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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   他听了,却定定地瞧着那几行字,默不作声。
      我瞧他越发地当了真,便暗暗岔开话,又说道:“明儿可要去尚书房?”这几日休养,得了假也久未去上学。
      他却不睬我,依旧皱了眉头。我不禁扯了他的袖襟处晃了晃,打趣道:“殿下可越发地深沉了,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
      他却往后一退,脸上一丝不悦,张了嘴想说什么,却终于闭了。我瞧得他脸上神色不寻常,却怕是身上还有不适处之,忙拉了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心里却想,孩子便是孩子,六月的脸说变就变,怕是又耍些小性子,便也不在意,又瞧天色愈暗,便说道:“天也晚了,殿下也该就寝了!”一面说了,一面起身便要牵了他的手,他却往回一缩,瞪了我一眼,我忽然想到初相见时,也是这般模样,竟还嚷着:“妖女,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吗?”不禁失了笑,他瞧了我笑着,也是不解才开了口:“你笑什么?”
      我看着他,却像是看着数月前那个在人群中迷路的孩子,不禁喃喃道:“我忽然想起与殿下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殿下把手伸给我时,那模样真是好骄傲啊!”一面说了,一面又笑了出来。
      他脸上露了窘意,偏过头去说道;“我要回寝宫了!”说着,便一人走在前头,我忙示意云珠跟了他身后。瞧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这年纪的孩子身体倒长得很快,不留神,又高了好些。
      一面回了桌前,将桌上的物什收拾好。不一会,却见云珠折了回来。我便随口问了:“殿下就睡了吗?”
      云珠却笑着说:“殿下已经就寝了,怕是还未睡着。姑娘不去瞧瞧吗?”我也不禁笑了,朝她说道:“小孩子可真不好侍候!”

      我掀开帏幔一角,瞧了他闭了眼。低低地唤一声:“殿下?”,他似乎是睡熟了,一动不动。我才放下帏,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他在我背后唤一声:“寺玉!”我忙转过头去,瞧他已睁开了眼。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你要去哪?”他睁大了眼问道。我替他将适才掀掉的裘襟捻好,一面说:“殿下早些休息吧,我候在帘子外头,若有事唤我一声就是!”
      他才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御酒房里说是要酿落桑酒,待中秋时饮用。便吩咐各宫中的宫女将各院里的桑叶都采了集成一处。这日,朱瞻基去了尚书房,彩烟云珠二人忙着打扫殿内,我也闲来无事,便捧了镶了粉纱的竹织篮子,在后苑里搜罗桑叶。原先便命了太监驾了云梯将桑叶连枝带叶地一一折了下来,瞧得那几棵桑树越发单薄。我蹲了树下,将叶子一一摘了放了篮中。蹲得久了,脚踝处不胜力,有些酸累,便索性坐了下来,一面慢慢摘。
      一面细细挑了新鲜干净的,一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忽然听得有人唤我,转了头瞧去,却是奕肃站了苑墙下。忙起了身,朝他快步走去。
      “你怎么来了!”一面笑着一面问道。他侧了侧身,才见他身后站着彩烟。定是彩烟领了他来后苑里寻我,我朝她说道:“彩烟,你先下去吧!”她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再转向奕肃,他正上下打量我,我顺着他的眼光瞧去,原来是衣裳上到处沾了残叶,又染了些深浅不一的颜色。不禁讪讪笑了笑,胸前的手不自觉地十指交差搓了搓,一面说道:“正在采集桑叶,宫里要酿桑落酒!”
      他又瞧了我手上的粉纱竹篮说道:“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开始采集,等六月,九月时,还要摘了莲叶,菊花!”
      “奕肃也知道这些?”
      “我常喝秋露白,酒浆中便加了菊花!”他点点头。
      “我是不喝的,若御酒房里分了下来,我便留了给你!”
      他听得只是笑了笑。我又说道;“我们别杵在这儿呀,去我屋里说话吧!”一面说了,一面要领了他去我的宿处。

