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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梳发金盘剩一窝。画眉鸾镜晕双蛾。人间何处无春到,只有伊家独占多。微步处,奈娇何。春衫初换麹尘罗。东邻斗草归来晚,忘却新传子夜歌。
——鹧鸪天·陆游
正是十一月,寒风凛冽来形容是再好不过的。
天还未亮开,这时候虽然不是上海最为繁华的时候,但也有三三两两早起的人开始忙碌赶生活,季云染是个异类,只是呆呆站在春堂弄口,看着锦墨楼发呆。房檐上还挂着她亲手系上的风铃,只是物是人非,往日一同在这锦墨楼上喝茶听戏的人已经不知何处去了。温玉良,他可还好?一个名字一个念头突然就这样闯进心里。季云染摇了摇头想要忘记,但总是这样,越是想忘记的人越是记得深刻。
“小姐是来饮茶么?现在太早喝茶伤胃。”
锦墨楼枫木门被人推开,温良如玉的脸孔,鼻梁上还有一副眼镜,分明是个留洋学究的模样,季云染不由淡淡笑了。这是没见过的脸孔,大概是老掌柜那位出国留洋学医的公子吧。她这般想着。
“下雪了……不如进来喝点温酒。”眼镜少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又红着脸放手。“父亲做了糕点,难得吃到……小姐一起来么?”
浅笑像是桃花点了点头,少年红着脸让开一方让她进去。还点着灯,一片柳絮一般飞雪随着女子闯入,在灯光下化作淡金琥珀又消失殆尽,季云染看着消散的雪有些悲哀皱起眉头,掸了掸皮草外衣上的水迹。若少年不说,她是断没有发现居然下雪了,这仅是十一月的初冬罢了。
习惯性的转上二楼雅座,推开竹窗,卷起的风让风铃清脆作响。愣了一愣才想起正在下雪,又只得将窗叶拉回来,无奈笑着,转身对上眼镜少年呆愣的脸。
“小姐认识温先生?他也总爱坐在此处……”
忽然想起某位熟客总爱坐在这里看着怀表中收藏的照片发呆,不由自己的便问了出口。
“一位……故人。”
婉转几番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解释两人的曾经,只是一句故人淡淡带过。正待少年要发问时,老掌柜遣了小二送上温酒栗子糕,季云染径自斟了两杯,一杯推到少年面前阻挡住他的问题,那些不堪过往她是再没勇气去提起了。
郁郁喝着酒,任由少年再问什么都没听进去。少年陪坐半晌也觉得无趣便去给父亲帮忙了。季云染独自坐在楼上,依稀听到少年在问老掌柜那些前尘往事。
“等你长大就懂了……”
老掌柜是这般回答。忽然又想起那个人也是一样总爱这般敷衍,等你长大就懂了,转眼十年何止长大了,再来一个十年便老去了。
与温玉良的相遇大概也是一个冬天,大上海飞扬着柳絮一般的雪,才随母亲归来的少女生长在温暖南方是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天气,就连阴郁的路灯都被渲染了,淡淡琥珀般的光芒,那个温良如玉的男子就撑着伞踏雪而来。
“是夫人小姐吧?少爷叫我来接二位回家。”
温良玉是从来没有辜负过他的名字的,就算是让他在风雪中等待了整整三个钟头,也依旧可以笑得出来,季云染对这个年长自己将近十岁的人从第一面就是怀着好感的,只是又不同于喜欢。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质变发酵?季云染揉了揉额头,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再也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到上海已经是冬季的末尾,天气渐渐暖了,收拾几天安顿好了之后窗外的梨花居然已经盛开似雪。一旦闲下来,季云染便开始缠着哥哥要出去寻乐子,公务繁忙的季云岚值得又将温玉良安排来。全程作陪带着季二小姐去逛戏班子。
“良辰美景奈何天…赋予残延断堩…”季云染总爱嗤笑戏文才子佳人,故事太美好,美好的太假。“这戏大概也就这一句是真实的罢了。”
