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二十一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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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刀光剑影中左躲右闪，拼命往顾阑的方向冲。顾阑与十四虽然还斗得难解难分，但十四守多攻少，只怕撑不了多久。而随行的侍卫一开始就被射死十数人，激战中又有几人伤亡，现下还有能力打斗的不到十人。算起来天地会的增援马上就到，十四一行怕是有全军覆没之险。我攥紧手里的刀，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杀，胡乱抡刀冲进战团中心，遇到十四手下的人就砍，他若抵挡，我就跑路，他若无暇分丨身，我就照着胳膊腿儿的轻轻划上一刀。就这样假作拼杀着一步步靠近顾阑和十四。
顾阑面色冷峻，怒目圆睁，刀刀砍向十四的要害。十四身上已有两处挂彩，只凭着一股狠劲儿咬牙支撑，大有要和顾阑同归于尽的气势。两把刀相抵，两个人对视，我在几步开外，一瞬间觉得他们眼神中的杀气竟比刀上迸出的火花还要刺目。
一名侍卫举着淌血的刀无声靠近，欲从顾阑侧后方偷袭。十四紧绷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一般，拼命将刀下压，刀刃慢慢切进顾阑肩膀。顾阑额上青筋暴起，全神贯注在两把刀的进退之间，对身后的危机毫无察觉。我见那侍卫举刀要砍，连忙大吼一声小心身后，随即扬刀迎上那侍卫。
有了之前的对战经验，我这一刀是卯足了劲，没想到这侍卫也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来下这一刀，我的刀竟生生被他砍成两段。保持着惯性落下的刀锋带着血腥气将我身上的大氅割出一道由肩到腰的长口子。我吓得连叫都顾不上，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被切成两爿了。
“骊珠你这个叛徒！爷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声怒喝从我身后传来，而我根本无法去分析这话出自谁的口，代表着什么意思，只知道哆嗦着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完整与否。直到我确定那一刀只是划烂了顾阑给我的大氅，我才意识到耳边厉风呼啸，刀剑交鸣。抬头一看，那侍卫的刀堪堪停在我的额上，刀上的血正滴答滴答地落到我的脸上。而之前顾阑与十四较劲的雁翎刀，此时就横在那侍卫的颈子里。
我心里一阵狂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正在这时，我一道利芒在我眼角闪过，我转头向光源处看去，十四正将刀高高举起，想趁着顾阑尚未转身时施以偷袭。我拼命摇头，这明明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他却偏要和顾阑拼命。我用夸张地口型，无声地对他说“有援兵！快跑！快跑！”十四看我一眼，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丝毫迟疑，挥刀朝顾阑猛砍。顾阑的刀卡在那侍卫的喉咙中，正在运劲拔刀，全然没有躲闪的觉悟。我看着顾阑肩膀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又看了一眼狰狞冷笑的十四，咬了咬牙，纵身朝顾阑扑过去。
十四这一刀直直劈向顾阑肩颈，而我斜斜一个飞扑，便可借了惯性将顾阑推倒在地，自然躲过这致命一击。而我太过天真的算漏了我自己，顾阑是安然无恙，十四那一刀却结结实实砍在我的腰胁之上。挨刀的一瞬间，我只感觉一丝彻骨的冰冷，随后热血减缓了冷意，热辣辣地痛起来。那痛感来的又快又猛，我眼前一片昏黑，只凭着感觉按住伤口。
被我压在身下的顾阑挣扎着起身，将我扶起来。我拼命瞪大眼睛，绷紧身体，想要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一道亮光刺进我的眼睛，嘈杂的噪声也变得清晰了许多，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从麻痹中缓解过来，身上被冷汗浸透，伤口痛的钻心。我移动眼珠，看见十四苍白的脸和错愕的神色。我拼命向他使着眼色，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快跑！十四咬了咬牙，调转刀尖护住自己，猛地勒过马头，朝外突围。
