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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隐秘的暧昧(4-6)(楼诚) ...

  •   四.
      明楼最终还是在那座小城的一间高中里谋了份差事。虽然没法亮出以前的资历,但他的气度和学识还是让那家高中的校长折服,几乎是立刻拍板决定聘请他成为这所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来自东方的数学教师——高中没有专门的经济课程,甚至还决定专门开办由他主讲的中国传统文化兴趣选修课。
      即便如此,明诚在得知他被聘任之后,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对此明楼只是笑笑,然后问他:“阿诚又是作何打算?不如与大哥进入学校?我看这家高中还有个美术老师的空缺。”
      明诚想了想,摇了摇头。
      “怎么?还真看不起高中教师吗?”明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以大哥一身的学问,去做个高中数学老师确实是屈才了。但就我本身而言,感觉还是不够资格去做个正儿八经的美术教师的。”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绘画吗?而且我看你的作品确实也是不差的啊……”
      “喜欢绘画不假,但也只是我的兴趣罢了!兴趣与为人师还是不同的,况且高中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我可不想误人子弟……”
      明楼点了点头,笑道:“也罢,随你。”他的这个弟弟,向来正直而又尽职,会做出这样的回应其实一点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大哥既然已经决定要去那里工作了,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得去买辆车了!”
      “买辆车?”明楼哑然失笑,“还没开始工作赚到钱,现在就要买辆车?”
      “嗯!”明诚认真地点点头,不像在开玩笑,“那里离家太远了,得买辆车,不然大哥上下班太不方便了!”
      明楼看着他,脸上现出无奈而又宠溺的表情,道:“难怪明堂哥说我就是被阿诚宠成一个大少爷的!”
      “什么?”明诚不明就里。
      “我记得几年前还在上海的时候,有次大姐因为太久没我们的消息而担心不已,就秘密让明堂哥回明家看看究竟。当时你刚好有任务离开上海几天,阿香又已经回老家,整个明公馆就只剩我一人。”说到这,明楼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窘迫的表情,“你知道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讲究,家里……家里就有点乱……”
      明诚不予置评——以他对自家大哥生活能力的了解,恐怕当时的场景不是能用“有点”乱就能形容了。
      “明堂哥见了后把我训了一顿,还说我这一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臭毛病就是阿诚平时给惯出来的!”明楼摸摸鼻子笑道,“当时我还有点不服气,但现在看来,这么多年过来,的确是仰仗阿诚向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拉起明诚的左手,轻柔地拍了拍,眼里盈满了感激的笑意。
      明诚却只是挑了挑眉,问道:“明堂哥说您是个四体不勤的大少爷?”
      “是啊……”明楼不好意思地笑笑,以为又要被自家弟弟调侃一顿。
      不料明诚一把抽开手,似乎是有点忿忿地冷笑道:“那看来这买车的钱得让他来出才是了!”
      明楼愣了愣,少有地跟不上他的思维。
      明诚却不理他,转身抓起大衣就要出门。
      “诶,你去哪啊?”
      “给明堂哥发电报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楼总觉得明诚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待在原地又愣了一会,嘴角才慢慢地勾起一道略带得意的弧度。
      他的小阿诚啊,真的特别贴他的心!
      也不知道明诚使了什么手段,总之隔了没两天,一辆双开门的四座小轿车就给送到了两人的家门口。
      明诚拉开车门,朝明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道:“请吧,明先生,我送您去上班!”
      明楼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钻进车后座坐好,待明诚坐进驾驶座后又笑道:“一个穷教书匠还让人开车送去上班,也不怕招人话舌?”
      “谁敢多嘴?我是您明先生的管家,送你上班天经地义!”明诚知道他在他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说什么呢?你是我弟弟,说什么管家!”明楼却不乐意了。
      明诚只是朝着后视镜对他调皮地笑了笑。
      明楼刚板起脸,突然却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也是,阿诚的确是我的管家!”
      “什么?”这下明诚有点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你可不就是我的管家嘛,”明楼双手交叠,歪着头微笑着看他道,“咱们两人的家,不都是靠着阿诚这位贤内助里里外外在管事的嘛!”
