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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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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也齐齐曲膝:“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朝朱瞻基伸了手:“起来吧!”又看了一干跪着的人:“都起来吧!”我们才起了身。
朱瞻基扶了她,又转身朝云珠说道:“给母妃上茶!”
一面朝里面走去:“母亲今天怎么来景阳宫里?”
太子妃只是浅笑着说道:“许久不见瞻基了,正打母后宫里过来,恰经了这儿便进来瞧瞧!”
朱瞻基才笑了笑说道:“我今日还未给皇祖母请安!”
太子妃坐了榻上,侧着身子朝他说道:“听说今日父皇一下了朝,你便急着回宫里了?”
朱瞻基却端了搁在桌上的茶,递给太子妃:“母妃,请喝茶!”太子妃接过了茶盘,只端了手中,一手掀了白瓷盖,只作了凉茶的手势。朱瞻基趁机避了话,坐了她身旁。
不料太子妃竟将茶盘往身旁一递,身边的宫女忙替她接了去,又递上锦帕。太子妃接了锦帕缓缓地拭了嘴角,却又说道:“听说寺玉今天回宫了?”
我原是杵在一旁,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上前朝去,弯了腰作福:“寺玉参见太子妃娘娘!”
她拈了绣帕的手轻轻一扬:“起来吧!”
我才起了身,抬了头朝她看去。最后一次见着她,也是三年前,宫里的女人最懂得如何让自己一直美丽,所以三年的时光并未让她的容颜有丝毫改变,依旧是温柔娴淑,雍容华贵。
这打量间,她也将我端详了,脸上露了丝笑意:“为了照料基儿,却要随了大军去漠北,寺玉一个姑娘家,实在难为你了”
我忙又要曲膝,她却一手挡了:“别说着说着就跪下,和我就站了说话吧!”
我只好点了头,作了福谢过才说道:“娘娘言重了,能照顾皇太孙殿下是寺玉的福气!”
她听了,却是满意地笑了笑。我才舒了口气,抬头间,却见朱瞻基唇上正噙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仿佛在说:“寺玉,你就这么奉承着吧!”暗暗也不觉作一了丝苦笑。
她又转了头,坐直了身子朝着朱瞻基说道:“瞻儿,今年已快十六了吧!”
他点了点头,又轻挑了眉问道:“母亲怎么说起这事?”
太子妃只笑了笑,慢慢说道;“适才在坤宁宫里,母后忽然提起这事!”她一面说,一面打量了他,朱瞻基却是手上托了茶盘,只看着白瓷茶杯不语。
她继续说道:“母后说,瞻儿也不小了,也该娶妃了!”
朱瞻基依旧一手拂着白瓷盖,脸上波澜不惊。太子妃不禁唤了她一声:“瞻儿?”
他才抬了头,笑了笑;“孩儿正听着!”
“那瞻儿的意思?”她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瞻基才将茶杯搁了花楠案几上,转过头朝太子妃笑着说道:“这些事,母亲去打理便是!”
太子妃脸上才露了一丝笑意:“正好,母后给了我几副画像,都是朝中大臣之女的画像!”她一面说着,一面向候在身后的太监伸了手,那太监忙双手捧下一摞轴画。
她从中拿了一副,慢慢顺着轴展开,一面朝朱瞻基说道;“瞻儿,你来瞧瞧!”
又展开几轴画像,吩咐宫女手上捧着一一摊开。她拉了朱瞻基站了起来,一一察看了。朱瞻基随了她,却都是略略扫了一眼。她却一面说道:“这个是兵部尚书胡善祖之女,听说是个贤淑厚德,温柔雅致的姑娘!”
朱瞻基只看了一眼,脸上并不露声色。太子妃忽然朝我说道:“来,寺玉,你也来替殿下瞧瞧!”
我听得一愣,直看了她,又看了看朱瞻基,他却偏了头并不看我。
我不得已,只好凑上前去一并瞧了,确实都是些姿色绝俏的女子,一静一动间都别有一番韵味。太子妃刚才所提的女子,更是大家闺秀,一眼看去便是贞静端淑的女子,且目光和熙亲善。
“寺玉觉得如何?”太子妃见我端详了片刻便问道。
我笑了笑说道;“寺玉眼拙,只觉得个个都是貌美端庄。”
她却指了那位姓胡的女子;“这个如何?”
我原先便是仔细打量过的,便答道;“贞静端淑,确是一好女子!”
她听了,脸上掩饰不住笑意说道:“寺玉与我的眼光倒是一样!”说罢看向了朱瞻基,他只点了点头,笑着说:“任凭母亲作主便是!”
他二人说话间,我不觉看了旁处,另有一张卷画,画中女子也是绝色,丹凤眼角轻挑,眉梢若柳叶,丹唇不扬自笑,面若春桃之色。
忽然又听到瞻基说道:“这个也不错!”却是指了我正打量了那幅。太子妃看了,也不置可否,只笑了说道;“瞻儿喜欢,也收了便是!”
