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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少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死去的了。

      天空依旧如同明镜般清澈,鸟儿一如既往的飞来飞去,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寻常,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谁也看不到的幽灵。
      完全看不出有谁在这里死了的样子呢——他这样想着,大概自己的死距离现在已经有很久了吧。
      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也不记得了
      ……那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何年何月呢?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
      话说回来,该怎么判断什么是自己活着时的经历,什么是自己死了之后才发生的事呢?
      ……活着的感觉有何现在有什么不同呢

      少年真的记不清了,他看看自己稀薄透明的身体,这幅身体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一样,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只是在原地徘徊——这就所谓的“地缚灵”吧。
      这幅身体肯定和活着的感觉完全不同吧,但是越是努力的回忆,他就越来越想不起活着的感觉。如果一直回忆不起来的话,自己是不是要永远呆在这里?

      他决定想点什么办法。幸好这幅身体还能做到在沙地上写画这种程度的事情,于是他开始把自己想得到的事情写在沙地上,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话可写了。

      想不起来的话,干脆就编造好了——根据自己知道的事,想像一下自己活着时的故事,写下来,也许哪天就能写得刚好和事实一样了。如果想对了的话,自己肯定就能全部搞清楚了。
      于是地缚灵开始了编造自传的工作。日复一日,他把自己编造的人生经历写在沙地上。

      他写过一个人心怀壮志的跟着大船出海闯荡,却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病死的少年的故事
      他写过被人欺骗,在森林中迷路被野兽吃掉的少年的故事
      他写过独自一人在雪地中失去知觉,无人知晓地死去的少年的故事
      他写过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却突然意外死亡,又很快被人遗忘的少年的故事
      ……
      地缚灵日复一日的写着,可是他还是觉得哪一个都不像自己,所以总是在写完之后又注上“虚构”两个字。

      有一天,一个不知为何走到这里来的人类少年发现了地缚灵写在沙地上的故事。少年把这件事告诉为其他人,然而没有人相信这些故事是自己从沙地上冒出来的,后来大家渐渐地把这些故事当作是那名少年所写。由于那些故事写得悲伤又真切,看过的人无不垂泪。很快,抄写沙地上的故事的少年出了名,后来,他成了一名作家。

      地缚灵仍旧在日复一日写着“自传”,然而他仍旧没能回忆起自己生前真实的故事。
      “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吧”——失败了无数次的地缚灵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将这句话写在了故事的后面。来抄写故事的作家看到这句话,忍不住将自己的经历写在沙地上,并写了一句“对我来说,你是存在的。”
      这是这些年来地缚灵第一次和人交流,并且被人认同。他头一次回忆起了愉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那以后,地缚灵写的故事似乎越来越逼近真实,细节也越来越具体了,只有死亡的原因还记不起来——不过他已经很开心了。他在沙地上写了许多感谢作家的话,但是作家却好久都没有来。
      作家遇到了麻烦——那些沙地上的故事最终引起了人们的怀疑。其实从几年前,人们就开始好奇为什么他的故事总是在描写某一位少年的死。随着地缚灵的故事越来越清晰,人们越来越察觉到了这些故事的异样。从某次开始,故事中出现了少年死亡的时间段范围,好事者开始据此调查,后来,他们发现在这个时间段内确实有一名少年死亡——而且是作家牵扯其中的事件
      人们开始怀疑,是作家导致了那名少年的死亡。作家虽然没有被法律指控,但奇怪的质疑却像潮水一样涌来,他却无法拿出让人们满意的合理解释。媒体开始宣扬作家有杀人嫌疑。
      作家的精神被人们的怀疑压垮了。

      作家再次来到了那片沙地,地缚灵十分开心,虽然他知道作家看不见他,但他希望作家能回应他写在沙地上的话。
      可作家精神恍惚,好像没看见那些字一样,他直接从那些感谢的文字上踩了过去。
      一本书被丢在沙地上
      那是以作家的名义出版的,地缚灵所写的故事集。
      作家掏出打火机,在地缚灵面前将那本书点燃。

      地缚灵突然感到一阵火烧般的剧痛,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起来,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却发不出声音。
      他全部想起来了
      好多年以前,自己活着的时候,曾经和小时候的作家是朋友。
      那天,他们两个一起来到断崖边玩……

      地缚灵看到作家转身走向一旁的断崖,他拼命的喊叫,叫他不要去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传到作家的耳中

      作家在断崖下的碎石堆里找到了几块人类的白骨,骨头很小,应该是小孩子的。
      作家笑了,那笑声在地缚灵听来却像是哭泣的声音。
      他举起手上的石块,狠狠地向地上的白骨砸去

      不要啊啊啊——!
      地缚灵无法理解,明明自己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此刻的痛楚却如此清晰?以至于让他无法停止自己无声的悲鸣,去阻止越走越远的作家。

      作家精神恍惚,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断崖。
      他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曾经和另一个孩子来这里玩,然而,他们脚下的一块岩石松动了……
      然后呢?
      ……反正最后,那个孩子死了。
      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呢?反正那个孩子没有什么家人,根本没有人来追究这件事。
      大概就跟那些人怀疑的差不多吧,应该是那个时候,自己为了自保,松开他的手让他摔死了。
      然后我把一切都忘了

      作家站在了断崖的边缘

      不要啊啊啊啊啊!
      地缚灵用尽全力想要发出声音,可只是徒劳。
      地缚灵回忆起了一切
      可他已经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徒劳的向断崖的方向大叫:
      停下啊——回来啊——!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啊!
      是我自己把你推开的,是我自己要留在那的啊!!
      我……我是希望你活下来的啊

      编造了无数悲伤故事的少年回忆起了自己真正的故事
      以前的自己没有家人,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一个孩子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朋友——那么重要的朋友,自己怎么可能让他死呢?
      所以当时自己用尽力气把他推到安全的地方了。
      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啊。

      自己希望他能忘记这件事,作为代价,在这个地方变成了地缚灵。
      如果他每次来都只注意沙地上的字的话,大概不会想到那个地方有自己的遗骨吧——也许自己潜意识里这样想,也是在沙地上写字的另外一个理由吧。

      真正的故事就是这样,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告诉作家了。
      书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张残页,地缚灵也稀薄得连在地上写字也做不到了,几乎只残留下一点视觉的他只能看着作家的身体从断崖上坠下。
      ……
      思考和说话都已经做不到了。
      新鲜的血液浸入干涸的白骨中,终于成为了可以被那个世界的使者所察觉的气息,可惜就算他们现在赶来,也找不到地缚灵原来完整的灵魂了。

      最后残留的书页上只剩下一具可以勉强辨认的话:
      “感谢那位不知名的朋友给我的帮助”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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