      明诚怔愣了一下,转过头猛地一踩油门,也不管后座那个明明往后倒惊了一跳却还是捂着嘴偷笑的某人,一口银牙磨得咯咯直响:“老不正经!”
      耳根子却是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片。
      将明楼送去学校后,明诚打算先去市场买些猪肉蔬果之类的,晚上给明楼做红烧肉;然后回家,下午把小院子里的花草稍微归置一番——来了这么些时日,还没有正经收拾过那个院子呢!
      再有空闲的时候,也是得翻翻报纸,找份正经差事了。
      明诚哼着小曲,开着车慢悠悠地在小城的街道里晃荡着——以前在上海滩的日子仿若隔世,他现在只觉得连空气似乎也变得缓慢而又静谧,整个人像是躺在棉花堆里般放松而又慵懒。
      直到街角的一片玻璃橱窗吸引了他的目光。
      下午四点左右,明楼刚走出学校大门,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堪堪停到他的面前。
      车窗被摇下后,明诚那张充满朝气的俊逸脸庞便出现在他眼前。
      “这么准时?”明楼笑眯眯地拉开车门钻进去,“今天我是早下班的,本还想着得站在路口等上一会呢。”
      “我本打算在这里等大哥的,没想到却是刚刚好。”明诚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翘着的。
      “怎么?碰上好事了?”明楼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是碰到不错的事情了!”明诚从后视镜里看他,“不过大哥,今晚没法做饭了,我没买菜!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没买菜?”明楼诧异,“我还以为第一天上班,回家能吃到阿诚准备的犒劳大餐呢!你这一天都去做什么了?”
      明诚扑哧一声笑了:“是我不对委屈大哥了!不过今天一整天,我都待在离大哥学校两条街外的画廊里,不知不觉也是忘了时间。”
      “画廊?”
      “是啊,大哥!”明诚的眼里闪出兴奋的光彩,“我想我找到想做的事情了!”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落了座,刚点完菜,明诚便迫不及待地与自家大哥分享起这天的见闻:“今天我送大哥去学校后,偶然在附近看到了一家画廊。虽然格局不大,但装潢还挺有格调的。于是我走进去逛了逛,没想到与画廊的主人相谈甚欢,后来才知道他有意转让画廊。大哥,我想把画廊盘下来,你看怎样?”
      明楼不动声色地酌了一口咖啡:“你就在那里耗了一整天?”
      “是啊!”谈到画廊,明诚的眼睛都亮了,“那家主人其实是个画家,画廊里几乎都是他的作品!他想把画廊盘掉,其实也是为了专心作画。今天一整天,他仔细地给我介绍他的每一副作品,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
      “看来还真是相谈甚欢呢!”明楼冷哼了一句。
      “是的呀!”明诚丝毫没有被他影响,继续兴奋地说道,“我觉得他的画都很不错,相信假以时日,会成为有名的画家的!”
      “看来阿诚真的很欣赏那位画家啊。”明楼靠坐在椅背,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想把画廊盘下来,然后帮他卖画?”
      “嗯,”明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想着可以跟他一起工作,顺便偷偷师……”
      “你的意思是盘下来以后他还会继续在画廊里待着?”明楼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
      这时服务生正好把餐品端了上来。
      “是的,”明诚一边接过盘子一边说道,“初步的计划是他继续在店里作画,我负责销售,盈利的话两人分成。不过具体的事宜还没有谈妥,这几天我会继续跟他见面谈谈的。”
      “哦?被阿诚说得,我对这位画家很感兴趣呢!”明楼托着下巴,微笑着道。
      “他叫里昂,法国人,年纪与我差不多,但竟然会说几句中国话。”说到这里,明诚的嘴角又勾起了一道预约的弧度,“说是小时候曾经随着亲戚在山东那块住过一段时间,到现在还会蹩脚地说几句,普通交流倒是没问题的。”
      “就是因为会中国话,才让阿诚对他青眼有加吧?”
      “有点吧,”明诚轻笑,“不过也主要是因为他的作品的确不错,而我对他的画廊也确实有兴趣。”
      明楼只是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了句:“吃饭。”
      “啊?哦……”明诚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乖乖地低下头吃饭了。

      五.
