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错在初见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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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啦、着火啦……”一个婆子失魂落魄地从落英轩内跑了出来。
云逸刚入大门，就听到喊声，狠狠地抽了马鞭，直奔落英轩而去。赶到时落英轩的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些黑烟还在飘着。
“玉儿！”云逸飞身下马，冲入轩内。
落英轩烧得并不严重，再加上下人见是云逸平日居所着火，一股脑地扎堆过来奋力扑救，火早就灭了。云逸的书籍连同暗室内的画像被烧得干净，其余物什并无大碍。
“玉儿，”云逸进到轩中见到火情并不严重，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点儿，但是他寻遍了屋子却也未找到细玉的踪影，不由得又着急起来，“来人！”声音刚落，云逸身边就已聚集了一群小厮。
“去找王妃。”云逸命令道。众人一怔，这是云逸第一次正式称呼细玉为“王妃”，人们很快就嗅到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又一股脑地挤出了落英轩，四散开来去找“王妃”了。
细玉在朦胧之中闻道了一股的幽香，这个香味极其特殊，可细玉却异常地熟悉。因为这制作这种香氛的原料——兰芝草，只生长在百济木莲山麓。兰芝草开在冬季，凝和雪香，气味清幽，但数量非常稀少又极易腐败，所以就算在百济也只有王公贵族才用的起这种香料。细玉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在天夏使用这种香草。她晕倒后被那人背出，放在一处冷硬的地上，然后又被那人熏了迷香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云逸带着一众家臣在王府里搜了个遍，就是没有寻到细玉的踪影，等到掌灯时才有个小丫头从后山木阁中慌慌张张地跑来，跪倒云逸面前说细玉在姜徵修那里。云逸终于稍稍安心，纵身上马往山上跑去。
“玉儿！”云逸跪坐在细玉的床榻前，将她冰冷的手指贴在脸上，眉头紧蹙地问姜徵修：“她怎么还不醒。”
“别急，你急什么！”姜徵修没好气地靠在一旁，也不救治，满目仇恨地望着床上的细玉。
“你站着干嘛，还不过来诊脉！”云逸催促道。
“诊过了。”姜徵修眉间的阴郁可比天上惨淡的愁云，身边的下人们见惯了他们主子平日里妖孽的模样，今日见他这样早就躲得远远的去了。
“过来把脉！”若不是此人有几分医术，云逸早就想把他撵出门去了。
“跟你说把过嘛！”姜徵修兰花指一翘，一双水亮桃花眼里竟然现出许多委屈来。
“玉儿怎么了？”
“没怎么。”
“什么病。”
“没病。”
“你想木阁也着火吗？”云逸威胁道。
姜徵修听到云逸如是说，着实委屈的紧，掩住口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姜徵修！”云逸的耐心本就不怎么好，现在更是已被他耗尽，语气中尽是威逼之意。
姜徵修红袖一扫，怒道：“她怀孕了！”说完就小媳妇受了委屈似的跑掉了。
木阁里只剩云逸一人，他伏在伏在细玉床边，一双俊眸又惊又喜，伸手想去抱住细玉，却见她依然在昏睡，又舍不得惊扰了她，于是站了起来，又找了个离她不远的地方温柔地注视着她。床上的美人儿沉沉地睡着，面容红润，呼吸轻盈。云逸眸中温柔一片，嘴角也不禁牵起了笑容。云逸伸出修指，轻掠过细玉的粉靥，指下的皮肤太过细腻，他竟舍不得放手。兴许是感到了面庞上的触动，细玉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云逸见她醒了，收回手道：“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谁知，话刚说完，细玉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云逸慌了，赶紧将细玉抱进怀里，安慰地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玉儿乖，哪里受了委屈，告诉我，我帮你出气。”细玉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凶了，最后止不住地在她怀里抽泣起来。云逸彻底没招了，见细玉这样心里难受的如同针扎。云逸从未见过细玉脆弱如此，不过他没有再做安慰，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她是细作又会武功，平日里向来刚强，从不露出一点儿怯懦，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只要细玉打定主意不说，他是逼问不出来的。
