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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那个夜晚我和很多可以称之为不良少年的人呆在那个车间里不眠不休一夜,在这一夜里我困倦无奈到最后和他们开起低俗恶劣的玩笑,整个夜都看不到,因为车间里很暗,原本有人点燃的蜡烛在某个特定的点熄灭了,空气甜腻而压抑,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死亡好像离得很远,好像完全不可能发生那样。

      可它还是来了,就像生老那样简单地来了,它没有预示就突兀地给了这么一个结果,结果是悲哀的、无奈的,令人想要哭泣却又找不到源头的,它来了,这个叫做死亡的狗屁东西。

      突然就降临在我那天真无邪的妹妹身上。

      *

      妹妹叫阿雅,十七岁,和某个她自以为的白马王子谈恋爱,十七岁的青春近乎都荒废给了那个其实只是别人欺负的对象的一个懦弱的男人。
      但妹妹不是他杀死的,就像一切可以讲述的故事里那样,情杀一直都被人们所迷恋,可是妹妹并不是被他杀死的。

      那么,是被谁呢?

      是谁杀死了我可爱的单纯的为爱不顾一切的妹妹呢?

      *

      我十七岁那年和一群男人谈恋爱,那时我美丽清高自以为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我的中二病从初二延续到高二,我依旧是那样自以为是,所以才会落得个凄惨的结局——当然那并不是全部的结局,只是大家都喜欢看片段性的结局,不过也是,毕竟无论是什么故事的结局,最终都是死亡。

      又提到死亡了,那真是令人折磨令人苦楚令人厌恶却也令人跃跃欲试的毒药。

      十七岁那年我本来的结局就应该是死亡,只是命运是奇怪而讨厌的东西,它总是做着令人无法接受却必须忍受的恶作剧,可是上天它的幸运让它从不被上帝惩罚。
      因为命运本身的性格就是变幻无常把。

      *

      小时候我经常欺负妹妹,说起来,小孩子似乎总是能够引起一些稍大的大人的欺凌欲,尽管不想承认不想肯定但却还是抑制不住那种愿望,我深有体会。

      以前惹事时总是推给妹妹,尽管母亲并不相信但只要随便给妹妹塞一颗糖她就可以帮人当替罪羊了,小时候的妹妹真是好骗,长大了也一样。

      我喜欢欺负妹妹,母亲似乎喜欢欺负我——当然你可以说那是教育,我现在还沉溺在叛逆期不可自拔无法理解那种教育——难道你崇尚暴力?

      记得被打得最惨的一次是我把妹妹弄丢了,其实我是故意弄丢她的,我把她带到我们学校的后山那块沙地,骗走了母亲给她的前,然后跟她说给她买糖吃,然后她就真的傻乎乎地等在那里了,我拿着妹妹的钱买了一根冰棍,当我在夕阳下啃着冰棍砸吧嘴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被继父扯着脸打——因果关系,继父喜欢欺负母亲。

      我躲在那个地方,躲了一天一夜,当然,妹妹也呆在那个地方一天一夜,后来继父清晨出去时我才进屋,然后母亲披头散发地问我妹妹呢。
      我当时愣住了,说妹妹弄丢了,然后我就被打了。

      被扯着头发打,母亲尖锐的指甲刺进皮肤里,疼,真的疼,女人的拳头也是很厉害的。母亲一边哭一边打我,真奇怪,为什么要哭呢?明明是该被打的人哭,她这个打人的为什么要哭呢?母亲哭起来很难看,其实她本身长得也不好看,当然可能是因为当时她已经很老了,人老色衰,所以她才那么难看——所以这绝对不是我憎恶她而看到的假象,否则为什么继父要把她哄着娶回家后来又要去欺负她呢?