      明诚连着三天泡在那家画廊里。每天早上他将明楼上去上班之后便会驱车前往画廊,一直待到下午明楼差不多下班的时候。
      于是兄弟两也就连续三天吃了外食,因为明诚没有时间去买菜。
      第四天一大早,明诚刚刚做好早餐,就看到明楼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依旧西装革履,只是鼻子上居然架着那副水晶镜片的眼镜——在上海的时候,明楼一般都戴着眼镜示人。一是身处险境伪装重重,眼镜可以稍微遮挡眼神里的精光,让人不易察觉真实的情绪;二是作为一个行走在刀尖上的特工,眼镜的镜片其实是明楼防身的武器之一。
      但其实明楼本身的视力并不需要过分依赖眼镜。
      所以卸下伪装之后,除非长时间看书,他一般都不会戴眼镜;到了法国之后,更是几乎不戴了。
      今天却突然戴起来,不由得引起了明诚的注意。
      “大哥,怎么突然戴起眼镜了?”
      明楼不回答他,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后说道:“阿诚,今天带我去那家画廊看看吧?”
      明诚讶然:“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请假了。”大少爷施施然地回答。
      “干嘛请假啊!”明诚更是不明所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急,周末休假的时候再过去也不晚啊!”
      况且请假不是还会扣工资吗?
      “我得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你连续几天都耗在那里!”明楼冷哼一句,“连饭都不做了!”
      明诚这下哭笑不得了——敢情说到底,明大少爷其实是因为吃不到晚饭啊!?
      “想去就去吧。只是大哥为何突然戴起眼镜呢?”
      明楼瞥了他一眼:“戴眼镜显得庄重些。”
      “又不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何必这样?”明诚撇撇嘴,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哥的眼睛这么漂亮,遮住了可惜。”
      这话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地落到了身边那位优秀特工的耳里了。
      明楼先生缓缓地摘下眼镜放在桌上,侧过头看着自家弟弟的侧脸,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微微眯起眼睛,眼波流转,柔情似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阿诚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声音轻且缓,甚至带着一点从喉咙深处带来的气流声,暗哑,却又勾人。
      明诚却只是转头白了他一眼:“少拿那些勾引女人的招数对付我!”
      明楼“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握住明诚的右手,用拇指微微摩挲着,轻笑:“那要看阿诚上不上钩了……”
      明诚一把抽开手,只丢给他一个背影:“厚颜无耻!”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明楼在车里透过车窗,审视着眼前的画廊。
      这是一家没有名字的画廊,地处在两条街道交叉的拐角处,面积不大,却有一面巨大的玻璃橱窗,透过橱窗,能看到内里挂着的一幅幅画作。
      明诚熄火下了车,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到了,大哥。”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目光里也闪着光,显然这个地方让他整个人很放松。明楼看了他一眼,整了整大衣,钻出车门。
      明诚走在前面,推开画廊的大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就迎了上来:“早安,诚,你来了啊!”他的中文蹩脚且有点怪异,但声音清亮而热情,让人反感不起来。
      “早安,里昂。”明诚笑着跟他打招呼,“今天我带了一位客人过来。”
      “客人?”里昂讶异,紧接着就看到明诚侧过身,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身后走进屋来。
      里昂是个画家,身高不低体型却偏瘦;原本精瘦的明诚站在他身边,却也显得壮实了不少。
      而来人却比明诚还要高上一点,体型也比明诚大了小半圈,站在里昂面前甚有压迫感。
      他面容俊朗,年纪应是比明诚大上几岁,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神情淡漠也带着点严肃。
      里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这是我的哥哥,南楼。”明诚介绍道。
      “你、你好!”里昂赶紧伸出手。
      “你好,我是南楼。”明楼伸手回握他的,眼镜透过镜片审视着眼前的青年:这人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五,普通法国人的长相,但有一双挺好看的湛蓝色眼镜;体型偏瘦,背部因为常年作画有点轻微的驼背,衣着也不太讲究——驼色的毛衣和长裤,外搭一件皱巴巴的深色大衣。
      总之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特别出众的青年。
      明楼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表情松动,露出一个微笑来:“舍弟这几天叨扰了。”
      “啊?”法国人里昂显然听不懂这文绉绉的中国话。
      “没什么,他说我这几天打扰你了。”明诚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还不忘白了他家哥哥一眼。
      “啊啊,不会的!”里昂摆摆手,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我这里经常没有人来,诚这些天一直过来,很好……我不寂寞!”
