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阵雨》明天你好

1、第 1 章

　　手冢国光摔门而去的时候，越前龙马正在喝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芬达，双眼紧紧地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相识十年，交往十年，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手冢国光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
　　一直以来，那个人都是耐心的宠着他，爱着他。
　　其实，越前龙马明白，会这样，应该归结于昨天下午手冢彩菜的拜访。
　　看似平常，却引发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
　　同样的，也强调了那个男人，关于那个……家的责任。
　　他们公开关系那一年，手冢十八岁，他十六岁。
　　到现在，他都记得，他们在拜访手冢家人的时候，手冢国一的冷酷与决绝，那个讲手冢从小看到大地老人，固执的不肯相信，也不肯承认，他们的关系。
　　即使，他们，是真心相爱，那又如何。
　　他们在庭院中跪了整整一夜，也没换来手冢家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
　　东京的冬天不会冷的刺骨，但也不会很温暖，更何况是晚上。刚刚参加完比赛就坐飞机回来的他，过度疲惫加上跪了一夜，终于在清早的时候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的大床上，朦胧中看到自己床边趴着的身影，以及，门旁边那两个整齐的行李箱。
　　一切，了然于心。
　　此后，他们在外边租了房子，开始了同居生活。
　　一切都跟想象的一样，单纯而又幸福的生活着，他爱手冢，手冢爱他，这就够了。
　　即使，他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短暂的假象而已。
　　因为，手冢几乎不再他面前提关于那天他昏倒之后的情景，偶尔他问起，也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用宠溺的语气说：“龙马，别怕，一切都我。”他也没法再问。
　　可是，手冢的家人呢，手冢最爱最敬重的爷爷呢，手冢的父母呢。他们能甘心让他们就这么平淡幸福的生活下去吗？手冢的孝心呢，手冢的责任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逃脱不了的现实。
　　他不安的根源。
　　所以，在昨天手冢彩菜拜访的时候，只一句话，就打乱了他的生活。
　　“国光，爷爷病了，你去看看他吧”近似于哀求的语气也打动不了他，他只知道，手冢的回答是：“恩，我会去的。”
　　平面镜片下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紧紧牵着的他的那只手却将他握的生疼。
　　他不想让他去，尽管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
　　手冢已经四年多没有回家了，更何况，这次是他最爱的爷爷病了。
　　可他就是不想让他去。
　　自私也好，恐惧也罢。
　　尽管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淡淡的吐出了自己最怕的那两个字“分手”。
　　手冢国光摔门而去。

　　越前龙马将自己紧紧地包裹在被窝里，没有那个人的怀抱，被窝在怎么暖，心还是冷的。
　　他不想睡觉，他想等他回来。
　　那个为了他而被赶出家门，为了他而四年多没有回家并且没有联系的人，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任性而为的一句话就放手？
　　那个会在每天早上做好烤鱼和茶碗蒸然后叫他起床的人，那个会因为他偷喝芬达而微微皱眉然后叫自己绕院子跑十圈的人，怎么可以任凭自己说放手就放手？
　　那个无论是在平时还是在意乱情迷时都小心翼翼不让他受伤害的人，那个说，龙马，别怕，一切有我的那个人，怎么可以在自己说了一句放手之后就转身而去？
　　他不允许，他不愿意。
　　他不想等了，他决定出去找他。
　　甩掉盖在身上厚重却一点作用都没有的被子，顺手拿了手冢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急急地跑了出去。
　　经常去的咖啡店，没有。
　　经常去的室内网球俱乐部，没有。
　　上班的地方，也没有。
　　越前龙马像一个迷了路的旅者，开始了没有目的的寻找。
　　他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那么较真。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后悔那句伤了手冢又伤了自己的“分手”。
　　在一起十年，共同生活了四年，那么年的付出与感情，怎么可以说断就断。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越前来到了春之野大学网球场，却出乎意料的看见了手冢。
　　手冢靠在球场边的栏杆上，双手抱胸，头微微上仰，眼睛紧闭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越前龙马不喜欢这样的手冢国光，或者说，他不想看见这样的手冢国光。
　　在短暂的冷眼凝视之后，越前龙马直直的快步走向手冢。
　　“啪”，空旷的球场上的沉寂被这一把掌声打破了。
　　越前龙马给手冢国光的一巴掌。
　　而后，却又直接吻上那双薄唇，恶劣的，带些撕咬的，知道嘴里开始泛着微微的血腥味才停止。
　　手冢国光看着他，他懂他，知道这是报复，是手冢把他丢下的报复。
　　他看着手冢，琥珀色的猫眼微吊的看着手冢。

　　他们在对峙。
　　或者说，在较量。
　　他们都没错，所以没有必要谁让着谁。
　　好似不耐烦，好似生气，手冢国光伸出手臂猛地将越前拉近，直接吻上那个倔强的人。
　　不似越前那般胡闹，也不似平常浅尝而止的吻，手冢的吻带着占有的气息。
　　明明他们都没错，却为什么要承担？
　　他不要分手，他爱越前，越前爱他，为什么要分手？
　　“嗯……”直到耳边传来越前的声音，手冢国光才停止了两个人的纠缠，放开了他。
　　黑暗里只有两个人急促的喘气声。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
　　就这样，静静的，在一起。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在越前想着他们是不是要在这过一个晚上的时候，耳边传来手冢国光的声音。
　　“龙马，明天……”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明天？”
　　“明天……”
　　“明天，我们去看爷爷吧，一起去。”始终相信着，只要在一起，什么都会过去的。
　　越前并没有回答，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笑。
　　向前，伸手，抱住那个男人，在“嗯”了一声之后，失声痛哭。
　　什么都好，你要做的，你要我做的，什么都好，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越前龙马和手冢国光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手冢彩菜。
　　不自觉的，越前龙马扯了扯手冢的袖子，随即，手就被宽大而又略带薄茧的掌心握住。
　　手冢彩菜看了眼越前，又看了看手冢，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句“爷爷睡着了，小点声”之后，就以她要去买东西为由离开了。
　　病房门是越前推开的，看到的不是什么“爷爷睡着了”之类的景象，却是手冢国一正在看着他们，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伤心，反而有些欣喜，有些高兴。
　　反倒让越前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听着手冢的声音，却又看见越前张了张嘴俨然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样子，手冢国一笑了。
　　和彩菜说的一样，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罢了，这么久了，随他们去吧，幸福就好。
　　“呵呵，来了”手冢国一看着越前，笑着说道。
　　他的笑，很真诚，很温暖，越前觉得，和想象的完全不同。
　　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四年前的那个绝情的人，而只是一个老人，平凡的，简单的，希望儿孙幸福的老人。
　　手冢国一一直说着手冢国光小时候的事情，手冢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反倒是越前，越听越来劲，听着听着还会说一两句评价之类的话语，倒忘了来时的紧张与恐惧了。
　　临走的时候，手冢国一特意让越前龙马多留了一会儿，而手冢国光则被派回家去做饭，还美名其曰“此乃天经地义的事儿”，以至于后来越前龙马用这句话欺压了某人好一阵子的烤鱼。当然，后来，某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把“天经地义的事儿”用在另一种场合的时候，越前龙马再也不敢提着几个字了。
　　看着手冢国光离开，手冢国一慢慢地挪下病床。
　　对着越前，慢慢地，弯下身，鞠躬。
　　“对不起，谢谢”。对不起，你们受苦了，谢谢，你让国光依旧还是国光。

　　其实，幸福很简单。
　　越前龙马低头笑笑，然后对着那个对着自己说了句“对不起，谢谢”的老人说了句“madamadadame”，转身，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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