我长出了一口气，幸好他不算太笨。
“别管我，快去追他！” 我看着顾阑，咬牙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却暗自攥紧了顾阑的衣襟，想要多为十四拖延一点时间。
顾阑皱眉，随即冷笑：“你伤的不轻，别说话，放心，他跑不了多远。”
我挣扎着起身看着十四离去的方向，果然，十四与天地会赶来增援的帮众撞了个对面，眨眼功夫已被团团围住。只见十四勒住马头，抬了袖子抹了脸上的血，缓缓转着手中的刀。
我顾不上疼，拼命抻着脖子看向远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该死的官兵守卫呢！怎么还不来？难道是官衙没人受理么？
“这不是鞑子阿哥吗？”天地会帮众讥笑道，“怎么这么狼狈啊？”一阵阵狂放的大笑传进我的耳朵，震得我本就慌成一团的心更加发颤。
十四昂首挺胸，恍若未闻，只是控马原地转圈，像是在找突破口。
“你们！谁先出来送死！”十四长刀一挥，放声咆哮，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阑在我头上冷笑几声，叫了旁边两个兄弟架住我，起身向十四走去。顾阑拖着刀，推开几个围住十四的弟兄，径直走到十四面前，厉声笑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赶快下马投降！叫我几声爷爷，我饶你狗命！”
十四举起刀：“我爱新觉罗胤祯乃皇天贵胄，岂容你们这帮乱臣贼子呼来喝去！大清只有战死的王子，没有求饶的奴才！”
“死到临头还嘴硬！”顾阑慢慢的举起刀。
“怕你没有这个本事！”胤祯冷笑。
我正干着急，突然感觉大地一阵颤动，马蹄声呼喝声震耳欲聋。我强撑着站起身来，看见漫天箭雨在远处劈头盖脸的落下，围住十四的帮众未等回过神来，便纷纷中箭倒地。
一队清兵奔袭而来，正是天津卫的守军！
“顾阑！”我扯着嗓子大吼，顾阑在箭雨中回头，快撤，我无力地动着嘴唇，声音再也无法穿破杂乱的噪音，世界在呼啸的朔风中被黑暗侵吞。
我被伤口疼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侧着脸，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里。顾阑和几个脸熟的兄弟正围坐在床前，一个胡子拉渣的大爷正举着染血的脏布条，冲着我笑：“呀，老夫还没动手自己就醒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邋遢货难道是大夫？我惊恐地看着顾阑，顾阑衣服敞着怀，右肩上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刚刚包扎过。
“什么情况？”我咬着牙轻声问道。
“别着急，二爷这已经包好了，马上就轮到你。”旁边一个三角眼的帮众攥着自己红肿的骇人的手腕嘬牙花子。
我眨眨眼，合着他们治伤不看谁伤的重，看谁地位高？我咬紧牙关，额上的汗硬是给自己洗了脸，那邋遢大夫给顾阑包完伤口，手里的布条随便往边上一丢，也不洗手，就来扯我的衣服。我的伤口早被寒冷天气冻得与衣服粘在一起，他这一扯，牵动伤口，我疼的发出一声惨厉如杀猪般的尖叫，忍不住破口骂道：“卧槽！你他妈要死啊！”
大夫被我骂得一愣，我趁机嚎道：“我不要给他治！我死都不要给他治！”顾阑冷声斥道：“胡闹！伤口这么深，不治就真死了！”
我又是疼又是气，哇地一声哭出来：“你让我死了算了！我是个女的！我不要给他看！你看他这么脏，就算治了我也会伤口感染发炎，破伤风还是会死！你让我疼死吧！好歹留个干净清白！”顾阑嘴角抽了几下，看了看伸着手进退不得的大夫，低头在我耳边小声道：“你乖乖让他治，事后我杀了他行么？” “不行！”我哭的更大声，我也不能真为他看我几眼就害他一条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顾阑嘭的一拳砸在床上，吓得我一个激灵，连哭都不敢出声，“要么他给你治，要么我给你治，你选吧！”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要是让灵秀知道顾阑扒了我的衣服给我治伤，她肯定会弄死我。我犹豫着瞥了一眼大夫那一身腌臜的衣服，把脸埋在枕头里放声大哭。
顾阑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伸手卡住我的脖子，把我按住，大声对大夫道：“开始吧！”
