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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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被改變了歷史而產生的「十年後」。
她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裡的報紙，時而抬頭瞄一眼頭頂挂鐘，指針正用一個在她看來過於緩慢的速度移動。離能准許她離家的長輩回來還有數分鐘，而她已經嘗够了不經對方許可就擅自離家會帶來的後果。
即使對此有諸多不滿，她仍然無法違抗自己唯一親人的意願——所以耐心等待是現在的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默默地將報紙又翻過一面。
後頭的版面裏有一則新聞吸引了她。是不算常見的家庭集體自殺，不過已經是前些天的事、早就去了風頭，這些日的相關報導只能顛來倒去地講一些關於那家小女兒在小提琴上有多麼地才氣縱橫、與兄長及父親一道喪生是如此可惜的話語。
文字間還提及另樁類似的案件，同樣是一家三口自殺，但起因與手段卻完全不同，高利貸引發的燒炭慘劇在小島上大約算是稀鬆平常了，因此報導也只是寥寥幾筆帶過，除去提醒讀者珍惜生命外在角落里附了張小小的黑白照。
那是那家的女孩子，扎著雙馬尾、嬌俏可愛的面孔此時只能凝固著不會再變化的笑容，被她手指不慎擦過之後，油墨模糊了表情看起來莫名地令人傷感。
「這世道，真是逼得人無路可走。」一個蒼老沉重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老人伸手越過她肩膀折起并抽走報紙，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小儀，你可千萬別像他們那麼傻，我只有你一個女兒了。」
「……嗯。爸，我能出去了嗎？」她起初被嚇了一跳，在唯一的親人面前她卻只覺得緊張，壓迫感令她下意識地舔舔唇、抬頭又望了眼時鐘。
若不是有脾氣陰晴不定的老人管束著，午後兩點半並不是一個在她這個年紀、活潑愛玩的年輕人通常會選擇出門的時間。而長者用嚴肅的眼神緊盯著她，沉默片刻才開口：「那個叫中萬均的小子么？人是木了一點，不過不賴。」
他用一個語重心長的口氣微微點頭，攀爬著皺紋的手摩挲著她頭頂：「你要跟他在一起，我不反對；如果以後是跟這樣的男孩子結婚，我也放心得下了。」
「……還沒到那種時候啦。」她別開視線。與十年不見的幼時玩伴談起戀愛還是不久前的事，況且她還只是名高中生，談及婚嫁理應是很久以後的事情……而談論自己即將要前往赴約的對象也令她有些羞澀。
她不由又瞥了一眼時鐘，比起與長輩討論這種令人尷尬的話題，她更想馬上飛奔到男朋友身邊。
像是看透了她心思一般的老人最終歎了口氣。「去吧，小儀。」他轉而拍了兩下她的肩膀，在幾乎迫不及待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的她背後發出一如既往、不知重複了多少回的叮囑，「在外面自己小心，千萬不要跟任何『異能行者』打交道——」
「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老者年邁的聲音悠悠地跟隨著她的身影，最終被她帶上門的聲響迅速蓋過去了。
「雷婷。」
被如此稱呼的時候，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再度地叫了她的名字并側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她才大夢初醒般回應了對方的呼喚。她常常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人。雷婷，或是「小儀」。偶爾她會有某種感覺：在自己身體里活著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並且其中一個即將取代另一個。
爲了掩蓋那種不安，她朝被自己挽著手臂的少年擠出了笑容：「我們去玩那個吧！」她指向遠處的大型遊樂設施，家裡的長者從不允許她乘坐、甚至只是接近那種東西。出於某種叛逆心理的她硬是拽著男友穿過人群擠入了購票口的長長隊伍。
她知道身邊的人正在用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她，但她只想儘快讓自己恢復成「雷婷」，這個青梅竹馬的少年、中萬均的女朋友的身份。她只有在離開那個家時才能短暫地掌握這個身份，這能讓她感到有那麼一點、至少她還是自由的。而在家時她只能是「小儀」。
那個理應是自己逝去的母親的身份，那個屬於外祖父的寶貝女兒的「小儀」。從某個時刻開始她被責令只能稱呼本該是自己外祖父的男人為「爸」，並且他也如同真正的一個嚴父般緊盯與教管她，不容任何出格的舉動。