“小姐不信这世上有这样的情么?”温玉良淡淡笑着,像是梨花浅白,季云染失神,也失了心,之后他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又相信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温玉良从来不知道,季云染不信这戏文是因为唱的多了,虞姬也罢,杨玉环也罢,终是被那郎君所负,心在戏中久了也倦了……她所求郎君不需花前月下,只求一生不负。这般良人,她自知是难寻便也不寻,人在合适的时候终归会遇上合适的人,尘封的心不是打不开,而是没遇上合适的钥匙罢了。这是很久后才想明白的。
一壶酒喝完了,栗子糕已经变凉。雪也停了。那些人走茶凉的记忆终于也从脑海中抛开。
季云染付了酒钱,不见那个来时在的少年。
将冰凉的手笼在皮草袖里踏着微微湿润的青石板向街尾走去,她没注意看,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擦肩,回眸看着自己良久……
“该怎么说你才好,死丫头。”
季云岚骂骂咧咧敲着季云染的脑袋,这丫头刚刚又回绝了一门在他看来绝好的亲事,对方是上海青帮的大少爷,年少有为才情一样是绝佳。可是这丫头就是一口回绝,连劝说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一个。
季云染淡淡一笑,只留下一个衣袂飞扬的背影。季云岚只得摇了摇头,他知道妹妹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子,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说,也说不明白。
倚靠在墨竹小榻上。不知是防寒的炉火烧得太旺还是怒急,竟然有些发热。一柄纸扇徐徐摇着,苍白指间紧紧握着一支朱钗,摩挲着熟悉的纹路,每一片云母每一粒珍珠了然于心,就像是对早亡妻子的熟悉。
再过些天也该去祭奠祭奠,三个月未去了,坟头上该又长起些杂草要去清理,她是最爱干净,受不得这般委屈。不知道她在彼方可还好,她是爱热闹的人,受不得寂寥……
“云岚……莫要怪他。不是他的错。”
满身血污染脏一袭青衣,一个单薄的笑,她总是在担心别人,就算到了死的时候也还在担心他会怪罪她唯一的胞弟。
紧紧将妻子抱紧,生死别离。就算是在修罗场摸爬滚打多年的汉子也要忍不住落泪。
她死的时候还那般年轻。安详如斯正应了她的名字温玉雅,玉石一般温雅。
虽说明明知晓原因,虽说明明已经答应她……却还是无法压制住心中对那个少年的憎恨。不惜一切想要置之死地。
季云染做了一个漫长又杂乱的梦。
她急忙奔走于错杂巷弄,身后是紧随的脚步,沉重纷杂。不知道跑了多久依旧是不能摆脱,她快,它亦加快,似乎就保持着某个距离不紧不慢。好奇身后的跟踪者却又缺乏回头的勇气,似乎冥冥之间明白回头代表着什么样的结果。
终于被逼入死路,再无选择,猛然回头间,一声震破耳膜的枪响,随之而来的是小腹上刺骨的阵痛。
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印在血泊之中,恬然微笑不带分毫畏惧。
“小姐醒了!!”
猛然醒来,满眼尽是影影憧憧,人声鼎沸。
小腹上那个历尽多年不曾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是了,她是病了。已经染上风寒卧病三天,发烧久了竟然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死丫头吓死我了。”
季云岚语气间掩不住焦急,才听到丫头的声音就丢下生意不管奔上楼来。什么生意,什么商会他都可以不要,却决不能再忍受失去至亲的妹妹。
“我梦到他了……”
苍白脸色,有些迟疑,似是喃喃自语。
季云岚眉头一皱,紧紧握住被角,似乎要将所有愤怒发泄。
往后小半月的日子,自然是被禁足在家,季云岚有些紧张过度,就连她咳上一声都要兴师动众将洋人医生连夜抓来。虽然想要在家照顾她,却没法放下生意,又怕她在家发闷,广邀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太太小姐来家中做客,不为别的只为有人陪她说说话。
季云染便是安然受着兄长的照顾,这是她在这世间最后能感受到的温暖,除去兄长似乎再没有谁能够与她如此亲近。
麻将打了一圈又一圈,光听声音都让人想要睡着的困倦。
“哎,可听说了……”
东家小姐纨扇半展遮挡起鲜红如血的唇,故作神秘压低声音。
“什么事呀?”
