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夏》Esche

4、第 53 章

　　“打开心扉这种肉麻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不自觉地撇撇嘴，小快步走在前面。他却一把拉住了我，迫使我面对他。
　　他的眼睛真的黑得望不到底。以前我觉得只有浅色的东西才是望不到底的，比如天空。现在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颜色也是望不到底的，比如黑夜。前者是因为太透明，后者是因为太不透明了。
　　“干，干嘛？”我小声说，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视线。你现在要对我说抱歉，我原谅你。
　　“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对我，我恐怕支持不下去了。”他低声说，有几分失落，还有几分比失落更令我想逃的情感。
　　什么嘛，怎么不是道歉啊，倒有点像最后通牒了。我不喜欢你这么认真的样子，又不是做实验，犯得着么？
　　“我们以前那样不是挺好的吗？”我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来就是历史规律呀。”
　　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声音里都透出一股冷然。“呵呵，真的吗？”他说，“那为什么每次分手了，你的身体都要出些状况？”
　　嗯？要从他那个角度看起来，好像是哦。第一次据说是我自杀了，第二次我得了“妄语症”，第三次我又莫名其妙地发高烧，数日不退。唉，有些事情是自己明白的，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明白的，还是沉默是金吧。
　　韩宝乐却看不得我伏低做小的衰样，继续鞭鞑我道：“既然如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从没说过爱我，又为什么要求我说爱你？”
　　“当然啦，你身边有别人啊。”我猛地抬起头来，气呼呼地说。
　　“那你呢？你身边就没别人吗？过去是西秀，现在是家琏，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他看了一眼挂号处，家琏已经搞定了，在等着我们过去呢。
　　我甩开他，顾自往前走，一边不满地说：“我不知道你的感受，你不知道我的感受，我们还是分了吧。”
　　他叹了口气，跟在我后面，终于不说什么了。
　　一直到打完退烧针、吊完盐水出来，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家琏在边上早看出不对来了，不过跟他没关系，他不可能说什么。老实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们吵架了。以前再激烈的时候都有，有时他还会调侃我们几句。可我们三人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也许能，也许不能吧。
　　“猪猪？”家琏打开前排副座的门，等着我过去。
　　我刚迈开脚步，韩宝乐就拉住了我。我只好跟着他坐在后排。家琏笑笑，关上了副座的门，从前面绕去驾驶座。
　　今天倒要给我猪猪加几分了。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看到我发烧，居然会去找韩宝乐。别告诉我不是他找来的啊。我不接受除此之外的其它答案。然后又一直退居二线，除了来的路上透过后视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外，从头到底都很绅士呢。大家不要怪我老生常谈啊，真的还是那句话，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贴心啊。如果可能的话，猪猪，我真不想负你呀。
　　韩宝乐摸了摸我的额头，打断了我的思路。不过从他主动触摸我这点来看，是有和好的倾向的。我当然会积极配合了，我这人最怕麻烦了，所以我拉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个动作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八年里我惹他不满是常有的事，谁让他要求那么高的？要和好也很容易的，每次只要他来找我的时候不要拒绝他就ok啦。
　　“今晚跟我回去吧。”韩宝乐看着我柔声说。
　　我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了家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他居然像没听见一样完全不呼应我。我只好叫他了：“猪猪，我今晚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呢，家琏就打断了我。听他语气是很随意啦，但是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个真的不说明问题的。“当然，”他说，“我送你们过去。”
　　我彻底迷茫了。两位大哥放手的时候都很大方，但是你们后悔的时候也很可怕啊。请不要太前卫了好不好？小人还想多活两年呢。
　　到了韩宝乐的公寓，我们两个下车后，家琏坐在车里只和我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我越来越纳闷了。
　　“他不会和我争你的。”韩宝乐眯起眼睛看着巡洋舰离开的方向，“只有两天了，他没必要和我争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记。家琏画画的时候是很疯狂，但人家更多的时间是个商人呀，这点计算总是有的吧。
　　“什么时候你养成那样的坏习惯的？”韩宝乐又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拿主意，不要随便问别人。”
　　哦，敢情我问家琏能不能来那句话说错了啊。可是以前你帮我拿主意的时候，怎么都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真是只许宝爷放火，不许猪猪点灯啊……
　　韩宝乐牵着我的手去坐电梯。
　　“你房间里还有东西吗？估计里面都空了吧。”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我没话找话地说。
　　他看了我两秒钟，说：“只要有床就够了。”
　　唉，我又情不自禁又情不自禁了。好像女孩子听了这话应该矜持一点的吧，不过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对不对，所以我很自然地就圈住了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上了。
　　“还有两天是不是？”我有点羞涩地说，“就让我们好好珍惜吧。”
　　他抬起我的脸，正想说什么，电梯门开了。
　　我随意地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人影，不禁惊讶地叫道：“西秀！”
　　我太惊讶了。电梯打开居然会看到了难得一见的西秀。他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窗外，手里掐着一支烟，脸上有疲倦之色。听到我的喊声，他转过头来，我感觉韩宝乐握着我的手一紧。
　　“你从日本回来啦？”我又问，“是不是很累啊？”
　　西秀大概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看到我，或许他都没有期待韩宝乐会真的出现。他们两个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我都有点没耐心了，西秀才回答我说：“还好。就两个小时的飞机，比起阿宝要坐的十几个小时来说，不算什么。”
　　韩宝乐很突然地放开了我的手，向西秀走去。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走廊尽头就是他的公寓了。
　　西秀把烟在窗台上掐灭，扔在边上的花盆里。今晚西秀心情不怎么滴啊。
　　韩宝乐打开门，我跟在西秀后面走了进去。房里有一种人去楼空的荒凉感觉。宋慕这厮纯粹把这里当旅馆，没什么杂物。以前觉得有人气，全是因为韩宝乐的东西多。不过那些东西其实也不完全是他的，有一部分是我留在这里的，比如阳台上的那几盆兰花和银叶，还有书架上的一些书。更多的，应该是秦茨的东西吧。现在当然都消失了。
　　西秀和韩宝乐都在客厅里站着。我瞅瞅，难道是在等我回避么？那我先去洗澡好了。
　　我洗完澡出来，西秀果然已经走了。唉，现在西秀连见我一面都不稀罕了。
　　韩宝乐一个人半躺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连灯都没有开。不过室内并非漆黑不见五指，因为窗帘没有拉起来。他们楼隔壁是上海很有名的一家饭店，建得很是气势恢宏，彻夜莺歌燕舞、琉璃七彩。此刻就有一些霓虹的光影像彩带一样飘入室内，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赤着脚走过去。地上是真的干净，有洁癖的男生并不是一无可取之处啊。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头都没有转过来。我轻手轻脚地爬上沙发，圈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呀，怎么了呢？西秀跟你说什么了？都把你弄得性冷淡了，真正是罪过啊。还好有我无敌六七八在此，一定能力挽狂澜于不倒的。
　　于是我带着满腔善念亲吻着他的喉结。这是他的敏感地带，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他轻微地叹了口气。
　　“不许叹气啦。”我把他的脸转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我忽然怔住了。
　　那是……泪光吗？
　　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可是越擦越多……
　　太令人恐慌了。看见西秀若隐若现的泪光时，我心底只有一片温柔，也有几分伤感。可是，看见韩宝乐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完全地，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