一双大手按上我的腰胁，剪刀咔嚓几声，我后腰一片冰凉。我呜咽着挣扎，想要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顾阑手下又加了一把力气，怒道：“别乱动，仔细捅着！”
我本就进气少出气多，被他一按几乎窒息，我用残存的意识拼命的扑腾，顾阑颇有些费力地把卡在我脖子上的手往下挪了几寸按在肩膀上。我得空换了口气，没命地叫唤：“顾阑你想闷死我啊！”顾阑立刻松了劲儿，尴尬地抽了抽鼻子。我连翻了几个白眼，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人过，身材好露个小蛮腰也就算了，偏偏我长着正宗的水桶腰，水桶上还咧着一道冒血的大口子，周围是一帮没把我当过女人的糙老爷们，如此尴尬情景，让我情何以堪！
“你想让多少人看我啊！”我抽噎着，把眼泪蹭到枕头上。顾阑沉默了一瞬，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们先出去，大夫您下手轻些。”说罢第一个走出屋子，满屋子的兄弟也纷纷起身，随他而去。我抽了抽鼻子，皱眉看了看大夫，涩声道：“你先把手洗了……”
包扎完伤口，大夫开门把冻得直跺脚的男人们叫进屋里。显然，大夫不能在天寒地冻的屋外给大家治伤，所以顾阑做主叫大夫灌了我一碗安神药，我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心里还暗暗恨着，有安眠药怎么给我包扎之前没人提呢？这不是成心叫我活受罪么！
药劲儿过去的很不是时候，我恢复意识时正是半夜，害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以为我被那山野庸医药瞎了眼。我大惊之下撑起身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黑影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了？”我听声音是顾阑，又瞪大眼睛看了看黑影，发现自己还能看见东西，顿时放了心。屋里此起彼伏地鼾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此时是夜里，便长出了一口气。我怕吵醒别人，也没搭理顾阑，再次安心趴好。顾阑见我没回话，重新靠墙坐好。
我慢慢闭上眼睛，伤口在安静的夜里越发痛的明显，十四下手可真狠，我暗暗想着，回去一定要让云希好好收拾他。恩，还要顺便告状，十四这家伙想食言杀掉顾阑！好疼，比上次被顾阑划伤脸还要疼，怎么每次都是因为顾阑受伤。要是胤祥知道又要难过了吧。胤祥，你现在过得如何，今年冬天这样冷，养蜂夹道里可有足够的炭火。你是否会在思念采薇的间隙想想我，是否会在不经意间对着伺候的太监叫上一句“骊珠”。
我回想着每一次受伤，自己总是再疼也一笑置之，生怕惹他担心。他虽然一时紧张，但见我嘻嘻哈哈，确实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想起来才再问上一句。如今连那一时的担心，偶尔想起的询问也没处寻了，在这不知名的小村落，我再伤再痛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忍着，那种孤苦和难受像是毒虫一样啮咬着我的心。我方知道自己根本没那么坚强，是因为在他身边才故意做出那种样子。明明想要他多关心我一点，却还是咬紧牙关，不许自己那么矫情。如今想来，或许我就该像个柔弱的女孩子，掉上几滴眼泪，撒娇耍赖的叫疼，他才会知道，骊珠和他的采薇一样是需要人呵护的小女人。
胤祥，我很疼，很想你……你可知道我的伤痛都是为了你……
“疼得厉害？”一个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从我自己的脑海里发出。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一只冰凉的手贴上我的脑门，让我慢慢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抽泣出声。顾阑静默半刻，低声道：“忍着。”我不禁破涕为笑，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不会安慰人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二十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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