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默》关尘

69、五（2）

　　皇家之于我？昴流仰着头，仰望着没有感情承载的木片翻飞，不时撞着风铃。还有资格说自己姓皇吗？在他选择继承樱冢护之后？即使前任的樱冢护从没有要求他做什么，即使他选择成为樱冢护只因为要让某个生命在他的生命旅程中继续存在，即使他根本不可能承担暗杀者的工作！
　　即使是在取代了那个人之后，他的一切都由自己来承担！
　　清晰的意识告诉昴流，他逃避了，逃避着，逃却无可逃。
　　几瓣樱花飘摇。
　　在世界还没有毁灭成如此破败之前，继承樱冢护的初期、成为地龙的一员，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迷茫、他的泪冷凝、他的未来没有方向，但是世界混乱着，他可以逃。逃到自欺欺人的角落里躲起来。
　　现在呢？不，应该说，一切都有了结果之后呢？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这就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
　　桃生封真！
　　突然，这个名字翻滚在他的脑海中。他想起桃生封真的微笑，有些颓废、有些高傲、有些了然、有些无奈，还有满满的不舍被狠狠的压制在厚厚的冰川下，为的是那个叫做司狼神威的家伙。
　　是谁说过，因为你选择了地龙，我只能是天龙？
　　是谁决定，因为你是天龙，我就是你的地龙？
　　是谁决定了谁？亦或者只是站在世界的另一个角度审视与揣度？！在不同的视角里，形成立体且分明的概念，就像多个角度来观察手心中的一颗钻石。
　　皇家与樱冢总是站在对立面的，可是……不，不是总是！
　　昴流甩了甩头，他总算把自己和樱冢星史郎的过往完全记起来了，满满的心痛，差一点再一次堕落，选择逃掉。可是，他忍住了，因为没有星史郎存在的时空，或许他会开心会过得轻松，但心终是少了那么一块儿，最重要的一块儿。他逃也逃不掉的那一块！
　　或许从潜意识里，他从没有摒除过樱冢星史郎，从名字到他的实质、从回忆到肢体的接触！
　　是的，并不总是对立的，他和星史郎其实并不是对立的！
　　九岁那一年，初见。昴流将双手贴在那散发深重的怨恨的树干上时，从未想过自己或许无力承担它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痛苦。于是，当他醒过来，看到那树畔的少年，是否应该存在一分庆幸？没有他的话，自己早已被那怨念吞噬，轮不到樱冢护把他当作猎物。而作为猎物放过的理由——是一场与自己的宿命展开的较量。
　　十六岁的车站，又见。在报纸上抬起头却被皇家少主丢脸的跌倒忍俊不禁的人，一定没有想过他并不是通过那双手上的印记跟上皇昴流的身影，而是那熟悉的纯真以及不忍玷污的善良。或许是机缘巧合？其实还要归咎于宿命。
　　长立天台，樱冢护是杀掉了北都呢，杀灭昴流对他的依赖呢，还是仅仅为了杀死对皇家少主悸动了的心？
　　樱冢星史郎是自私的，不得不自私，必然的自私。暗杀者在成为暗杀者时，就要了结一切与前任有关的人，除了自己。可偏偏，剩下的自己是前任最为挚爱的存在。这是极为微妙的感觉，因为每场死亡，都是心甘情愿的。
　　假如有一天，皇昴流以皇家宿敌的身份、以他阴阳师的天份站在樱冢护的对立面，要亲手杀掉他，他也是会心甘情愿的，但是……能活着谁会选择死去？何况杀死樱冢护就意味着成为樱冢护，这对昴流来说，不是很残忍么？但是结束掉这一切悄悄的离去，守着昴流去娶妻生子，自私的樱冢护心理一定是不平衡的——不，等不到那个时候！宿命的赌约，他面前的路，只剩下黑暗，也只剩下你死我活。
　　这是个很美好的成语——你死我活。
　　至少，我不想死，至少与其是我死不如你死。
　　至少，我会在你死后，怀念你、思念你、想念你，这是我的自由、我的情感，不需要任何人参与和互动，包括——你！
　　太多的血腥染在手上，不差你一个。只是，之前死去的人，樱冢星史郎很乐意让他们感到满足和开心——或许是因为孩子的昴流为了那厚重的怨念流了泪的原因——可是，不希望昴流感到满足和开心，因为他会非常的不开心。
　　当那个长得与昴流一模一样的女孩走过来的时候，明亮的笑和自信的神态，是昴流不可能有的。星史郎微微笑着，他曾经很欣赏这女孩，大气而且不肤浅，爱逗他和昴流，但每一次的笑逗都精准无比的戳中他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那里还存在着一丝鲜活的柔弱，戳中了也会有痛感。也是这女孩，无意间勾勒了一幅美好但绝对实现不了的蓝图，使他匆匆的、狠狠的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又是什么绝对不可能得到。
　　皇昴流！
　　冠着皇家的姓氏的天才少年阴阳师。
　　凭着自己的实力终有一天会坐实史上最强大的阴阳师的皇昴流。
　　他是善良的，但是，若有一天知道欺骗了他的感情和信任的男人，是他所最不能容忍的、遍身血腥的樱冢护，会怎么样?
　　樱冢护不想看到，又异样热切的想要看到。
　　于是，送上门来的开胃菜，他如愿以偿的让北都死在了他的怀里，北都是开心着的，他却觉得自己的笑僵硬且空洞了。
　　之后又是九年，选择地龙、选择变革，他自己的选择。
　　而那个人，忧郁满身、沾惹了清洗不掉的烟味、颀长的瘦削的身体套在白色的风衣下……皇家的掌门人如愿的找到了他。
　　想不出来有多温情，但九年的时光却如同不存在，因为他对昴流的感情并未因时光而消散一分，甚至是更多了。
　　但，也仅仅的停在了九年之前。
　　是恨他的吧，昴流这样想、星史郎也这样想。
　　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