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春又娘子

3、3一贱钟情（3）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在奢望，东方玉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样貌姿色都普通的人。可一颗砰然跳动的心，再度让阿西复活了过来，即使被讨厌了她也要告诉他，她不介意身份，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阿西在家里躲了半个月，她不希望东方玉因为她而不出门，他喜欢灵弯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与灵弯弯成一对。胸口闷闷传来疼痛，她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黑漆漆闪亮的眼睛，乌黑的长发在床下铺出一片晕染的墨。
　　太阳暖暖地投射在屋内，不知不觉已经是四月末，阿西躺着床上，努力想着事情。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差到无法记住前天做过的事情。
　　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能忘记，东方玉，东方玉，她默默念着，生怕会连这唯一喜欢的人也忘记。
　　眼皮沉重，伏趴在床上的兔子动了动，用触须嗅了嗅阿西的头发，最后静默在阿西身边，随着她入了梦乡。
　　阿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淋了雨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手臂虚软无力，连下床都无法做到，这便是她躲了半个月的原因之一。
　　等她再度醒来时，屋外夕阳将窗前桃树照得金光灿灿，像是一颗金树。
　　屋外传来声响，她努力抬头，看见一个绝美傲然的身影，他背着光站立在门边，表情看不真切，只剩金色光芒将他的身影渡染。
　　“我就要离开了，你……你照顾好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他便告辞离开，屋内又是一片冷冷清清。
　　阿西没有从前，好像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生活在了这个西子湖边的桃屋，身边的人都认识她，唤她阿西，说她是在西湖边被养父捡回来的，前不久生了场大病，醒来后把以前的一切都忘记了。邻里也很关照她，时不时为她送来食物、银两，供她度日。
　　她心思单纯，却从不白受他人恩惠，发现自己会写字后，时常帮邻里写书信，后来她跟着一个游方和尚学会了解签，从那之后她开始看一些测字方面的书物，唯独喜欢姻缘的她，竟然将那姻缘解得出神入化。
　　从那后，西子湖边，垂柳树下，一个瘦小的身影，趴伏在书卷上打着盹，偶尔算算命，测测字，只姻缘算得极准。
　　瘦弱的她再来东方府时，屋内已经空空如也，凶恶的守门奴不在了，朱漆大门半开，有一老叟走出来，她忙上前询问，老叟答道：“东方公子已经离开本地，却了南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探头往内看，看见一个高高的草垛假人，草垛穿着布衣，衣服背后写着“落西”两字。
　　“那是东方公子生气时发泄的对象，他说这世上他最讨厌的人叫什么西来着，看那假人，都被摔成了那个样子，看来是讨厌到了极点。”
　　假人已经很破旧了，只背后的落西两字格外清晰，不知不觉，眼眶内竟然涌起了雾气，只轻轻眨眼，泪珠便滚滚而落，她伤心欲绝，即便是早知道如此结果，当亲眼看见别人对自己的厌恶时，她还是忍不住哀声痛哭。
　　夜里，晚风吹得她脸上泪痕冰凉，她泄恨一般穿上很久之前买好的女儿裳，抱起一壶烈酒，坐在桃树下边喝边哭，直到天边露出了星光点点，她才依靠着桃树沉沉睡去。
　　灵弯弯的出现，让落西很意外，可她还是客客气气地请她入了冷清的屋子，灵弯弯笑着入内，在她擦干净的椅子上坐下。
　　“以前就没见过你穿这么女儿家的衣服，果然是长大了，知道打扮了。”灵弯弯笑容温柔，一双水氲的眸子紧盯着她那张光滑的脸。
　　“以前？我们认识吗？”
　　她不记得自己与灵弯弯认识，也不记得前一天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灵弯弯的笑容变得苦涩，她垂眸轻笑，无限哀伤：“我知道只要跟他有关的事情你都不会记住，我又怎么会在你的记忆中，落西……你难道不会想东方玉吗？他是为了你而死的啊！”
　　惊天霹雳，从头劈下，让她的心猛然收缩起来，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疼痛。
　　脑海内，那个声音格外清晰，他在呼喊，呼喊着她的名字，瞬间，所有忘记的关于东方玉的记忆她都想起来了，那个许诺只对她一个人笑的东方玉，怎会如此遥远？
　　“阿西，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抱紧她，抚摸着她因为中毒而发紫的脸。
　　尖利的刀刃滑过手臂上的肌肤，那上面已经布满了创痕，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瓷碗内，他看着她的脸说：“阿西，我的心好疼，心脉里的血还够你活多久？”
　　浑身湿透的他跌跌撞撞地入了冷清的屋内，冰凉的手紧紧握着她同样苍白的手，他哭红了眼睛，颤抖地唇轻轻呼唤着：“阿西……你醒醒啊，为什么那么傻停在雨里，我不想你看见我病入膏肓的样子，如今生病了该怎么办？我的心该有多疼，你知道吗？”
　　“傻瓜，我不会让你做小，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唯一的爱人。”夕阳照进了屋内，他发现了她的眼睛在颤抖，似乎快要醒来，忙将身形藏到屋外。虚弱的他，甚至连快速移动都会气喘吁吁。
　　“喝下这碗血……这便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血了，过了今晚，我便再也不能守护在你身边了。阿西……我从没离开你，不要忘记我。”
　　他俯下身，在她冰凉的唇上辗转，洁白失血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脸庞，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浸湿了她的脸庞。
　　阿西颓废地坐倒在地，捂着脸哭得凄惨，她其实什么都记得，可为什么偏偏忘记了，为什么她以为他是讨厌她的，他明明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存活，可为什么她浑然不知，还为他的冷酷无情而伤心怨恨。
　　只是一切都晚了。
　　她再也不能忘记，那个用自己的命换了自己命的人，她将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东方玉站在桃树前，看着那颓败的桃树，转头对她微笑着说：“来年，这花一定比今年好看。”
　　阿西突然想起了东方玉让她测的字，那时候，她随口荒诞的说了结果，这时才明白，落下有路，阴阳两不同。
　　花败，一种能将人身体内的血液通通烧干的毒药，中毒的人记忆衰弱，每月月圆时毒发，只有喂以深爱人的心脉方可存活，心脉血干，毒解，解毒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