      明楼挑挑眉,不回答。环视了一圈店内的画作,脸上还是挂着客套的笑容:“这些画作,都是里昂先生的作品?”
      “是的。”里昂点点头,明明是个中年人,脸上却显出了少年般羞涩的神情;顿了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明诚说道,“对了,诚,我刚刚完成了一幅画。”
      “哦?是吗?那我可以看看吗?”明诚也兴奋了起来。
      “当然!”
      两人便兴冲冲地往画室走去。
      明楼站在原地,仔细看了几眼里昂的画作,发现确实画得不错——主要是风景和静物画,构图和光影都抓得恰到其位。只是,似乎缺乏了点个性。
      这时明诚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啊,里昂你还会画肖像画啊!”
      明楼走进画室,透过两人的背影,看到了里昂画架上的那副画。
      向来喜怒不言于色的明长官顿时蹙起了眉头。
      那是一副明诚的素描。画的是明诚的侧颜,五官写实,明暗阴影也抓得很好,更重要的是很好地抓住了明诚的神韵——可见是一副用心之作。
      “是会画。不过我很少画,你知道我见的人不多……”里昂抓了抓头发,“昨晚突然想起你,忍不住就画了。”
      “画得真好!”明诚由衷地赞赏道,眼光像是被黏在画上似的,“可以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里昂说着,起身去取画夹,准备把画取下来。
      “怎样,大哥?”明诚微微侧身,轻声问明楼,“他的画还可以吧?我觉得他只是不懂得做生意,不然应该都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明楼取下眼镜,拿着擦镜布轻轻擦着,不回话。
      明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啊……”
      明楼突然手指一动,抠出了一块镜片,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却又立刻装了回去。
      “大哥……”明诚更是诧异了,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明楼擦好眼镜,低头又戴好,才轻飘飘地开口:“阿诚倒是从未给大哥画过像啊……”
      明诚愣了愣,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怎么突然说这个啊!我又不擅长画人物画……”
      明楼不理他,转身就要离开画室。
      “诶,大哥!”明诚赶紧伸手拉住他,“干什么啊!你还没说觉得里昂的画怎样呢?”
      “画不错,人不行。”
      “人怎么就不行了……”明诚这下哭笑不得了,只是个生意伙伴,又不是要招揽组织成员……
      这时,里昂走过来了:“诚,你大哥要走了吗?”
      明诚还没来得及回话,明楼便回过身,脸上又挂上了春风般的笑颜:“不是我要走,是我们要走。里昂先生,今日我们有事,改日再来拜访你。”
      说完,也不给明诚辩解的机会,反手拉着人就往外走。
      “诶,你等等!”明诚急了,走到门口,忍不住微微用力甩开他的手,“做什么呢?突然就说要走?”
      明楼的身形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弟弟,憋了半天,说道:“阿诚,我想吃红烧狮子头和腌多鲜。”
      “你……”明诚气结,这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糖醋小排……”说这话的时候,明大少爷的脸上显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眉头微微蹙着,镜片后的眼睛里也透出了丝丝乞求的目光。
      “你干嘛不说还要吃草头圈子和油焖大虾!?”明诚气极反笑,甩了他一句后又跑向画室。
      明大少爷还来不及心伤,就听到他又蹬蹬蹬地跑出来,怀里抱着装着那幅素描的画夹。
      明楼又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走吧,大少爷!”明诚拉起他的手,脸上却也没有不快的神情,“专挑难做的菜,看来你只能陪我跑一圈菜市场了!”
      明楼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
      上了车,明诚把画夹放在后座明楼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才发动车子。
      明楼看了一眼那画夹,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就别开了头。
      明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切,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开了一会,他突然开口:“大哥不问我为什么要跟里昂讨这幅画?”
