
当她换好衣服,梳妆打扮完毕,司徒江海也被请了过来,连皇上也大驾光临凑热闹了。公孙独速度还真快,刚才还肃静干净的府邸,一下子就热闹喜庆起来。大号的喜字帖上来,大红灯笼挂上来,红色的帷幕挂下来,女佣男仆前前后后忙活起来。
皇上,长辈俱都在场,即便江湖心里有诸多怨言,也不敢造次。况且知书达礼也是她的专长,八面玲珑也是她的天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夜晚,公孙独敬过皇上,敬过长辈,敬过亲戚朋友,还是十分清醒地进了洞房。掀了盖头就看到一脸冷颜的司徒江湖。
“皇上赐婚,我也已经嫁了。但是,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最好相安无事地过日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司徒江湖很明显拒绝他的靠近。
公孙独有些怒了,他捏起她的下巴,同样冷颜相对:“哼,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我的娶回来的妻子,如果我一定要犯呢?”
司徒江湖侧过脸,躲过他的袭击:“那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好过了!我可是‘笑江湖’,劫匪的事我可没少干过!”
“你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和我在一起就很憋屈啊?”公孙独终于暴怒。
“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身为我的未婚妻,还和那个那人搂搂抱抱算什么?”
“你跟踪我?”司徒江湖杏目怒睁。
“如果我不跟踪你,我怎么知道你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公孙独,你太过分了!”
接下来,躲在门口准备偷听新人你侬我侬甜言蜜语的八卦下人们就听到了一片乒呤哐啷叮叮当当的打斗声,砸东西声以及暴走暴跳声。
第二日一早,下人们看到新郎官盯着一双熊猫眼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跟在她身后是脸色颓丧但仍保持优雅风度巧笑嫣然的司徒江湖。
在人前,她一直和公孙独保持着相爱亲密的模范夫妻样,维持着夫家的体面和自己的风度。情商之高,连公孙独也叹为观止。不过,让他更郁闷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便用沉默和无视的冷暴力瞬间秒杀了他。
七
这日,司徒江湖正在院子整理花圃,忽然,眼前闪过两道人影,仔细看去,是公孙独架着受伤的李步一步步走过来,李步受了严重的伤,他虚弱地靠在公孙独身上,鲜血染红了公孙独白色的长衫,像点上了点点红梅。
“李步,你怎么了?”江湖扑过去,一时失了主意。
“你们之前抢劫过的劫匪联合起来报复他,他们将他困在一座孤道上,如果不是我和手下正好经过,恐怕他就没命了!”公孙独解释说。
“那赶紧请大夫啊!”
“已经请了,大夫马上就过来!”
公孙独出手相救,李步捡回条命来。在李步疗伤的这段时间里,司徒江湖精心守护在他身旁,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公孙独虽然有些吃味,但也已经学会释怀。
两日后,李步苏醒,五日后,他就能下床做些简单的运动了。练武家的体质本来就好,恢复很快。
司徒江湖将李步安顿好,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公孙独正坐在长廊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一栋雕塑。她站定,不得不承认,他绝对是个有魅力的男子,除了有些自负,几乎完美无缺。而他自负亦有他的资本,年纪轻轻,便位列丞相,权倾朝野,富甲一方。
可他和她之前,似乎,还是欠了一分缘。
公孙独看到她,站起来,微微一笑。他走过来,将一块质地优良的玉佩递到她手里,她认得,这是她从小佩戴的是玉佩,只是,不知何时丢掉了。
他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解释说:“你忘记了?你第一次抢劫我的时候就掉了,被我捡到了,我那时还纳闷呢,怎么会有那么粗心的匪徒,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块玉佩可比那些银两值钱多了!”
司徒江湖也笑:“我也纳闷呢,怎么会有那样听话的受害人,居然不吵不闹还那么气定神闲地交出了银两!”
“你不贪心,就要了那么一些!”
“你也很大方,说给就给,非常爽快!”
两人互相夸奖吹捧着,相视一笑。
公孙独叹了口气,道:“玉佩还给你,如果你喜欢他,你就和他一起离开,双宿双飞,我绝不会再勉强你。江湖,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幸福!”
司徒江湖望着他,忽然,喉咙有些发麻,声音都哽咽了:“公孙独,谢谢你的谅解和包容!”
又是一年初春时。偌大的花圃里各式鲜花争相齐放,百花争鸣。
在公孙府邸的后花园的樱花树下,三个穿着春袄的男子细细品着清酒,一位长者坐在两位年轻人中间,俱都笑意盈盈,姿态万千。
“公孙独,你家夫人什么时候临产?”
“回皇上,快了,快了,就在这一两月了!”
三人相视一笑,举杯,对影成三人。
“公孙独,你真是有眼光,慧眼识人!司徒丞相也不错,教女有方,家和万事兴,实则为国之大幸!”皇上举杯大笑。
“都是皇上英明,当初,若不是皇上为微臣出注意,还全力配合演戏,今日也没有这大喜之事!理应敬皇上一杯!”公孙独举杯敬皇上。
“当初真是委屈了司徒丞相,一把年纪了还要坐监牢!”
“皇上体恤老臣,老臣受宠若惊。都是为了我那顽劣的女儿,皇上思虑谨慎,万无一失,哪来委屈可受?”司徒江海赶紧拜谢皇上英明。
皇上抱着酒杯,嘿嘿笑了。皇上和公孙独一起长大,在一个太傅下受教,在一个屋里读书,兄弟感情情比金坚,哪有看着兄弟饱受相思之苦而不鼎力相助之理。
“不过,话说回来,朕的演技如何?还算可以吗?”皇上摸着肚子正笑着,忽然,身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皇上演技如火纯情,精湛专业,天衣无缝,恐怕专业演员也比不过皇上九牛一毛!”
司徒江湖突然跳出来,知道真相的她即便心有愤愤,但始终维持着绝佳的修养,境界非一般人所及。
连皇上都吓一跳,心中默念:嘿嘿,公孙独,恁你再聪明绝顶,这回有人治你了吧!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