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公子》十日明月

22、第二十二章

　　二师爷眉毛拧成一团，吼道：“咋呼什么！这有你们说话的地儿么！”

　　何玅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元心道：不会如此凑巧地是阮胖子罢……

　　气氛一下子僵下来，黄姑娘依旧躲在何玅身后，小鸟依人状，张元的嘴角抽一抽，着实有些不习惯。

　　二师爷转脸向黏嗓子，道：“那胖子家住在哪？他没钱，他老爹老娘也没钱？！”

　　黏嗓子也十分为难，双手艰难地比划着，愁着一张脸道：“小的已经问了，那胖子就是不说啊，除了‘呸’，就是‘滚’，咱好几个兄弟轮着逼问他，可他越打嘴越紧，现在连个‘呸’都不说！”

　　二师爷一听这话，顿时阴下脸来，狠厉地道：“这死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再给我打，打得他再脱一层皮，反正他也不说，没人来寻他，要是打死了就喂猪！去他娘的！”随手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赶紧去！”

　　张元一听要打死这个还不确定是否姓阮的胖子，紧张了。纵然平时和阮胖子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可总归是一处共事的伙计，就这么坐视不管有些太不人道了。

　　他下定决心，不管这个胖子是否姓阮，都应该帮他一把。

　　几个手下跟着黏嗓子就要去找胖子的麻烦，何玅却抢先一步，挡住了他们，赔笑道：“几位大哥，且慢。”

　　二师爷见状，道：“你小子，拿钱赎了人，就赶紧带人离开！我们黑龙寨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嘴！”

　　何玅甩开黄姑娘，快步走到二师爷面前，笑着：“这位大哥莫急，您说的这个人，若他家中确实没有什么亲戚，而且也不富裕，您真把他打死了，除了叫弟兄们费了一顿力气，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听何玅这一番话，二师爷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冷笑道：“我得不着好处，与你又有何相干？”

　　何玅从二师爷的左边儿，绕到了右边，思量半刻，道：“您听我说，我今日拿着钱来赎人，赎一个也是赎，赎两个也是赎，我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愿做赎他的费用，也算是搭救搭救这位弟兄，为自己积点儿德吧。”

　　张元插不上话，心中却开始了对何玅的五体投地的佩服，他暗赞道：没想到何玅竟是这样一个好人，连素不相识的人都愿意无条件的搭救，能认识这样的人，真是我三生有幸。

　　二师爷听到何玅愿意出钱来赎这个肉烂嘴不烂的死胖子，心下甚喜，暗叹：可算有个解决这个胖子的法儿了！但他表面上却也不显露，正好趁着这一回，能再多捞多少算多少。

　　他皱着眉毛，摸摸嘴上的两撇胡须，沉思道：“这不大好吧，毕竟我这里后院的猪可都等着吃肉呢！不过……既然公子你有这个心，那我也不好不给你面子这样吧……一百两银子，人我就送给你了！”

　　何玅一听，嘴张的大，眼也瞪得圆，苦笑道：“大哥，还是不要了，一百两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为了赎这位小姐，我已散尽家财，这么多钱，就是借也借不来，我还是就此告辞，几位，请了！”

　　何玅抱了抱拳，拽起专注，作势要离开。
　　张元见此，心中急了，只好往前一站，拦下何玅，小声道：“先别走，我身上还有些钱，咱们凑一凑，再杀杀价，应该能成。”

　　张元摸摸口袋，里面的二十几两银子算是拿对了，这是自己自从在宾至酒居做伙计直到上个月发月钱积攒下的，也有掌柜多给的，也有客人的打赏，若真能用这些钱救人一命，倒真是用得其所。

　　何玅没理会张元，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倒是专注上前，抓了抓张元的胳膊，轻轻瘪了瘪嘴，示意张元不要再说话。

　　二师爷见财主要走，软了下来，道：“公子别走啊，这价钱嘛，好商量，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强盗嘴脸，如今做起买卖活人的交易来了。

