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爆雷动漫打破了头》天青冬夏

51、腹中之眼

　　腹中之眼

　　（一）

　　麻醉。使用炼金术动刀。避开重要的筋脉，去除腐肉。……

　　医院里手术室特有的防菌灯光下，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少女低垂着视线。那双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行云流水般从容不迫的双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

　　如果是单纯地以炼金术进行治疗，往往可以避免大面积的伤口给患者造成体力和血液的流失，在前线往往也可以使士兵更快恢复到可参与作战的状态（FA中，霍恩海姆曾经徒手穿透爱德华师父伊兹米·柯蒂斯的腹部为其治疗和调整人体炼成造成的内脏错位，并未留下伤口）。可惜哈勃克伤在脊椎骨，那是即使给予再多时间也不可能自然再生的部位，超出了现有的医疗炼金术力所能及的范围——而这正是由依经过研究，决定依靠机械铠技术的地方。一旦达成哈勃克脊椎骨重塑成功的先决条件，接下来使用医疗炼金术重新连接人体的神经系统就进入她擅长的领域了。

　　坦白说，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人应该是她的老师马尔科医生，但是眼下老师下落不明，亚美斯特里斯战后涉猎医疗炼金术领域的人才又逐渐凋零；哈勃克的伤势又不能放任其发展，一旦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后面的手术只会越加困难……综合多方面考虑，由依才斗胆再一次久违地拿起了手术刀。

　　并非有意贬低自己的才华和技术，但是无论何时，比起自己心中那点微不足道所谓的自尊，给病人提供最佳的医疗条件才是最优先的——将洛克贝尔医生的教诲谨记于心，由依也请来了军队里最好的机械铠医师一起合作。大约是第一次与上校军衔的医生一起执行手术，又或者是因为少女伊修瓦尔归来的杀名，对方显得有些战战兢兢——这让由依整个手术过程中说话都模仿着格蕾西亚的语气，生怕对方一个紧张拿错了零件什么。

　　——好在，一切顺利。

　　结束了几个小时的手术，由依一把拽下口罩，一边呼吸着休息室微凉的空气，一边机械地活动着十指。看着自己抬起在膝盖上方的十指开开合合，少女有一瞬间的失神：在战场上，她作为国家炼金术师挥挥手便可平地生风死伤无数，竟然已经有些忘却了，即使最顶尖的医疗炼金术师，想要挽救一条生命也是那么地不容易。

　　她曾经因为即将出发的火车无法将更多的伤员运往后方而顶撞上级，她曾经面对那些失去手脚惨叫连连的士兵的惊慌失措，她曾经因为无法挽救一条生命而彻夜难眠……曾经几时，她竟然忘却那种珍视生命的感觉？是因为死去了太多人，还是她也被伊修瓦尔喂进了太多的鲜血，有什么东西，从骨头到血肉，早已改变……

　　“把你这样的医疗人才从后勤调到前线，我一度觉得他们是不是疯了。”

　　消毒水混合着烟草的气味伴随着男人在她的身侧坐下环绕而来，少女军官警觉地侧过头，看清来人是诺克斯医生后，复又转过脸。

　　“‘难道老师不认为我留在医疗部更合适吗’……在大总统的调令下来之后，我曾经跑去这样询问马尔科老师。”

　　将左手抬高，挡住了头顶上方白色的日光灯，少女虚握了一下手指，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声音平稳得像摆在她身侧那杯静置了几个小时的凉白开：“然而马尔科老师说……”

　　“——‘不必了，你还是留在前线吧。’”

　　由依还记得马尔科医生当时沉默颤抖的表情。伊修瓦尔的风沙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不过是分别了数月，老师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和衰老下去了。少女有些惊愕地看着沉默寡言的老者踩着黄沙转身离去，与分别之前判若两人。

　　直到很久以后的现在，一旦触及这个话题，她就忍不住去想：“或许在老师看来，已经沦为刽子手的我，已经没有回去的价值了吧……”

　　但那就是军令。他们以军人的身份奔赴战场，无论多么不情愿甚至不合理的命令，他们都必须执行。更何况那时下令的人还是金·布拉德雷大总统。杀人比救人容易太多，从某种角度来说，在那个时候一鼓作气将全体国家炼金术师投入前线，的确是加快了战争结束的节奏，减少了更多士兵的伤亡，作为最高指挥官，金·布拉德雷的命令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由依想过要在战后跟老师道歉，然而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马尔科医生失踪了，唯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和当时研究内容的冰结艾扎克在退还了国家炼金术师资格之后，也销声匿迹——直到前一阵子他突然现身刺杀金·布拉德雷，被大总统当场击杀。

