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萧清歌》梨晓音

4、愿为清恭一安人

　　离上次于御花园头疼昏厥已一月有余，我站在晴允轩的门口，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出了神。俄顷，傲霜与两个婢女搬了张木椅过来，然后向我一福身道：“王妃，今儿个天气好，您先坐下休息会儿吧。奴婢还遣人备了些西瓜和冰块，这盛暑天里是最解暑的了。”
　　我伸了个懒腰，坐上木椅，看了看一边放置着的西瓜和冰块，弯了唇角：“还是你最体贴。”
　　傲霜笑着吐了吐舌，退至一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忽然觉得就这么坐着十分无趣，便起了身，向傲霜说道：“就这么光坐着也着实无趣了，傲霜，你去把那扇子拿上，如今已是六月了，想来王府花园的芙蕖也应该像这里的一样开了。”
　　“是，王妃。”

　　王府书房，管事为萧君琮换了一盏清茶，然后退居一旁为萧君琮研墨。
　　片刻后，萧君琮将笔搁置在笔架上，吹干了纸上的余墨后将纸放在一旁，抿了一口茶后，将杯放到书桌的旁侧，顺手拿起一旁的册子翻了翻，忆起了一些事后问正在研墨的总管：“管家，今日，是不是户部侍郎的女儿黄氏又来了？”
　　“是的王爷。”管事想起那位嚣张跋扈却在自家王爷面前温顺地像只猫一样的黄姑娘，不由笑，“其实黄小姐这经常地往王府里跑，还不是全因为王爷您啊，这黄小姐对王爷的心思，咱们都看在眼里呢。”
　　萧君琮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将册子扔在桌案上，淡淡地道：“黄欣萍骄横任性你又不是不知，仗着自己是黄淑妃的妹妹便如此刁蛮，本王对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
　　“也是，听闻上个月陛下邀淑妃娘娘的家人入宫相聚，不料黄家小姐在途中遇到独自一人扑蝴蝶的景秀长公主，还给了景秀长公主好大的脸色看呢。”
　　“只是嫣儿可是那种绝不许别人僭越的人，结果两人争执起来倒是把皇兄和黄淑妃给引来了，最后皇兄让户部侍郎好好管教之外倒也没重罚。”提到那个娇蛮的千金小姐，萧君琮一脸不屑，“罢了，书看多越发觉得头晕，本王去花园走走。”

　　“傲霜，你看芙蕖开得真是不错，赤色与白色的花朵互相交错，既不让人觉得太过淡素也不会显得太过妖艳。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恰似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杨万里这诗写的，可真是不错，将两色芙蕖共开时的样子尽写出来了。”我看着湖中近岸的芙蕖，笑意浮上脸庞。
　　傲霜颔首，回应道：“可奴婢总觉得芙蕖太过清素。”
　　我探出身子，看了看跃然于芙蕖从中的锦鲤，觉得有趣便吩咐了傲霜去拿些鱼食。
　　想起方才傲霜所言的芙蕖过于清素的话，我自言自语道：“一生望清，一世盼宁。人生在世，清些总是好的。”记起自己嫁于清恭王也快三个月了，并无任何大事发生，且日子过得也是安宁清静的，倒是无意中成了自己望清净着过一生的愿望。思虑片刻后，我脱口而出道，“自是人之安好处，愿为清恭一安人。”

　　“呦，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啊，竟如此不像话，不做好自己的本分倒是学会偷懒了？也不看看这王府花园可是你们可待的？”
　　我心下疑惑，闻声回望去，便见一粉衣女子从绿荫丛中走出，旁边跟着两个侍女，那粉衣女子杏眼微睁，上下打量了我后眼神中多了几分讥讽。
　　对她方才的话不置可否并将她的脸上显露出的不屑尽收眼底，我依旧不动声色，淡笑道：“不知这位小姐，是何人？”
　　粉衣女子不答话，只是轻哼了一声，倒是站在她左侧的侍女上前一步答了话：“我家小姐系户部尚书黄大人之女，你究竟是何人？竟连我家小姐都不知。”
　　我在未进宫中做女官时见惯了这种骄纵的官家千金，因此心中对这种从小被娇纵惯了的大小姐无任何好感，见她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我难得出声讥讽：“原来是黄小姐，倒是我疏忽了，只是有一事我要提醒黄小姐，王爷已有妻室，小姐尚未出阁，与王爷也并无半分血缘关系。由此我以为，黄小姐还是该顾全自己的名声，这王府还是少来为好。”
　　“你——你羞辱我？”黄欣萍或许也非那种肚中无墨之人，将我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后，才恍然我是在暗讽她送上门。顿时瞪圆了眼睛，大跨几步上前，扬起手作势欲打我。只是刚扬起手，便被人死死拉住，她回头一看，紧捏住她的手臂的便是萧君琮的贴身侍卫李子育，李侍卫的一双眼睛冷瞪着她，或许是被他瞪得心里发毛，黄欣萍抽回了手哼笑，对我道，“即便王爷已娶亲又如何？那女人以前也不过是宫中景秀长公主身边女官，凭着自己为景秀长公主的义姊被圣上封了个郡主才得以嫁给王爷，依本小姐看，王爷八成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我挑眉，心里点点头觉得她说得虽然难听了点，但的确是实话，一旁的李侍卫冷冷开口为我解围：“黄小姐，请自重。王妃娘娘还不是您能议论的。”
　　“呵，本小姐就要议论又怎样？若不是王爷的命令，我定不听——”