　　何玅站定，回身，出口气，笑道：“您说话倒真是爽快，不过我身上，着实没有那么多钱，不瞒您说，我现在全部家当，只有这个数！”说罢，冲着二师爷伸了五个手指头。

　　见此情景，二师爷甩了甩头，叹气道：“罢了！五十两就五十两，癞八儿……”

　　何玅打断他，道：“大哥，非也！非也！我身上，只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这也太少了，就是一刀刀割了按肉卖，还能卖二两多呢！

　　二师爷一听，立马皱起一张脸，似笑非笑地叹道：“小老弟，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呢？五两银子也想赎人？！你还是请吧！”

　　何玅倒凑上前去，陪着笑脸，道：“先别急着赶人，银子，我确实只有五两，不过我这个装银子的荷包，却真是个宝贝，这是我娘专门为我做的。”说着，扯下荷包，举在二师爷眼前，拉过他的一只手，细细摸着道：“这是极好的蜀绣，铺开面儿看，闪闪的，里面缂了金丝，您掂掂分量！”

　　二师爷摸着看着，觉得极其不错，眼光开始亮了，喜道：“不错，是个宝贝样子！”

　　何玅笑道：“这种物件儿，拿的银子少了三百两，连看都看不着！如何？这宝贝换一个无用之人，可是值了？！”

　　二师爷也笑了，道：“不错不错！那个谁，癞八儿，去把人押来！”转脸看着何玅：“没想到公子倒真是个善良人，其实咱们强盗也有当强盗的规矩，收了钱，人马上给你带到。”

　　黏嗓子听了命令，立刻跑去了。

　　事情总算成了，张元舒了口气，暗道：原来这黏嗓子叫癞八儿……

　　二师爷在一边儿对着荷包摸个不停，呵呵地笑着。

　　何玅慢慢踱到张元身边，低声道：“等下人来了，咱们立马就走，我和专注搀着胖子，你带着黄姑娘，千万别耽搁时间。”

　　不多时，黏嗓子和几个大汉，拖着一个人就上来了。

　　他似乎十分虚弱，只能勉强撑着，站在一旁，腿不住的打哆嗦。头发蓬乱，脸上很脏，不过还是能辨认出五官，上身的衣衫全被扯烂了，露出肉的地方还有些许的血痕。他太虚弱了，看了一眼这几个救命恩人，重重地低下了头。

　　虽然瘦了一些，但是确实是阮胖子没错，张元看到他这个受罪的样子，心揪揪地疼。

　　何玅背过身去，冲着二师爷一帮人一拱手，正色道：“各位，多谢了，我们不便打扰，告辞了。”

　　他和专注一人搀起阮胖子的一边身子，张元领着黄姑娘，快步出了强盗窝。

　　黄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敢说话，先是紧紧地黏在何玅身后，现在又紧紧地粘着张元，怕是姑娘家的被这强盗的阵仗给吓坏了胆了。

　　出了强盗窝，只剩几个盯梢的大汉，稍微往山下走一点，便能躲开这些监视了。

　　黄姑娘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前面何玅身边，娇声，却又有些虚弱地道：“玅郎，我……”

　　何玅没看她，只顾着往前走，道：“等下咱们上了驴车再说，吃的喝的都在车上，且先等等吧。”

　　等几个人坐上了驴车，驶出一段距离，张元看看周围，对众人道：“此处已经没有盯梢的，看来已经出了监视的范围。”

　　何玅松了口气，一把搂过阮胖子，焦急地道：“融仪，融仪！醒醒，是我啊！”

　　专注亦十分着急，劝着何玅：“别急，少爷，阮少爷这几天都没吃东西，应该是脱力，吃点东西就好。”

　　张元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情状，心道：这怎么回事？

　　黄姑娘在一边默默伤心着透明着，众人貌似已把她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