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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九章 赌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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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这么蹩脚的字眼,我想笑却未能笑出来。长孙嫡子,到了今日,原来仍然有人记挂着。
我取下了墙上的“Silence”,厚厚的油彩堆积起的那片蓝,掂在手里,有些沉。这真的是司徒宇画的吗?为了那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可歌可泣?我自嘲地一笑,这样的形容词,未免太过俗套了,能做出这幅画的,又岂会是个俗人。
旋开纽钉,拆下框架,这袭蓝色就这样赤裸裸的被我捧在了手里。没有题字,没有署名,空荡荡的只剩纯粹的蓝色而已。我翻了个面,灰褐色的纸背上原来还藏着一行小字:
“过苏杭,得见海。吾独立,雁西翔。”署名落着一个“宇”字。
真的是司徒宇?!汪正说的竟然是真的。
我再细细检查了一遍,也只得这行小字而已。寥寥数字,性笔而书,却流畅自若,看得出,有相当的书法功底。
这位叫做司徒宇的先人,我从未见过面,甚至该如何称呼他,我也不知晓。隐约只记得小时候在书房见过他年青时的照片,白净的一张脸,生得稚气。当年他与外公一同创建了“翔宇”,但影响力和知名度却远不及外公,看来,较之商道,他在书画上似乎更胜一筹。
“叮——”电话猛地响起,我扫兴地拾起,“……苏先生,有位关先生找您,他说他在大门处等您。”
关先生,关远浩?!我心中一凛,立刻下了楼。
隐身在大门外的人没等我看清他的模样,便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
他将头倚进我的肩,气息吐在脖子里,轻抚过皮肤,留下些许火烧过的灼热感,环在身后的双臂也随之渐渐收紧,我的呼吸开始变了节奏。
“关远浩……”
我唤了他的名字,试着挣脱,可他只是一味地收紧双臂,仿佛就要将我揉碎在他的双臂之间一般。
我本可以挣脱的,只消一拳挥出或是一脚踢出。我尴尬于此刻的狼狈,更惊讶于自己的迟疑。不忍,对揽我入怀的这位男子,我竟心存不忍。
“关远浩!”我恼火地提高了音量。
他猛地一震,从我脖间抽出视线,像受了惊的鸟一般,近乎茫然地看着我,黑色的瞳孔里不见光彩。
“……对不起。”
他急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光线从他身后投在我脸上,黑色的轮廓里,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有些口齿不清。
“让我看清你的脸。”我说。
他拖着厚重的影,僵在了那里。
“让我看清你的脸。”我重复了一遍。
他犹豫地侧过身子,橙色的光线贴着他的脸庞,渐渐滑了开去。
左颊高高隆起,将左眼挤作了一道缝,鼻梁陷了下去,爬在上面的紫色淤痕突然暴露在光线下,张牙舞爪的,愈显狰狞,从撕裂的嘴角边呼出的热气,一分分地凝在干冷有空气里,那幻化起的白色雾气,直教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盯着我的眼,缓缓牵起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成功。
“我走了。”他突然说。
“嗯?”我愣住。
“我只不过想看看你而已……还有,谢谢你。”
“谢我?”
“对不起,”大概是因为上扬的嘴角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更加扭曲,“现在的我也只能说声谢谢……”
我皱眉,“关远浩,你不用谢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他发出“呵呵”两声干笑,气流划过齿缝,微微打着颤,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总之,谢谢你。我走了。”
我应该挽留他,他转身离开时,我这样想。但挽留之后呢?听他诉苦,设法安慰他,鼓励他,抑或是恭喜他平安归来?太可笑了。我从来没有扮演过那样的角色,也从没打算过为了谁而去扮演那样的角色。事实上,关远浩的事,我已经介入太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已经介入太多,至少那本不是我应有的处世之道。
我缓步踱回小区,电梯停在六楼,于是我选择了楼梯。空荡荡的楼道里,有些冷,我点了支烟,没有抽,握在手里,隐隐的一点红,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转回房间准备就寑的时候,才发现那幅“silence”原来还赤裸裸地躺在床上。我歉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嵌回画框。合上后架的时候,目光再次落在了那行小字上。
“……吾独立,雁西翔……”
立…翔?是我多心了吗,我乏力地摇摇头,合上了画框。
夜色下,嵌在墙面间的那汪蓝满得好似要溢出一般,倾刻间泻了整屋。
司徒宇,苏立翔,翔宇?我合上眼,脑中那张早已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竟渐渐清晰起来,黑溜溜的一双眸子深得像潭水,那是司徒宇?再细看那张脸,线条简略,轮廓清晰,却分明是那位不识天高地厚,单纯固执到可笑,自诩为“白马王子”的飞车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