      “有什么为什么的?阿诚喜欢嘛!”明楼闭目养神,语气冷漠。
      明诚低声笑了一会,才眉眼弯弯地说道:“大哥就没想过,如果这幅画挂在店面,说不定哪天有人经过了,会认出我来?”
      明楼这才一愣,睁开眼来。
      “小心为上,这也是大哥教我的。”
      看到明楼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明诚的嘴角又弯了弯,决定蹬鼻子上脸:“大哥刚刚是在撒娇?”
      “你!”果然把某人惹得老脸一红,差点从后座跳了起来。
      “别别别!别抠眼镜片啊!我错了!”明诚一边说着,一边却还是放肆地大笑着,“不过大哥,你真想吃那些吗?”
      明楼任他笑着,别过脸看着窗外,冷哼一声:“也不想想都几天没回家做过饭了!”
      做弟弟的又看了他一眼,笑得更欢了。
      晚上吃过饭,明诚正在收拾碗筷,吃饱喝足五脏庙得到了巨大满足的明大少爷则哼着小曲走回书房准备沐浴,突然却看到卧室的床头放着一本厚厚的画册。
      这本画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样子也看着有些眼熟,明楼想了一会,才记起这是很多年前他买给当时还是少年的明诚的第一本画册。
      翻开画册,才发现真的是画了满满的一整本。一开始画的都是简单的静物,笔触也很稚嫩,看得出是少年明诚的作品。
      但翻了不到几页,就看到了几幅人物的速写。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明楼却从人物的五官和神韵,看出了画的都是自己。
      慢慢地翻完正本画册,看着画的内容从简单的速写和简笔画,到有点考究的风景或人物素描,画技也从稚嫩到娴熟,明楼才发现自己的画像从始至终总会在画册里出现。
      明大少爷这才满足地笑成了一朵褶子花。

      六.
      明诚最终还是买下了那间画室,明楼出的钱——明大少爷坚持要出钱,却指定让明诚帮忙打理。
      “大哥你就一心只想我伺候你、当你的下人!”明诚气哼哼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皮包,从里面掏出一本存折扔到床上——明楼的工资卡、存折、银行保险柜的钥匙,统统都是他在保管。
      “说什么胡话呢!”做大哥的面不改色,还是笑意盈盈,“大哥帮你出钱,赚了的算你,亏了的算我的,还不好吗?”
      明诚这才拿正眼看他,盯了他一会问道:“大哥你有什么阴谋?”
      “哪能啊!?”明楼轻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情真意切,“你是我的弟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说完,不顾明诚的满腹狐疑,哼着小曲拿下衣架上的大衣,说道:“走吧,去银行取钱,然后到咱们的画室看看。”
      自那以后,里昂悲伤地发现诚的那位看起来生人勿近的哥哥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他们的画室里——他一般什么也不做,就拿着书坐在画室那片落地玻璃旁边的沙发上,晒着阳光看着书——然而里昂却总觉得如坐针毡,仿佛身后正盘着一条不怀好意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
      这种似有若无的强大压迫感搞得他的作品风格都阴郁了几分。
      幸好还有明诚!明诚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画室里,陪他聊天点评他的画作,有时兴致到了也会自己作画请他点评;而明楼在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他会时不时地给明楼冲杯咖啡或者送点小点心。三人时常就这样在画室里消磨一天的时间,等到黄昏的时候,兄弟俩才会离开。
      里昂总觉得明楼像是个不放心自己弟弟、专门跑过来盯梢的专制家长。
      他对明诚说了自己的想法:“诚,我觉得你的哥哥,太霸道!你,不自由。”当然是以他自认为不会被明楼听到的音量说道。
      明诚看了一眼稳坐在外间看书的明楼,轻笑了一声:“你错了。我在我哥哥面前,是最自由的。”
      “你不觉得他太霸道吗?”
      明诚又笑了笑:“他是这世上,最包容我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似乎闪着光,温柔而又饱含爱意。
      里昂歪歪头,半晌才硬邦邦地回了句:“东方人,太难懂!”
      回家的时候,明楼突然冷哼了一句:“那个里昂,着实不懂规矩!”