西家太太忙不迭的接上话头。
“温家公子入狱啦。”
挑了挑眉,隔壁的小姐轻描淡写,眉目间分明写着这都不知道的傲然。
脸色徒然变得苍白,一口血就那么吐了出来,染红雪白旗袍衣襟。
“季小姐,你怎么了?”
“快叫医生……”
……
唇间绽放出一个苦笑,房间里的纷杂仿若隔着重重水幕越来越是不真切,末了便是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眼前唯有一片苍茫的白。脑海里唯一闪现的念头是:他入狱了……温玉良他竟然被捕了。
仿若还是那个初春的月夜,清辉满地,红樱漫天。如玉般温良的青年一身笔挺军装,笑容淡入梨花。
“云染,等我。战争结束了我们就结婚。”
“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就快了。”
清淡笑意,猝防不及的一吻落在少女眉间,彼时她不过十七岁懵懂无知。
“……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铁一般刚毅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自法国留学归来的青年女子,一头利落短发站在鲜红党旗之下,目光坚毅。
救亡中华,似乎成了彼时唯一的梦想。
……战争早些结束……只有闲散下来的时候才会又想起那张已经许多年不曾相见的脸孔。自全国各地寄来的信看了又看,薄薄信笺几乎就要碎去。
残月皓白似雪,古老的青石街道被血迹洗礼。
倚靠冰凉的墙壁,就连小腹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
“我的任务是……杀了你。”
一如当年樱花下的话别,温柔尚存,带着苦涩浅淡笑着,一双眼氤氲冰凉泪水,终究还是没有掉下来。在贴身的地方一叠信笺,墨字被鲜血晕开,再也看不清,也不需要再看清。
选择不同的阵营站下,所谓相恋原本就是不该。
这便是最后一次相见。亲手撕裂所有柔情,过往再也回不去。
影影憧憧,满脑子都是曾时过往,或喜或悲。
季云染在比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醒来。
“我要去见他。”
季云岚怎么也想不到季云染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不曾阻止也阻止不了。
牢房比想象的更为阴冷,厚实青石墙壁不知自何年开始便已然存在,承受着岁月斑驳不堪,跟随者狱卒踩踏寒彻骨髓的水汽步步往前。或是犯事或是冤枉,一双双眼睛带着怨毒与畏惧躲藏在铁栏之后默然凝望着这位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
三年的时间,在战争的洗礼中季云染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恐惧,但是自从踏入此处第一步,沉眠已久的恐惧又复苏,如影随形。
“玉良……”
满身血污躺倒在杂乱稻草上的已不复当年,她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听闻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得裂开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唇间,兴许是割去舌头留下的伤又再次迸裂。
两人之间相隔一道冰冷铁栏,相对无言。
“你竟是到最后都没有出卖我的秘密么?”
嘴角带着凄然浅笑她俯身他的耳畔。蛊惑的声音带着决绝的意味。温玉良艰难抬手抚上季云染苍白如雪的脸庞,所有的秘密他了然于心。
彼时季家兄妹背景远不如所能看见的那般透彻,季云岚作为商会会长他的生意自然不是一般的,他在倒卖战争情报,留洋归来的季家小姐自然为哥哥担当起刺探情报的任务,多少同僚丧命于季家兄妹手中,那次刺杀他却失败了。
不是败在姐姐对那个男人的殊死维护,而是败在自己的心软,对她那一枪他终究是避开了要害。
九月温玉良莫名死在狱中。
“良辰美景奈何天……都这般赋予残延断堩……”
她端坐茶楼上,合着风铃轻响不紧不慢唱着曲儿,不经意间望向阁楼转角,是错觉,他一身军服笔挺还在站在樱花树下恬然微笑。
再仔细看去只有漫天白雪。
季云染终究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死去的前几日总是望见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哭着喊着抓住雪白旗袍衣襟,留下一个又一个擦洗不掉的手印,那是她该还的债。
不文山上两座孤坟比肩,无碑无字,唯有一树红樱灼灼,枝叶纷杂间一盏风铃清脆作响。
生不得相伴,死自当相随。
四千三字的贺文,终究还是欠缺很多。
祝各位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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