      母亲把妹妹找回来的时候妹妹也在哭,真讨厌,母亲和妹妹哭起来都很难看,丑八怪似的。
      结果我就真的说出来了,又被母亲扯着头发打,妹妹在旁边看着,一边看着还一边哭,母亲也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哭了。

      惹人烦厌的哭声在那个破碎不堪的家里放大百倍比蚊虫还要令人憎恶。

      *

      阿雅的男友,就是那个总是给那群贵族少爷点头哈腰的奴仆,其实我和他上过床。
      他是我第二个男人,第一个是继父,十四岁那年,母亲回了一趟娘家,妹妹在家里呼呼大睡,继父把我带到了鸡窝那边,他给了我一颗糖,哄着让我脱衣服,继父从来没对我那么温柔过,然后我就真的把衣服脱下来了,记忆是残破不堪的,身体也是,当一切可以称之为噩梦的初次结束之后,公鸡长长地发出尖锐的鸣声来。

      我躺在继父的怀里,怔怔得什么都不知道,仿佛痴傻那般,

      但我还是想到了——我以后再也不可以把最珍贵的东西在我最珍贵的时刻送给我最珍贵的爱人了。
      我现在是个残花败柳了,那时我这样想,现在就忍不住想哭。

      *

      记忆中的父亲是个矮小的男人,懦弱不堪,那时他家里算是富有,就凭着那富贵和幸运娶到了当时是乡里一枝花的母亲,只不过生下我之后,父亲的家业就完全败坏了,似乎那时候我就注定了——是一个克星,克死我身边所有的人——那是我五岁还是四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路过一个算命摊,算命先生对着母亲说的,母亲当时哭得跟个什么似的——要不怎么说女人是水做的呢?给了那个半瞎子一百块钱,一个劲地问他怎么去除克运,算命先生那时候头头是道,说“再嫁。”于是母亲就嫁给了我的继父,继父的女儿就是阿雅,就是我的妹妹。

      其实我还是记得一点的,母亲抓着我的手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又有一个带着女儿的男人到了那个算命摊前,算命先生也头头是道地说,“你的女儿是个克星啊!”

      似乎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克星,恨不得把他们克死才好。

      天堂之鸟1
      血骑士9
      *

      阿雅的葬礼上,肃穆而可笑的她的黑白照被挂在让人仰视的墙上,继父和母亲都在哭,亲戚也在哭,大家都在哭,然后我也就哭了。
      为什么而哭呢?为死亡而哭吗?那如果我的妹妹的死亡是她所期望的,她所一直都渴望的梦想,现在她实现了梦想,为什么我还要哭泣呢?
      不是应该鼓掌不是应该祝贺吗?

      庆祝我的妹妹终于实现了她毕生的梦想——死亡。

      *

      我曾经的一个前男友,文科状元,高材生,他在遇到我之前从来都是乖乖牌的好少年,分手那天我和他一起逃课去学校后山喝酒,我们喝的天昏地暗然后就做了——当然是我带着他去的宾馆,那天我没有带套,事后也没有做任何准备——似乎总有这么一个唯一的失误导致一辈子的灾难。

      后来的事情很混乱,我只记得他因为强敻奸未成年少女而进了少管所,被迫退学,我去医院偷偷打掉了胎——以往后再也无法孕育自己的孩子为代价——当时我哭了一夜,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哭,其实我本身就是不喜欢孩子的,可是一想到我把我的孩子杀死了,我就忍不住哭泣。

      我自以为没有人发现的,结果到家的时候母亲因为这件事情心脏病被激出来了,我觉得我其实还是挺坏的,因为我到了医院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尽管医生穿着全白的衣服戴着口罩告诉我们母亲很有可能救治不过来了,那样子跟那个女医生告诉我我如果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将再也不能生育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可是我还是没有悲伤——一丁点悲伤都没有。

      我倚着墙,阿雅过来了。

      “姐,你怎么不伤心呢?”
      “伤心什么啊,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当时阿雅没有说话,她看着我,眼睛很亮,仿佛看待信仰一类的东西。

