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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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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
太后垂帘坐在龙椅的右下方,李适坐在龙椅的左下方。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如今肃宗帝已去,太子继位,若众卿无异议,不日择吉日举办登基大典。”
“禀太后,臣有异议。”
太后眯着眼透过帘子望去,只见两列百官中间一臣子立在金銮殿上。
“准讲。”
“回太后,臣以为太子自小在冷宫长大,这些年先帝未曾提起过太子,臣等也未见过太子,可见太子只是空有名头。太子之位应另择他选。”
太后若有所思的望着陈远。若是她没记错,这户部尚书陈远应是二皇子的人。太后瞟了眼站在百官之首的二皇子,见后者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太后定了定神,刚准备开口,就听朝堂上另一个声音响起。
“臣反对。”
太后不可察觉的勾起嘴角:“哦?徐卿有何话讲?”
工部侍郎徐永利站出文官行列,仰头直视太后的方向,朗声说起:“臣以为,太子虽在冷宫长大且先帝在世时并未提起太子,但太子之位乃是先帝亲口赐封的,先帝也并未有废黜太子之意。太子之位应还是由四皇子担任。”
“但四皇子常年长在冷宫,鲜少有人问津,空有太子之名……”
“先帝并未有废黜太子之意。”徐永利抢了陈远的话,道,“臣以为,太子登基理顺天意。”
“徐大人!”
“徐某在。”徐永利转身面向陈远,礼貌道,“陈大人有话请讲。”
陈远一甩广袖,恨声道:“回太后,臣以为四皇子常年生活在冷宫,不问朝政,不问天下黎民,可说是无功无德,太子之位应由有才有德之人担任。”
“陈大人!”太后一拍扶椅,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太子是废人一个?”
陈远一慌,他原本的意思本不是这样,但是却被太后扭曲了。他立即屈膝下跪:“臣惶恐。回太后,臣本意不是这样。”
“那陈大人是何意?嗯?”
“臣的意思是……”
“哦,寡人明白了。陈大人的意思是四皇子是冷宫太子,没见过世面,不懂政治,又无才无德,担不起太子这个名头。陈大人,是这个意思吗?”
“这……”陈远用衣袖拂了拂额头。说实话,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看眼下太后的气势,这承认的话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
朝堂上一片寂静,徐永利早就退回百官行列中站好了。朝堂上任谁都看出来了,太后被陈远惹火了。而这太后……
私底下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明了和疑惑。太后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可是太后为什么会帮这太子呢?太子一无娘家支撑,二无才无德。朝中,二皇子有势,五皇子有德,这太后帮谁不好,怎么就帮着这中庸之资的太子了呢?唉呀,真是不得解啊不得解啊。
二皇子抽出一把扇子,慢条斯理的煽动,一副不受打扰的样子。
“皇奶奶。”属于李适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底下跪着的陈远登时呼出了一口气。
“适儿有什么要讲的吗?”
“回皇奶奶,孙儿臣以为这陈大人的话有道理。”
太后瞥了一眼陈远,只见他刚刚松口气,如今又被吊了起来。于是笑道:“哦?此话怎讲?”
李适不慌不忙道:“孙儿臣在这冷宫呆了近十四年,像是这角落里的小草无人问津,也无功过之举,现如今突然就因先帝驾崩而要登上这龙椅,难免有些人不服,孙儿臣以为这是可以理解的。换之是孙儿臣也不会支持这太子登基。”话毕,李适望向朝堂,只见朝堂上每个大臣的神情都紧张的绷了起来,就连那二皇子也在意了起来,扇子合起来拿在手中。除了少数太子党的人和中立者面容与之前无二,其他大臣皆是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尤其是那陈远,汗渍不停地流下来,都来不及擦拭了。
这太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治百官于不利之中。不服?这话能说出来吗?你是臣他是君,自古就有“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所谓君臣君臣,大抵便是如此。你不服?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除非,你是君。
良久,太后沉声道:“这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就能因为几个人的不服就废了这太子呢?再说,这是先帝生前的赐封,身为后宫之人,莫说寡人没有这权利,就算有这权利,寡人也不会这么做。这龙椅该谁坐就谁坐。好了,此事就议到这,陈大人你就起来吧。”
“谢太后。”陈远颤巍巍的起身,回到百官之中。
太后接着道:“众卿也莫再说些什么了,这是规矩,是天意,寡人主意已定,不日择吉日举办登基大典。大人们若无他奏,就退朝吧。”说罢,携了婢女的手就起身,李适跟在太后身旁虚扶着。
“退朝——”
“恭送皇太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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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五皇子没有上朝,说是得了风寒。柳烟,准备几份补品和赏赐送到五皇子的府上。”
“是。”
待柳烟一退下,太后转身对李适说:“今日早朝郎君说的那番话极好。既堵住了百官的嘴,又能名正言顺的登基,实在妙哉。”
“皇奶奶,你怎么就忘了?孙儿臣本就是太子,登基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
“哦?是是是,本就是名言顺。”
李适抿唇一笑,忽而道:“今日那徐大人可是皇奶奶的人?”