      明诚哭笑不得:“大哥你跟一个法国人计较什么规矩呢!?再说你为何总是跟里昂过不去呀!”
      明楼双手交握,仰坐在后座:“当着我的面离间我们的兄弟感情,你说我跟他过得去吗?”
      明诚噗嗤一声笑了,显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隔墙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啊!再说还不是因为大哥你让人家误会了……”
      “我可不认为听力卓绝会有损君子风范。”明楼又哼了一句,“有什么可误会的?我作为画室的出资人,难道不应该经常出现在自己的店里吗?”
      “是是是。”明诚敷衍地哄了几句,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为何总是针对里昂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家罢了……”
      明楼自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到把明诚的心都吊了起来了,才慢悠悠地开了尊口:“他动机不良。”
      “你是说……难道说他的身份有问题?”明诚立刻紧张了起来,顿时揣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不过是个缺乏个性的画家罢了,能有什么问题?”明楼闭上眼不看他。
      “那……”
      又等了半晌,才等到明大少爷大发慈悲又开了金口:“阿诚可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明诚足足愣了大概一分钟,才噗嗤一声笑了:“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他可是个男的……”
      “男的就不行吗?”明楼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后脑勺。
      明诚不回答,但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嗫嚅道:“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明楼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但很快却又板起脸来:“总之你离那个里昂远点。”
      明诚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大哥,淡淡地说道:“大哥管我倒是管得紧,自己勾了那么多莺莺燕燕,倒是毫无自觉呢!”
      自从在学校安定下来后,可能是受到高中学生的青春活力的感染,他开始积极锻炼身体,很快就把原来在国内养了的那一身肥膘清减了不少。
      其实明诚很清楚:以前明楼是为了塑造一个脑满肠肥的汉奸形象,才故意任由身上的肥肉滋长。身为一个军统出身的高级特工,他自然有的是办法维持好自己的身材。
      体重一清减下来,便更显得他的身姿殷长挺拔,面容轮廓也更加俊朗精神,整个人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加上东方人的容颜显小,咋一眼看上去,竟与那些大学刚毕业的法国青年相差无几。
      于是更是惹得不少热情的法兰西少艾们芳心暗许了!
      明诚天天去接他,就见过好几次年轻的女教师甚至女学生缠着他的场景。
      明诚嘴里不说,心里可是把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这次终于寻到时机,状似无意地提了出来。
      明楼自然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机。勾了勾嘴角,明大少放松身体又靠坐在后座上,轻飘飘地说道:
      “作为能给与阿诚最大限度的自由和包容的人,我自认还是有些许魅力的!”
      你大爷的!
      明诚猛地踩下刹车,听到后座的人的头咣的一声撞到前座的椅背,才觉得心里的恶气泄了不少。
      晚上洗漱完毕,明楼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刚从浴室里出来正擦着头发的明诚。
      明诚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身后强烈的视线。
      下午交涉失败,以自家大哥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忍了又忍,明诚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转过身看向明楼,无可奈何道:“大哥你要我怎样?”
      明楼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双臂交叉靠在床头,轻声道:“这几日天气太冷,早晨是越发难起来了,所以我准备明天起就不起来晨跑了。”
      明诚挑挑眉毛,试探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以后那些小姑娘再给我塞情书,我会礼貌拒绝。毕竟无法给人承诺,那就不该给人家念想。”明楼说完,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笑眯眯地看着他。
      摆明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明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笑,然后坐到他旁边看向他:“好吧,以后还请明老板多到画室监督业务!”
      明楼这才又笑眯眯地对他点了下头:“不客气。”
      说完,终于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看起来,无视明诚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
      明诚自己擦干头发,把毛巾放回浴室后才又爬上床钻进被窝。
      躺了一会,他突然转向明楼,问道:“大哥,这是交易?”
      明楼低下头,看他黑黝黝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像只调皮的幼兽。
      “天冷,”他伸手呼噜了一下明诚刚刚擦干的乱蓬蓬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早点睡。”
      说着,转身要去拉灭台灯。
      “天冷,大哥也不能犯懒,晨跑还是必须坚持的!”明诚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背后传来。
      明楼又笑了笑,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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