      沉默压抑过后,她对我说,“姐,你说得对。”

      我真他妈不知道我哪里说得对了。

      *

      妹妹死前那一天其实我是可以挽回的。
      那天我是唯一见到她的人,我当时正在一个老教授的家里,他满身发福眼肿的跟个灯泡似的,但这并不是我和他没有完成性敻事的理由,尽管他又老又丑那玩意儿也短小得要命,当然也许他还早敻泄,但这都不是理由。

      理由是我脱完衣服的时候那糟老头子跟我说,
      “你和你妹妹一样漂亮。”

      那段时间我的妹妹刚和那个男人分手,她刚刚跟我说那个狗屁的你说得对。

      然后这个又老又丑恶心不堪的肮脏的在我和他要上床之前对我说,
      对我说,你和你妹妹一样漂亮。

      *

      童年也不全是悲哀的东西,就算是母亲再嫁给继父之后其实还是有一段美好的时光的。
      在我和妹妹都天真无邪的时候,我们都吵着让各自的父母给自己买一模一样的发卡,那粉红色的劣质的东西现在我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可是当时继父和母亲宠溺地抚弄着我们的头发,那样子可亲又令人欢喜。

      “好啊。”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甜美的话了。

      足以把一切罪恶和痛苦都扼杀在摇篮,只要再多一点的好啊。

      *

      和那个老教授最后当然是没有做成,当然我和他没有做成的理由还有一点,那就是他看着我脱完衣服之后就射了,我的身体就没了用武之地了,然后我就回家了,顺手甩了那个老男人一巴掌,尽管结局是我被他的妻子差点掌死,但那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的,当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高兴。

      然后,我认识一个男人,他开着摩托车载我去了他工作的车间,我们都没有带安全帽,这玩意儿其实就跟杜敻蕾敻斯差不多,中看不中用,而且失误率也很低——但是,故事总归是需要意外和偶然的,尽管那次偶然未成真,但总有一次偶然会变成必然。

      就像我在那个车间看见我的妹妹浓妆艳抹地对我笑着那样。

      *

      我和妹妹多次的正常交谈总是在男人和死亡这些话题上。
      男人和死亡对于十七八岁的女人来说其实是差不多的。

      都是恶心肮脏但却又向往的东西。

      这些是我的妹妹告诉我的,在她跟我讲完她最爱的人把她卖给这个车间让她被轮了一遍之后。

      这人生真敻妈敻的多彩,这句也是她说的。

      她学会了抽烟,眼神迷蒙,然后笑颜如花。

      *

      死亡那么远,又那么近,咫尺呼吸之遥。

      小时候母亲很温柔,总是抱着我唱歌,后来她嫁给继父之后就不唱歌了,嗓子坏了,心情也糟糕,整日都在苦难中煎熬。

      现在她终于离去了,离开了我这个克星,也离开了苦难。

      在妹妹死后,她又进出了一次医院,心脏的毛病是治不好了,她选了安乐死,全身发白地死在发白的床单上。

      阳光透不过缝隙,透不过缝隙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真倒霉,又哭了。

      母亲一生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水深火热让她砸破了我的脑袋。
      所以……,我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妹妹是怎么死的了。

      *

      我曾经想过死的。站在天台上,然后向下眺望,风,不,没有风,死亡是静寂的、沉默的、孤独的,死亡令人心生畏惧,于是我便退到了后面。

      妹妹就站在我的前面,我退到了后面。

      风终于刮起来了,真猛烈了,要把一切痛苦的不安的都吹灭了摇碎了,把一切的爱一切的灼热一切的罪恶都化为冰冷与死寂。

      “啪——”

      我还是想不起来,我天真的、单纯的妹妹是怎么死的了。

      *

      继父随着年老而离去,世界只剩下空洞的风声。
      我站在天台上亲吻妹妹的爱人,然后把他推下去。
      把他,推下去。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未亡人了。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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