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喧嚣》栗深

6、到了

　　这是盛夏，炎热的盛夏，而此时此刻此地，舒适的阴凉，手腕贴着冰凉的石面，被什么硬物搁着。身旁传来敲击的声音，铛，叮，咳，石头被人翘起，搁置在一旁的地面上。那人又捡起了一个锥子，开始做活儿。

　　她翻了个身，手指拂上手腕上系着的那块玖石。

　　兮溯。

　　继离弦出世的名器兮溯，你是否会护祺国的百姓长乐安宁？

　　她记得她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对面站着的男子莞尔而笑，他说：

　　“若梓藿知晓，便会更安心些了吧。”

　　梓藿，苏梓藿。祺国国师，如今何在？

　　萧玖猛地惊醒，一个挺身稳住自己的身体，踉跄着站起，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昏暗的墓室，冰凉的石面，摇曳的烛火，这里是祺国国君的帝陵。现在也不是什么适当的时候，沧帝已死，国师已逝，离弦失踪。她只是按曾谙说的做，曾谙说，去见你阿姐吧，若是赶得上，还可以见见你的姐夫。

　　当她赶到祺国时，一国之殇，满城凄凉。曾谙，我见到他们了。一具棺木，一个扶着棺木的白衣女子。她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发髻上缀着一把琉璃扇子，三粒扇坠垂至发尾。然后，祺国将乱，我就随着出殡的队伍追到了这里，进入了地面之上的帝陵。

　　但谁都没有说，这一次，离弦是否会护祺国的百姓长乐安宁。

　　“丫头，醒了呀！”

　　萧玖看向一旁淡然坐着的陈渺然，点了点头。陈渺然摆了摆手，打趣道：“我们又遭暗算了，不过，小命保住，可喜可贺~！你昏的还好不？”

　　“………………”

　　“算了，我们壮年人也不能欺负一个小辈。其实吧，丫头，你晕的还好。”

　　晕的还好？

　　萧玖揉了揉手腕，活动活动关节，边问他：“什么叫晕的还好？”

　　“哦！就是你既没说八卦”陈渺然缓缓地道来，“也没喊情郎，倒是喊了个地名，怎么，梦到这地方了？”

　　萧玖应道：“恩。不过，是个空城。”

　　“哟~？那奇了怪了，那个逸城可算是祺国繁荣的都城之一，现在估计在备军吧。”陈渺然从行囊里拿出一幅地图，指给她看。

　　“怎么说？”萧玖问。

　　“毕竟是两国边境，再说了以前和祺国结下梁子，就那段很狗的历史，不用我重复吧”陈渺然说，“现在咱在这墓里，难免会有些幻觉，出得来就好。”

　　萧玖看着地图，算了算从这里到逸城的路程，琢磨着出去后还要把那匹马找回来，然后动身前往逸城。墓里平白无故出现这样的幻觉，既然不是为了伤她性命，必定有别的什么理由。况且现实中繁荣的逸城在她幻觉中变成了一座空城，无缘无故，既没有战争的痕迹，也没有水淹的迹象。
　　陈渺然递上一把利剑，经过他的加工，剑鞘的花纹有了极大变化，刀身的成色倒是没有怎么变化。

　　“我可是说到做到，此剑赠你，打家劫舍，斗殴居家，有它！”陈渺然举着剑比划了几下，很是得意地说道，“陈渺然出品，绝对，没话说！”

　　“谢了。”

　　萧玖道谢着接过，将剑别在腰侧。两个人收拾了收拾，灭掉烛台上的火，点了火折子，向前进发。

　　接下来的一路还算顺利，虽不能避免机关突袭，但两人也都没挂彩。

　　“所以说，丫头，咱的旅途终于是快要终结了。总体平安啊。”壮年人总是容易感慨的，并且善于评价的，按照陈渺然的原话说就是“壮年人的智慧在于人已壮年，直接经验很重要，间接经验也很重要，人，要反思”。

　　萧玖也不反驳他，默默地回了一句：“人，要反思。”

　　陈渺然大囧：“所以丫头你是在打击前辈的积极性吗，这次合作很愉快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算看，这已几级浮屠了。”

　　“可是按照你的算法，你每盗一次墓，就救回自己一条命，然后就积累浮屠？”

　　“你在抬杠吗丫头= =”

　　“不”萧玖学他的样子摆摆手，“人，要反思。”说完便径自笑作一团。

　　陈渺然面子上过不去，故作严肃：“主墓室要到了，到时候，门打不开，咱都会回家晒太阳去！”

　　“为什么不是凫水还是晒太阳？”萧玖这下不笑了，认真地问道。

　　“所以说丫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问一些不着边际不合逻辑的问题，壮年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毕竟！”陈渺然无奈地甩甩头，回道，“之所以要晒太阳是因为墓室里暗无天日，许久不见光会由内而外产生一股盗墓贼的气质，容易被人举报然后被关起来的。”

　　萧玖赞同地点点头道：“所以在地上你一定有一份正常工作和一身正常气质？”

　　“那是自然的，勤奋的人难免有个主业副业。”陈渺然很是自豪地说道。

　　“是？”萧玖问。

　　“铁匠！”

　　陈渺然镇定地站住，整个人在昏暗的墓室里越发显得违和，衣裳上粘了不少灰不说，小伤口处贴着药膏，唯独那双因提起自己职业而变得明亮的眼睛，怎么看，不会说，此人必定是高人，也不会说，难以掩盖的光辉啊，反而适合一个词儿：

　　身残志坚。

　　萧玖沉默了。

　　陈渺然很是恼羞成怒，扯开嗓子喊道：“丫头你沉默个毛！爷是榜样啊榜样！！！”

　　萧玖继续沉默着，举着火折子向前走，走了几步后她忽然站定，火折子的光照到一扇沉重的门上，清晰可见上面瑰丽复杂的雕刻。

　　此时的火光已经映照到这座帝陵的核心。

　　萧玖转头看向陈渺然，语气变得难以言喻的兴奋：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