过了好久，细玉终于不似先前那般哭得厉害，云逸才道：“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细玉摇摇头，红着双眼望着他：“我想我是把你忘了，云逸我们以前见过面对不对？”
云逸墨玉般的眸子现出希冀的光亮，却忍住心中波澜，故作冷静地道：“你想起来了？”
细玉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我忘记了好多事情，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云逸点点头，“你想听些什么？”
“我们怎么认识的。”
云逸再次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沉沉：“六年前，我出走齐王府，在边境迷了路。那时是春天，却下了雪，百济的海棠花开得寥落，不过遇到你的那天，白雪压着粉色的海棠，美极了。”
云逸眉目柔和，想到当时美景，不禁低头吻了细玉一下，之后又接着说：“那天我中了毒。我们就在海棠花下相遇，我记得当时你才十岁，美目圆润还是一脸的孩子气，可是说话却像个大人一般，你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我说因为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忽闪着眼睛说你陪我……”
细玉听着，泪水止不住地又流了出来，她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三年前被下令诛杀全族的时候，她狠狠地哭过一次，但自那以后无论遇到何事，她都是咬牙忍着，根本不允许自己流一滴泪水。云逸见细玉抽泣得厉害，说到一半也停了下来，见她这样，云逸自是心疼的很，但是却也没有再安慰，只是把细玉楼的更近了，像哄小孩儿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细玉哭累了，便停了下来，静静地靠在云逸的胸前，直到快用晚膳了，她借口困了支开了云逸，独自躺了下来。
细玉一个人躺在榻上，睁大眼睛盯着梁柱上雕刻精美的虬龙，一动不动，胸口疼的厉害，让她觉得呼吸都是紧蹙的。又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滚滚落入她漆黑的鬓发。细玉手指抚到胸前，心中止不住地悲戚起来。从颈项间掏出一根红色丝线来，一枚脆生生的玉佩蹦入手心，那图案竟与书房暗室里，那副被烧毁女子腰间佩玉上的图案正与细玉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通透的翠色上一只展翅凤凰栩栩如生，就连玉的纹路都完全相同。玉无同类，唯一的解释就是细玉所执之玉与画中之玉是同一块。
“凤舞九天，玉美无瑕”细玉轻吟，水眸微阖痛苦地对着空中唤了声，“姐姐……”
痛苦的往事如同潮水，汹涌而至。三年前，百济地位最为显赫的人不是皇帝，而是穆王凤旭夜。穆王无子，只有一对貌若天仙的双胞胎女儿，而细玉正是凤旭夜的二女儿凤细玉。她的姐姐叫凤玉。听娘说，爹不待见女孩儿，所以起名也懒得动脑筋，大女儿叫凤玉，小女儿就叫小玉，是娘觉得她的名字与姐姐的过于相近，才替她改名细玉。她和姐姐同年同月同日生，身量形貌都相似，就连倔强的性格也相同，在这个世上除了娘以外，没有人能分辨出来她俩，连她们的爹也不例外。细玉自小顽皮，以往做了错事没少模仿姐姐，推脱过错。穆王府的老管家曾笑呵呵地说：二小姐的功夫，连戏园子里的伶人都赶不上。
凤玉在那年抄家的时候就含辱自尽了。细玉看透人间冷暖，凉了心。之后公子无忧以穆王府上下性命要挟她，逼她入了天夏，细玉便成了细作。
过往的回忆让细玉禁不住战栗，她把脸埋入枕中：姐姐，姐姐……就是因为这样，云逸才将我错认成了你。
那枚玉佩，上面是一枚锻造精巧的银色花扣，配上玉色光芒散着夺目的美。那原是穆王府的传世之玉，因为只有一块，所以给了姐姐。细玉曾经嫉妒至极，想方设法地要夺过来，却都没有成功。那天姐姐受尽凌辱含恨而去之后，细玉抱着她冰冷的尸体，坐在雪地里整整一天一夜，后来公子无忧来了。
——想报仇吗？他说
——想，细玉回答。
——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了就能报仇吗？细玉问。
那天纷飞的大雪中，她分明看到了无殇的脸。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安排，宫中怎会有乞丐？如果真是无殇，她又怎么可能报仇？
——至少，可以把侮辱你姐姐的人全部杀死。
——还有呢？
——至少穆王府上下老小的性命可以暂时无忧。
天空中只有雪簌簌飘落的声音，一切静得可怕。
——好。
她亲手杀了那些侮辱凤玉的乞丐；公子无忧劫了狱，将她的家人换了个地方囚禁起来。交易达成。
姐姐，原来你早就遇上了云逸……细玉猛然想起，那日她初见云逸之时，一身喜服，身无金钗、环佩。喜娘见她太过朴素，说：把颈项间的玉佩带出来吧，要不太寒碜了。
细玉缩着身子，嘤嘤地哭泣起来。云逸，原来你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