　　“若是本王的命令呢？”黄雅萍话未说完萧君琮便从树木丛中缓缓走出，眉头紧皱，声音薄冷。
　　我一见到那青衣男子便立刻行礼问安：“妾身见过王爷。”
　　萧君琮弯了唇角，踱步走进我，然后弯身将我扶起，轻声道：“本王不是说过么，不必如此多礼。”
　　这厢我被他的动作给惊到，那边黄雅萍羞赧，回过神，才急急行礼道：“见过王爷……”
　　萧君琮这才一挥袖：“起来吧。”
　　黄雅萍垂首站立一旁，萧君琮笑笑，“黄小姐近来真是好兴致，日日往王府跑，倒不知本王这王府花园有何独特之处引得黄小姐如此流连？”
　　“这……”黄雅萍怔怔，随即答道，“妾身看这花园里芍药开得正美，闲来无事便起了日日赏芍药的心思。”
　　“这芍药是皇兄赏于本王的，本王也觉着芍药美，才命人种在了这里。”萧君琮点点头，忽的直看向黄雅萍的眼睛，“既然黄小姐如此喜爱这芍药花，不如本王命人将这些芍药花移去黄府，也省去黄小姐日日来往，黄小姐觉得可好？”
　　我心中暗笑，这萧君琮倒也是觉得她麻烦，想出这法子变相地赶她走，只可惜似乎她并无想到这层上。目光扫过已是满脸通红的黄雅萍，我起了玩意，突然开口轻吟：“芍药纷育蕾，暖风急做媒。 ”
　　正冷笑着的萧君琮听到我所吟的诗句怔愣，淡淡的扫了已退至一旁准备着看好戏的我一眼，眉间微蹙，却笑道：“王妃好兴致，此等情况下还吟诗？”
　　黄雅萍怔住，望向一副看戏样子看着萧君琮的我，愣了一会儿后，讪笑着走至我身边，福了福身道：“原来是王妃姐姐，还望姐姐恕妾身无礼。”
　　“黄小姐多礼，倒是我先前不该与黄小姐斗嘴，是我有违待客之道，失了礼数。”我脸上尽是歉意，或许是我这故作诚恳的样子让萧君琮失了笑：“倒不知王妃如何与黄小姐斗嘴了？能否与本王说说？”
　　“无事，只是妾身以为黄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倒是不应频频往王府里跑，因此说教了几句，不知王爷如何以为？”
　　“恩，王妃所言极是。”萧君琮故作严肃状，点点头，“王妃说的在理，且黄小姐还是官家小姐，确是不该日日往这来，既然黄小姐是因喜爱王府中的芍药花才日日来，等下本王便让管家送几株去黄府。现下本王与王妃有事相商，黄小姐还是请回吧。子育，送黄小姐出府。”
　　萧君琮一把拉过我离去，独留满是尴尬的黄雅萍一人在原地。李子育对着怔在原地的黄雅萍道：“黄小姐这边请，属下送您出去。”
　　已走远，我深吸一口气，抽回手然后福身行礼：“不知王爷有何事要与妾身相商？”
　　“不知王妃刚刚吟出的那首诗有何意义？芍药花的诗如此多为何偏偏吟了这句？”
　　“只是觉得有些应景罢了，王爷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为何黄家小姐会如此喜爱来王府，总不至于真为了那几株芍药罢？”
　　“王妃以为如何？”他语气渐冷，“纵然真是如此，王妃可真是大度不同于其他女子，倒是一点不介意？”
　　我轻叹道：“非也，妾身倒也是不肯，不过妾身方才看着王爷的举动，还以为王爷也有此意，原来是妾身想多了，倒是引得王爷不快还望王爷恕罪。”
　　他看穿我眼中的笑意，微微蹙眉：“王妃……这可是在看本王的笑话？”
　　“恩？”被拆穿心思的我愣愣，“妾身可不敢。”
　　萧君琮不再理我，转了身独自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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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芍药纷育蕾，暖风急做媒。花仙欲出阁，不知嫁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