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FLINE》少年A

2、二中三班顾老师

　　剑鬼虽然立即下线，但并没有马上抓起钥匙往二中冲。因为按剑鬼这种游戏狂人的作息来说，现在正是他们平时活跃的时段，也就是说，半夜三点。整个城市都在睡觉，除了网虫。

　　他会那么干脆地下线，除了他深知跟韩家公子废话只能是单方面地被冷嘲热讽所以不如遁去以外，更是因为如果要在阳光下去做有意义的事，那么睡眠是必须的。按剑鬼的作息规律，早上九点顾老师上班他上床，下午五点顾老师下班他下床，那还找个屁的人啊。

　　开口要怎么说呢？

　　单刀直入？千里，我是剑鬼，我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下功夫。不行，这么说大概会直接被对方当作是PK邀请，然后被海扁一顿吧。在游戏里都远远不是对手，现实中……剑鬼看了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腕，心想大概一个照面就被天下第一顾老师拦腰折成两断了吧。请教这个词太拉仇恨了，不行不行。

　　千里，我想请你指点我一些功夫，好提升游戏的操作。不行，这么坦白说是为了游戏，千里一定不高兴。一个不高兴拍自己一巴掌，大概就会躺平起不来了。

　　千里，我对功夫有些兴趣，最近你都没有上游戏，所以我就来找你，希望你能指点我一下。嗯，这样不错，只说对功夫有兴趣，千里一定很感动，很有兴趣，会很热情地教他一下。而且千里只要想想也就知道他学功夫是想把游戏玩得更好，只是他并没有这么说，千里其实很会装糊涂，不会当场揭穿他，大家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哈哈。

　　想好这点，剑鬼觉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不由得精神一阵，顺手点了根烟，舒服地吸了一大口。然而一想到自己是要下线早睡的，怎么又点了跟提神烟呢？再看自己左手已经扶上了游戏舱，弓着身子正要钻进去的样子，剑鬼一时间噎住，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在安静的房间里比烟花还寂寞地咳了起来。

　　……

　　……

　　剑鬼一觉醒来，恍如穿越。阳光穿透窗帘，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剑鬼本来就小的眼睛眯得都看不见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时针指着2，心想两点怎么会这么亮呢。迷糊着嘟囔了两句，翻个身背向窗户，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整个世界黑掉了。

　　黑暗的视野让剑鬼既熟悉又安心，于是开始思考刚才没想明白的为什么两点却那么亮的问题。下一刻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要到阳光下去进行找千里讨教这么有意义的活动啊！

　　忙不迭地起床，穿衣服，找钱包，找钥匙。因为吃饭大都叫外卖，所以剑鬼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钥匙放在哪里当然也就不知道了。被子和床垫都被掀了几次，依然没有找到，剑鬼急得团团转。始终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针已经快走到3点了，不要啊，他还没有2够啊！

　　虽然剑鬼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如果胆敢不锁门就离开的话，回来保证家徒四壁，没了游戏舱，平行世界就变成失落的世界了，他还混什么啊。找个人来帮自己看家？剑鬼的朋友几乎都跟他一样是昼伏夜出的，现在应该都睡得正死吧。万般无奈之下，剑鬼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家公子的电话。让公子从被窝里爬出来赶过来帮他看家绝对是不可能的，剑鬼也没有这么奢望，他只是想求助于公子那惊人的记忆力和推理能力，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钥匙放在哪里了。

　　电话一通就被接了起来，但很久都没有声音。剑鬼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才从窗外汽车开过的声音中辨识出一丝丝棉被摩擦的声音。看来公子第一时间接起来的原因只是不想让铃声打扰到自己的睡眠，而至于对方想说不能说的忧伤，电话费白白流淌的肉痛，都应该算作扰人清梦的惩罚。这下剑鬼急了，连忙对着手机喊，“公子，是我啊，剑鬼。公子，公子，小久。”

　　那边被人用恶心的方式喊出本名的韩家公子总算按捺不住应了一声，“有屁快放。”

　　“我现在要出门去二中找千里，但是找不到钥匙了，你知道我的钥匙放在哪儿了吗？”剑鬼连忙一口气说完。

　　“厕所。”电话里蹦出这两个字，然后又是如同永恒一般的沉默。

　　剑鬼差点还以为韩家公子要去厕所，让他等会儿再说，结果没有等到对方再说一个字，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说他的钥匙可能在厕所，于是挂掉早被韩家公子远远丢开的电话将信将疑地去看。果然，在洗脸池旁边的肥皂盒上，放着一串可爱得亮晶晶的钥匙。

　　收拾好一切装备出门，时间已经三点半了。剑鬼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对着摇下的车窗说二中去不去。司机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像下了决心似的打开了车门。一坐进去就听见收音机里正在播犯罪分子在学校门口砍伤儿童的新闻，剑鬼无辜地盯着司机，对方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踩下了油门。

　　一路无话。

　　司机把剑鬼送到目的地之后，匆匆地绝尘而去。剑鬼站在学校门口，突然有些踟躇起来。虽然他是不好意思，但看着学校保安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剑鬼那忸怩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不良分子在学校外伺机而动。再一个多小时就要放学了，这种可疑人物是断断不能掉以轻心的。

　　“喂，那个那个谁，干什么的？”保安大哥用手里的自行车锁敲着铁门，引来剑鬼的注意。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剑鬼微笑道。

　　保安大哥面色一凛，声音拔高了几分，“找谁的啊？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你跟他什么关系？”

　　“呃……”剑鬼想对方是误会了，客气地解释说，“我来找顾飞老师，我是他的朋友。”剑鬼想想又撒了个小谎，“功夫上的朋友。”

　　“哦～原来是找顾老师的啊～”保安大哥笑呵呵地收起自行车锁，手搭上铁门的把手，看来打算给剑鬼开门了。

　　二中是市重点，要找一个只知道姓名的老师本来应该很麻烦的，但顾飞教的是体育。再大的学校，某些老师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比如音乐，比如美术，比如健康教育，比如体育。所以顾飞作为稀有品种，在学校里还是很出名的。当然他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教体育，而是因为大家都懂的理由——一个被老头打趴下的家伙，却一直说自己会功夫。而恰好这个保安大哥也非常熟悉这段典故。为什么呢？因为保安工作者，十个有十个半都崇拜功夫高手，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敖蛟龙，那是何等的威风帅气！所以最初听说顾飞会功夫的时候，他是多么欣喜啊，自己不仅能进二中当保安，享受优越的福利待遇，竟然还遇见了大隐隐于二中的武林盟主顾大侠！但命运……却由全校师生见证了……它的残酷。

　　保安大哥摇头笑了笑，猛地一拍铁门，“功夫上的朋友？顾飞老师会功夫？忽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