我听得心下一阵悸动,只觉有些不适。恍然才觉得,朱瞻基日后也是要像皇上一样,后宫三千,妻妾成群,不禁有些感慨,这封建制度下的女子的幸福,便是这般浅薄得没有份量。
他母子二人又浏览了一番,太子妃才命宫女太监将画卷都收了,又与朱瞻基闲话半晌,才起身要回了宫里。
朱瞻基随了身后,送了太子妃出景阳宫宫门。太子妃兴致极好,临走时还执了我的手:“瞻儿有寺玉照料,我也放心多了!”
我忙要谦逊地推辞,她只笑笑不在意。才转了身由太监领着回宫。
一行人走得远了,朱瞻基才转了身。我忙跟了上去,看了他日渐颀长的背影,还有些恍不过神,初见他时不过十岁,现在居然要娶妃了,不觉一面叹气一面摇头。他忽然停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寺玉,你叹什么气?”
我愣了一会,才笑着说:“殿下竟然要娶妻了!”
他挑了挑眉:“寺玉不替我高兴吗?”
我看着他,只笑了笑说道:“娶妻是喜事,值得高兴,只不过这样选妻――”我还是止了话,不再说下去。
他转了头看向别处,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喜欢啊!”
“殿下不乐意吗?”我却有些不解,原以为他并不在意此事,“那为何不向太子妃娘娘明言呢?”
他深看了我一眼,却是冷笑道:“你没有瞧见么?母亲不是来随便说说,画卷都备好了,人选也早就定下了!”
我听得,心下一想,太子妃这番确不是来寻了他的想法,不过是告知一声。他心下知道这些事无法改变,所以也佯装不在意,顺了太子妃,或是皇后的心意吗?
我看着他,眉间紧锁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他看了我,却苦笑道:“寺玉却还帮了母亲,硬是挑上了那个人!”
“什么人?”我听得不解,直问道。
“胡氏女子!”他却缓了语气,淡淡地说道:“兵部尚书胡善祖之女!“
不待我说话,他又加了一句:“胡善祖是二皇叔的党羽!“
我听得一惊,不禁捂了嘴,直看了他半晌才喃喃道;“我,我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女子眉目间一种谦和,会是个好妻子!”
他摇了摇头,脸上并未露了责怪的神色。我却心有愧疚,一面又不解皇后为何有此一着。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迷惑,却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保全之计!”我依旧不明白,他却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再解释。
我也只好闭了嘴,不再提及此事。
又隔了两日,朱瞻基刚回了宫,正接了他解下的裘皮披衫,已是深冬,天寒地冻之时,殿外只觉寒风灌顶,直吹得脸上生痛生痛。
侍候他进了屋子,还未坐定,便听得殿外又有人来宣:“皇上有旨!”
殿上的人忙一一跪了下来,那宣旨的人进了殿中,才摊开黄锦,一面念道:“奉天承韵,皇帝诏曰,宫女寺玉,救驾有功,特赏赐翡翠玉如意一对,金镜珊瑚领两件,红碧瑶环坠落一幅,文房四宝一套,珍玩十件,金银珠宝一箱。钦此!”
我忙上前低着头接了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将圣旨递到我的手上:“寺玉姑娘!”
我抬了头一看,却是刘公公,忙笑着应道道:“刘公公!”
他素白的脸上也露了笑:“寺玉姑娘,好久未见了!”
我点点头笑道;“确是好久未见,回宫里几日,还未得空去给公公请安!”
他笑着摆了手:“岂敢岂敢啊!”
朱瞻基只站了一旁,冷眼瞧着我二人。刘公公见了他忙上前:“皇太孙殿下!”
他只点了点头,刘公公也笑了笑说道:“奴才也得回乾清宫去了!而后便有其它的奴才将赐品送来!”
我忙点头,送他出门。折过身来,却见朱瞻基正笑着看了我。我不禁也笑了:“殿下笑什么?”
“不若我替你回了皇爷爷,这些珠宝珍玩就免了,直接赐你银票如何?”
我听得不禁失了笑,知他是想起了我从前说的玩话,嘲他啐道:“银票哪比得上这些,这些珍玩可是潜力股,只会越来越值钱。”
“潜力股?”他皱了眉头,我暗想不妙,这么多年后还能蹦了那些词,忙笑着说:“大概是古董一般的东西!只会随了时间越来越有价值!”
他点了点头作明了的模样。
果然一会,便有太监们捧了御盘,那些赏赐下来的珍物都一一摆在盘中。我看了一眼,心里却有些沉重。
朱瞻基瞧出我的不悦,便问道:“寺玉为什么不高兴?”
我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皇上是不是要用这些珍玩抵了那个要求?”
“要求?”他皱了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怕是明白了我的话,却笑了说道:“不是,这只是份外的赏赐,皇爷爷既然允诺了,就不会反悔!”
我瞧他肯定的神色,才稍稍放了心,其实内心深处已不奢望那个要求能有用,只是多一个筹码,胜算便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