　　“……”

　　同样忆起了那个时候几近崩溃的好友，诺克斯不知道他当时参与的研究到底是什么内容，但他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别说这种傻话，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天才——”

　　“弟子”两个字没有说完，诺克斯医生的话语被房间里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那是诺克斯医生的私人电话，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接起了电话。

　　“马斯坦上校？哈勃克少尉的手术很顺……嗯？不是这个，那又有什么事？”

　　“找希尔斯？那你打她的电话不就行……你被拉黑了还没放出来？哈？你们俩搞什么鬼，军方内线拉黑到底有什么意义？！”

　　“哦私线也拉黑了……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交换私线号码？？？”

　　……

　　十五分钟后，由依面无表情地听诺克斯医生转述完了罗伊·马斯坦的电话内容。刚换好衣服准备散步回家，看看可爱小侄女解压的由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什么鬼？为什么每次行动都要等到有人伤了才特么喊我？真把老子当医疗兵使唤？！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是南丁格尔吗！！！”

　　（二）

　　诺克斯医生的车子停在了郊外，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利落地开门下车，然后反手按住了驾驶座的车门。原本咬着香烟刚准备下车的诺克斯医生一愣，看向了她。

　　“治疗也好，战斗也好，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吧。医生你的话，还有家室吧？继续趟这摊浑水，会给夫人和儿子带来麻烦的哦。”

　　由依认真地说着。诺斯克医生皱了皱眉：“家人什么的，我从伊修瓦尔……”

　　不远处在废弃屋子周围放风的霍克艾中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由依对着她挥了挥手，转过身刚准备截断诺克斯医生的话，下一秒，身后蓦然响起“轰”地一声巨响——诺克斯医生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莉莎……！”

　　顾不上太多，由依借着风力迅速冲上前去，原本下意识走到房屋残破处想要一探究竟的霍克艾中尉被少女猛地扑倒在一边的地面上，几乎就在二人落地的同时，又一道劲风擦着霍克艾中尉的发梢直掠而过！由依的余光只能看见那道夹杂着灰尘和草屑飞扬而起的白色汹涌气流，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半圆形的深坑——而那些房屋的残骸和泥土就像被什么“吃”掉了一般，不知所踪。

　　“马斯坦上校！”顾不上危险，霍克艾中尉从地面上抬起头的第一件事便是条件反射地呼唤起上司的名字。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由依被莉莎挣开，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尘土，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高了声音：“伤员呢？伤员在哪里！？”

　　“中尉！希尔斯！危险，不要过来——”

　　一只手捂着伤口，罗伊·马斯坦咬牙推开头顶的碎木头，冲着二人挥手示意散开：“别挑衅他，那家伙的目标是我！伤员还在屋子里希尔斯，我们引开他，拜托你去……呜哇！”

　　打断罗伊话语的是又一道席卷一切的劲风。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身手敏捷地避开，毫不犹豫压低了身形，原本就废弃多时的木屋在这一通狂轰乱炸下早已岌岌可危，由依选择了一个窗户撞碎了玻璃，翻身而入，从混杂着霉味和灰尘气息的空气里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抹掩饰不住的血腥味儿——将伤员安放在卫生环境这样糟糕的地方，是怕对方得不了破伤风么？！

　　忍不住在心里低声骂了一句，然而头顶传来的阵阵震颤告诉由依这座房子的结构已经被彻底破坏，少女只得按住了腰间的剑，借着风一路小跑冲向了起居室的方向。

　　“可恶……！”

　　危宅之外，情知眼前一战不可避免，罗伊毫不犹豫地换上了备用的炼成阵手套，“虽然是花了大力气才抓到的，但是如果死在这里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一道火球精准地击落在人造人格拉特尼的身上！

　　“等……！喂喂喂你在做什么啊！兰芳可还在里面啊！！！”

　　根本来不及阻止罗伊的动作，心系属下的姚麟一把抓住了男人的领口，莉莎赶紧上前拦住了他：“冷静点，我们这边也有人在里面！”

　　“是啊，希尔斯那家伙可不是会因为这点小火星出什么问题的人！”早早把车子开到十几米远开完的诺克斯医生拍着车门，“说起来，你们真的要和那种匪夷所思的怪物打吗？趁现在快逃吧！”