      他立在门外,打量起屋里。我不禁失了笑说道:“别瞧了,一床一橱一桌,费得了时间瞧吗?”
      他才走了进来,我忙替他倒了茶,让他坐下。他接了茶杯,却是握在手中,又看了看床榻,终是没有说什么。我心底并未觉得这屋里有多么简陋,心不在此,身旁的摆设也如无物般,只是此话却不能与他说,只又笑着说:“白天都在景阳宫里,只是夜里回来落脚的地方,又用得着什么?”
      他才抿了口茶,说道:“寺玉的茶却还是一样!”我不禁白了他一眼:“先前是陈伯泡的碧螺春,这会是只是温开水,怎么会一样。”
      他只是笑了笑不语,我才坐了下来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这景阳宫毕竟是皇太孙殿下的宫邸,且与太子的景仁宫相去不远,怕是无事也不会来此。
      他方从袖下掏出一件东西,搁在桌上。我一瞧,却是一个红木锦盒。我瞧了瞧它,又看看奕肃:“这是?”
      他指了盒右上侧处,我定睛一看,却刻了寺玉二字。
      “昨夜有人敲了府上的门,留下这个。我想应该是要交给你的,所以今天带进宫!”他迎上我的目光。
      “是什么人?”我也理不出头绪。
      “不知道,只看到这个,人早就不见了!”
      我将它移到眼前,又问道:“盒里装的是什么?”
      他依旧摇摇头:“不知道!”原来他并未看过。我才小心翼翼地将摁下扣环,将它打开。
      “这是------”
      不待他说出,我便张口截了话:“伽楠香木念珠!”
      低了头看着这手珠,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脸上已是露了笑意。
      “二哥先前也送过给你吧?”他将手珠拿在手上,细细看了看,又说道:“这种伽楠香木我国云南稍有出产,主要产于安南(今越南),安南国每年向我朝进贡时都会献上这种香木,属沉香一种,因为稀少而弥足珍贵,伽楠香木制的手珠,贴肌肤而戴,会散发出奇香,而且性甘温,理气,有安神暖肾的奇效!”
      停了一会,他又说道:“瞧这纹理,却是上好的的品种,只是这每粒念珠上,却刻了-----”
      我点点头,笑着说道:“这是一种符号,据说人心是这种形状!”
      他虽有些不解,却也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那寺玉知道这是何人送的?”
      我点点头,只是笑而不语,将手珠放置手心处,瞧了许久。
      奕肃却也没有追问的打算,只瞧了我说:“见你看了它很喜欢,便知道我今天来对了!”
      我只一面笑了,忽然又想到一事,便问道:“你明日还要进宫吗?”他毕竟是出了宫的王爷,怕也不能无故来得频繁。
      “这几日都要去御书房见父皇!”
      “明日我陪皇太孙殿下去尚书房,我会在外头候着,你进宫后得了闲就来找我。”我细细想了会,才打定了主意。
      他点了点头,又起了身:“好了,我也该走了。”
      我忙站了起来,随他出了屋里,又将他送至殿外。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去,瞧着他走得远了,才折回。
      夜里待朱瞻基睡得熟了,才回了屋里,将红漆盘里的油灯点燃。手上持了笔,思量一番,才勉强写了几行,瞧得大意是可以明了。才将纸折好,套了信封,信封上写了木预二字。又侧头想了想,便再套上一个纸封,用浆糊封了口,又用手拭去多余的一处。这才了事,又将它搁在枕头底下。
      转身打开红漆木橱,将那红木锦盒拿出,又瞧了瞧那串手珠,不禁戴在手上。放至鼻息下,果然有一丝香味。折腾了半晌,才熄了灯,躺了床上闭了眼。

      次日,奕肃果然来寻了我。我将信封交予他,一面殷殷地看着他嘱咐道:“请替我将这个送去如是阁,交给陈伯便是!”
      他一面接了,一面点了头又说道:“好了,我要出宫了!”我点点头,便目送他沿走廊往太极殿去。但只瞧他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上前叫住:“奕肃!”
      他停了脚步,转过头看向我。
      我吱唔了一会,才说道:“你为何不问些什么?”
      他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不必了”
      尽管是预料之中的答话,心里还是一丝悸动。也扬了扬嘴角,朝他笑笑:“你快些走吧,晚了便不方便了!”
      他点点头,又转身走远了。
      我与他之间,有什么需要质问的,我有我的私心,他有他的处境,不若两不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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