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燕麦周

2、友谊与理想

　　废墟的前身是一座叫“墨香阁”的小楼，整日整年地被一圈又一圈的松柏环抱着，远望去似潜伏在绿荫青影里的大鸟。那时候小楼宁静，同时不乏热闹，每日都有背着画夹的学生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在草地上踩出一路的绿色汁水静静地渗入泥里。久而久之，林子中间竟被踩出了一条浅浅的道，虽然每年春天仍会有小草从那里长出并得意地卖弄招摇。
　　理所当然的，这里成了我们的常去之处。我们，当然是还有个同伴的，叫雯，活泼开朗的女孩儿。记得初入这所中学的一个下午，雯背着画夹和我在校园里乱逛，无意间就撞进了这片松柏林。雯喜得拉着我在里面东转转，西转转，最后靠在一棵树上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说：“真香呀！”一脸幸福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傻。
　　以后雯就经常在松林里画画。很奇怪她这样具有美术天赋的人没去参加墨香阁里的美术兴趣小组。用她自己的话说“那是灵感夭折的地方”。我自然是和她一起，在树林里毫无保留地耗掉可支配的时间。我很乐意看她在淡黄色的纸上涂抹青的蓝的绿的色彩，有时默契地递过她想要的水粉。我们一起争论小草上露珠的颜色，又一起冥思苦想该如何让太阳射进来的橙红的光线渲染出温暖；我们想象树叶在画纸上静态的舞蹈，干等了两个钟头只为捕捉鸟儿跳离树梢的一瞬。有一次我们想方设法地爬到树上去，因为雯突发奇想要领略置身于绿涛翠浪中的感觉。我听后立即表示赞同，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那将是怎样一幅美景。雯画累了我们就躺在草地上天南地北地聊，谈朋友，谈父母，谈人生，谈理想。
　　“理想，”雯突然支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画家。”
　　我一楞，旋即点头笑道：“好哇！等你将来搞画展，别忘了请我剪彩哦！”
　　我想我当时并没有将这话当真。按照传统的观念我没有料到雯真会作出那样的选择。现在我徜徉在废墟里，在一片大大小小的树桩中估摸当时躺着的位置，坐下，想象着几千几万曾鲜活地呼吸的根须在泥土里死亡并腐烂，我想，我应该阻止她，虽然我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