……但那是不對的。她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額頭，蒼老但執拗地呼喚她為「小儀」的聲音仍然迴響著。她並不是她的母親，而應該是雷婷。是從什麼時候起外祖父開始那樣地關照但又約束她的？她感到違和感，明明那個老人曾經是那樣地不待見她、對她不聞不問……
「雷婷，你還好嗎？」她感到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臂。中萬均看著她的表情里有憂慮，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片刻后又將本來要說的什麽吞了回去。「你臉色很不好，雷婷。」他用一如既往的平穩聲音叫她的名字。
雷婷。她是雷婷。但這種異樣的感覺……
「叫我的名字。」她看著他并感到不知從何而來的焦躁。他是中萬均，自己的男友。但他們原本應該是這樣的關係嗎？她總覺得有些不同，他們已經十年未曾置媪耍杏X自己應該與對方更為親近，卻又比現在更加疏遠。他們應該是男女友的關係嗎？
遲遲沒有答話的中萬均令她皺起了眉頭，她看著他並且更加煩躁了，儘管她不知道那種情緒的源頭。「看著我，叫我的名字啊。」她試圖抓住對方的手但被反過來握住了手掌。中萬均突然拉著她從正在排著隊的遊客中脫離了；無論她怎樣試圖掙脫對方都只是悶著頭拉住她往前走，直到他們站在遠離人群的陰涼角落。
「雷婷。」終於如她所願地，少年注視著她並且叫了她的名字。她在對方雙眼之內捕捉到倒映的自己的身影，那令她感到突然安心了下來。不論如何，她在他眼裡一直是「雷婷」的。
「雷婷。」他再度叫了她，用包含著什麽情緒的眼神盯著她；他握住她的手微微地發顫然後緩慢收緊了。中萬均就像下了什麽決心一般用明顯是經過慎重斟酌的聲音對她發出請求。「你今天有點不對勁……我送你回去吧。」
她應該要拒絕的，畢竟這是難得一次被外祖父允許出門的機會，更多的時候她跟一個有嚴厲家教的小學生般，只能在上學與放學的路上跟不是同校的中萬均短暫見面、或是在她按異常早的門禁回家后與對方通個短信。但她最終點了點頭。
他們在回去的道路上一直沉默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很累。
十五分鐘之後他們走到了該分別的路口，她長時間地望著他直到兩個人都無法忍耐那個沉默。就當她打算說出告別的話語、并看見對方也有默契地做出同樣口型時，中萬均身後的某個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確切地說那是一群正在穿過街道往遠處走的人。有男有女，看上去都有二十好幾了，似乎在熱絡地對話以及打鬧著，而其中那個金棕色腦袋、背心上有個很囂張的骷髏頭的男性讓她不由自主地被引去視線；像察覺到她的視線般，男人越過了身邊兩名青年的肩膀望向她這方。被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衝動驅使，她突然甩開了男友一直牽著自己的手。
這個動作讓雙方都明顯地驚訝，但她來不及考慮那麼多，而是擦過中萬均身邊猛然朝那群人跑去；但就在這時男人收回了視線并繼續與其他人攀談。他們的笑聲傳得很遠，就連相距如此之多的她都聽得清楚。
「……現在的終極一班有幾個很有趣的學弟欸，有個叫什麽花靈龍的，自戀程度跟自戀狂你有的一比……」
「……對了，修說要給我們介紹什麽西城衛的團長，據說是個厲害的傢伙……」
「……等下唱完K我們去斷腸人的攤子坐坐如何，我也有好久沒見到他了……」
「……」
有一雙手臂從身後環住她的身體，直到不斷喊著她名字的聲音喚回她的意識，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淌了許久的淚水並被男友畏懼著什麽般緊緊擁抱在懷裡。那群人、那個身影遠去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有某樣東西在同時也被帶走了。那或許就是她違和感的來源。一些記憶，或者別的什麽，她應該從未擁有過，但如此熟悉並且被她再度失去了。
「雷婷，雷婷。」有人持續而憂慮地呼喚著她的名字。那是她的名字，此時聽起來卻異常地陌生。作為男友而言，中萬均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可依賴的對象，然而……
「雷婷。雷婷。冷靜下來，雷婷。不要去想了。回來吧，雷婷。」
「……好。」
她虛弱地回答而後緩緩靠在對方肩頭，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應該是異常重要的什麽。
而它、或者他，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