　　“小火星……？！”好不容易挣开了姚麟的罗伊显然被诺克斯医生的话打击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自信地拽了拽手套：“区区人造人而已，我又不是没……杀……过……？！”

　　年轻的黑发上校声音越来越小，就和燃烧在格拉特尼身上的火焰一样——当最后一点火星被名为“贪食”的怪物吞噬殆尽，所有的人瞬间沉默。而在他们的对面，格拉特尼不但没有丝毫的压力，反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马——斯——坦——”

　　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火焰上校大言不惭地话语，格拉特尼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站起身，张开了那张从脸部蔓延至整个腹部的獠牙巨口，一边喃喃重复着话语，一边就要放出下一轮攻击：“杀死了拉斯特的！马、斯——诶？”

　　尖锐的白刃游走如寒夜的弯月，格拉特尼仇恨的面容在刹那间像被切开的豆腐一般四分五裂开来，透过那飞散的血肉，少女深邃如夜空的眼瞳沉静若水。她微微偏着头侧着身，肩膀上扛着虚弱无力的新国少女兰芳，没有握剑的另一只手早已戴好了炼成阵手套，只是一个轻巧的抬手，那些原本朝着她头顶砸落的废旧梁木顿时犹如被什么托起了一般，悬浮在半空中。眼看格拉特尼被她切碎的脑袋就要再生完成，由依毫不留情地一个挥手，仿佛号令千军的将军一般，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横梁断木便似淋漓的箭雨般不约而同地疾驰而下！或穿-刺、或碾压，只是一瞬间便将人造人从身后打成了地上一滩血肉模糊的肉酱！！！

　　周身环绕着抵挡烟尘的球型风之铠甲，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犹如意气风发的女武神一般径直踩过地上那滩恶心的肉泥，神色淡然地从废墟中走出。视线绕场一周，最终锁定在穿着新国服装的姚麟身上，她三两步走过去，将受伤的兰芳转移到了神色关切的新国皇子怀中。

　　（三）

　　“她的伤口我已经用医疗炼金术做过了基本的处理了，不会有破伤风的危险，接下来的治疗诺克斯医生也可以完成。”

　　姚麟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地将兰芳安置在了诺克斯医生的车上，这才转过身双手相合、对着由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新国的第十二皇子，姚麟。谢谢你救了兰芳。”

　　“由依·希尔斯，天空之炼金术师，国军上校。”

　　身后隐约传来废墟被什么东西顶开滑落的声音，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回头，“那家伙很快就会再生，在那之前，你们赶紧离开吧。莉莎，罗伊的伤口原本就没恢复好，别让那个无能继续胡来——”

　　“开什么玩笑！眼前情况紧急，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厚着脸皮逃到后方去……疼疼疼——！你在做什么啊你这魂淡由依！！”

　　豪言壮语说了一半，罗伊就被少女用剑鞘轻轻敲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和控诉；早有准备的由依及时捂住了耳朵，面不改色地递给了莉莎一个“你看我没瞎说吧”的眼神。

　　“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碍事吧，这个无能的上校。”

　　爱德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神色。

　　“您留在这里真的没用，上校。”

　　及时扶住了罗伊的女副官也板起了严厉的面容。

　　“带不动，超碍事，赶紧滚。”

　　抱起手臂，由依冷酷地发动了嘲讽三连。

　　——梆梆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抗议的罗伊脸还没扬起来，顿时就被来自后辈、副官、好友的鄙视三连击狠狠砸中了脑袋，砰然倒地，气若游丝。

　　在一番关于去留的争论之后，最终，由依、艾尔利克兄弟和姚麟选择留下来。爱德华和阿尔、姚麟三人是为了贤者之石的情报，至于由依，一方面是想要问出修斯死因的线索，另一方面，就像是莉莎说的：作为成年人，将孩子单独留在战场上，实在是有够不像话的。

　　“等下我会正面挑衅，将他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你们三个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从他身后发动攻击……”

　　转过身，由依一边扬起手布置着战术，一边紧盯着那于废墟中摇摇晃晃的身影戒备着。那白骨般参差阴森的獠牙交错着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张开着，深不见底——一只竖立的眼睛倏然闪现于其中！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回忆深处，有什么滚烫又冰冷的东西汹涌而来！恍惚之间，她低下头，仿佛看见伴随脚下那只猛然睁开的巨眼，从地面上圆形的炼成阵中，无数只蜿蜒摇晃的黑色手臂争先恐后地从炼成阵中探出，将她整个身体向下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