“徐永利?郎君若不说起他,寡人倒是忘了。那徐永利是五皇子的人,他今日极力拥立郎君,恐怕是以退为进,他们背后定有阴谋。”
“皇奶奶说的是。”李适顿了一下,说:“皇奶奶觉得二皇子和五皇子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皇位之争吗?”
“非也。他们不争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太后目露精光,“文来即不管用,那只好来武的。只要太子一死,皇位之争最大的障碍就除去了。”
“但是如果太子死了,最大的嫌疑就落到了两位皇子身上。以他们身边两个老狐狸的老谋深算,他们一定会找个替罪羊,是借刀杀人也罢,栽赃嫁祸也罢,只要他们各自撇清了嫌疑,皇位之争就有希望。所以郎君,你的日子将来并不会太平。”
李适皱紧眉头:“皇奶奶,孙儿臣在想,如果我是两位皇子,我一定不会在举办登基大典之前派人刺杀太子,甚至在太子登上王位后也不会在最短时间里杀掉太子。”
“怎讲?”
“皇奶奶你想,不论是在哪个时间段里杀掉太子,嫌疑总会落到两位皇子身上。太子一是在冷宫长大,不会有仇家,二是边疆匈奴,一直未发现有何异动,不会是敌人所杀,三是朝中也未有传出某个大臣有异心的消息。所以太子登基,最大的仇人就只有两位皇子。如果我是他们,就一定会向太子示好,表示自己对太子并无二心,然后在策划、准备几年,找个机会杀了太子,进行宫变、篡位。”
李适说完,抬头就发现太后一脸深邃的看着他,李适赶忙低下头:“皇奶奶,孙儿臣的话说完了。”
半晌,太后才移开眼睛看向御花园里水塘,缓缓道:“郎君说的不错,只是想法未免有些简单。谁说边疆匈奴近两年来十分安定?他们只是养精蓄锐而已,被我大庆欺压了那么多年,表面如何臣服我大庆,心里不定有何注意想来侵犯我大庆国土。而且镇北大将军一直守在边疆,只要他在边疆稍稍做些手脚,与匈奴的战争很有可能爆发。再说朝中大臣,这更加简单了。只要买通想嫁祸的大人身边的几个较亲近的人,随便写两封书信,找几个所谓的同伙,二心不就出来了?郎君,你还是在冷宫呆的时间太长了些,皇宫里的阴谋诡计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李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道:“皇奶奶,那既然不能阻止两位皇子刺杀孙儿臣,为何不抓住主动权,派人刺杀两位皇子呢?”
太后回头看了一眼李适,端起茶杯抿了两口,道:“郎君当两位皇子都是吃素的吗?据寡人的消息,两位皇子在皇宫多年,早就暗地里各自培养了一批死士,全都是亡命之徒,莫说皇宫里的锦衣卫见着他们都要犹豫再三,就连大内高手都不一定有把握将其歼灭。郎君才出冷宫没几日,一无势力,二无自己的死士,就算寡人将私下养的兵士交由郎君,郎君也不能贸贸然的命令他们去刺杀两位皇子。那是叫他们去送死。”
李适点头:“孙儿臣谨记。”
太后顿了一下,继续道:“郎君要得知道,要不是先帝去世的突然,连遗诏也未拟好,郎君和两位皇子也不用陷入这般两难境地。既要赶快下手解决了太子,又要不被人怀疑,真是太难了。不过郎君说,在登基大典前两位皇子不会派人刺杀郎君,这点寡人倒是赞同。不过多少还是防着点好,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虽然知道打不过那帮死士,但是安排了侍卫在身边,寡人心里总会有点放心的。郎君有空让林安带郎君到侍卫府里挑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吧。想你大庆太子,连个贴身侍卫也没有,说出去多寒酸。”
李适道:“孙儿臣知道了。”
太后拂拂太阳穴,叹气道:“说了这么多寡人也累了,郎君就先行回去吧,想想后头怎么办。寡人想在这儿再多呆会。”
“是,皇奶奶保重身体,孙儿臣退下了。”
望着李适渐走渐远的背影,太后许久慢慢合上眼,重重的的叹了一口气。
肃宗啊,那时寡人是不是应该留你多活几天?至少逼你立好了遗诏再解决了你。要不李适怎会有这般境地?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