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bandrupt

1、第 1 章

　　我知道这依旧只是个美好的梦。梦里的他，模样停留在上次见面时的那样。
　　然而，这依旧只是我的愿望，如此亲切，如此温柔的他，只能在梦里找到。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英国留学。一年后返家，没呆多久又去了外地工作。跟朋友们只能用□□或者电话联系，大家都很忙，很多人也换了号码，无从寻找。
　　年假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变了很多。新开的店铺，扩展的江边公园，崭新的面貌让我感到时间流转的飞速。跟他上次见面，一转眼，又过了这么多年。
　　前些年同学们的那些聚会我都没参加，要么是还因为没法参加，要么就是因为参加的人都不是熟到相见的人吧。今年的聚会，不知金和谢她们会不会来。
　　家里亲戚的小孩要才加奥数，老爸找我帮忙叫他。可自从高中后就将数学这玩意儿完全抛弃的我完全不像再接触那些个让我噩梦连连的f(x)了。断然拒绝了老爸的拜托，但几经波折后，不知为何我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眼前这个小鬼头手上的教材，我最终还是被他拉进了补习班。从来都不知道现在的补习班还能让家长陪同进入，但坐在课堂后面看着那些孩子们埋头苦算的笑脸，感觉实在不怎么样，就跟不信任孩子会认真上课而来监视一眼。
　　望了望左右，发现来了不少家长，当然，大部分都是孩子们的爸爸或者妈妈，像我这种来打酱油的，确实不多，除了靠窗坐的那个男人。作为父亲来说太过年轻，很难想象这个年龄就有个上初中的孩子。想想当年我上初中时爸妈脸上的风霜，那根男人更加不可能是哪个孩子的爸。
　　出门时急急忙忙忘了戴眼镜的我看不清远一点的东西。只觉得黑板离我好遥远，黑板上面的字看上去也都是些白白的小虫在扭动一般。唉，头晕，困了。那边那个男人倒是很认真，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唉……好像回家睡觉……
　　课间休息时，老师让孩子们跟家长交流上课体会，我被小鬼头拽到了他座位上。他摊开教材让我给她讲解一道题，但我一看到满书的f(x)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了事。
　　小鬼头正用一种“你真没用”的眼神看着我，而我正想解释我是数学白痴时，另外一个小鬼头跑过来拉住我家小鬼头说：“我叔叔讲得很清楚，你跟我一起去问他吧。”于是，以一个“白痴”的眼神结束我的深渊后，小鬼头被拖走了。
　　我无奈地看着小鬼头奔向他人的怀抱，只好没办法地跟过去见见那个“叔叔”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多年都还没忘了f(x)，那个人一定是神人。
　　眯起眼辨认了一下小鬼头大致所在方位，我慢慢往那边蹭过去。
　　嗯？这不是之前那个靠窗坐的男人吗？我看着渐渐清晰的轮廓，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幕。那副认真的样子，估计是真的很感兴趣，就连现在讲解的表情都那么认真。
　　“你不会还过来干嘛？”小鬼头抬眼瞟了我一下，态度相当不好。
　　我回敬：“不会就要问，就算不感兴趣，过来听听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跟个小鬼头较真，是我变笨了……
　　那男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后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了头，愣住了。
　　虽然远了我看不清，但那张脸就在这么尽在咫尺的距离，想忽略都不可能了，于是我也愣住了。
　　上课铃响了，我惊醒般地颤了一下，笑笑道：“上课铃，我们坐后面去吧。”说着便往后面走去。
　　我听见他从凳子上站起的声音，也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但我没有回头。在椅子上坐下后，我看到一双黑色皮鞋停在我面前。
　　“我们出去聊聊？”他这样说。
　　犹豫了一下，我本想拒绝，但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坐在补习班所在大楼外的花坛边，我有些不知所措。跟他可以说是真的多年不见，原本也没什么联络，高中毕业以后可以说是完全处于互不相干的状态。大学期间同学聚会时见过一次，结果就连那次见面都因我那句“这是谁”而弄得尴尬万分。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出众那个懵懂的时候，那样的三年，也在时间的冲刷中渐渐淡去。
　　他递给我一罐饮料，我接过后道谢，便没再开口。
　　他原本也不是那么健谈的人，自然也就沉默着。
　　空气安静地流动，冬季的寒风时不时刮过，冷冷清清的花坛里什么都没剩下。
　　“你之前去留学了？”突然间他开口了，语气还是跟我记忆中的一样，淡淡的，冷冷的。
　　我只想着：哎哟，你还真打算聊啊？但还是答道：“对啊，增加见识去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脸看完，“这些年……都还好？”
　　我笑笑：“我有什么不会的？日子照过，饭照吃，班照上，没什么不好的。”
　　……哎哟，能不能别折磨我了？跟你说话好累……事实上，我并不擅长跟他交谈，从以前到现在，从没真正地交谈过。
　　“……嗯。”他依旧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我看了看他，感觉他还跟以前一样没变多少。这些年，我也没怎么变，即便在大街上碰到以前同学，他们也是轻易就把我认出来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做过的那些个梦。梦到过他订婚，梦到过他结婚，甚至梦到过他儿子上幼儿园……小封说梦里出现次数多的同一个人会是我将来的另一半，我想，那只是因为当初那些年执念太深，才会时不时地梦到他。然而我不懂的是，当我放下那些执念后，为何还会梦到他？
　　“对了，今年聚会……你回来吗？”他咽下嘴里的饮料问。
　　“会吧。”金和谢貌似回来了，叫上她们一起去也挺好的。“你也去？”
　　“去，难得大家都在。”他看着我，嘴角似乎笑了一下。也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挺好的，大家都回来了。”不知该说什么，我随口附和而已。
　　“嗯，到时候再见吧。”他笑笑。
　　我不知道他指的“再见”是针对那些同学还是我，不过，仔细想想，应该不会是在说我。于是我也笑笑：“嗯，到时候再见。”但谁又知道呢？大家都已经不是当年那些闲的没事做的孩子了，能否再见，依旧还是未知数。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她，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么？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我提出想跟她聊聊，但看她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起身往外走时，我知道她并不想跟我聊。
　　我去买了喝的给她，希望能打开话匣，但她只是跟我道谢，随后便不再说话。
　　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
　　说起来也是，当年那次恶作剧虽然做法欠妥，但那时候她确实是喜欢我的。
　　骑车经过的那个岔道口，她曾在那里惊吓过我；那年情人节她特地送礼物过来，而我拒绝她时她脸上瞬间涌上快哭出来的表情让我记忆犹新；当拆穿她恶作剧后她明显躲闪的态度，我也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记得那些个往事？啊，对了，那次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呆呆地望着我后立马转过头问金泉什么，而金泉用一种惊诧的眼光看向我时我瞬间明白，在那一刹那，她不认识我。
　　我以为她是装作不认识我，然而她又观察了我好一会儿后露出的恍然大悟告诉我，她，的的确确，在那个时候，完全忘了我。
　　我感到诧异的同时也觉得好笑。听说她执着了多年，然而那个反应，那种像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却真的不是在骗人。
　　事到如今，明明都不该再期待什么的，明明，一切早在当年就结束了的……

　　聚会在同学上班的酒店举办，我过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了。认识的也好，不太记得的也罢，确实，大家都长大了。
　　我拉着金和谢不放手，心情愉快，她们也没有变太多。
　　大家交换着这些年来的生活体验，抱怨着工作上的各种烦恼，气氛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快结束时，一个不太熟的同学把我拉到角落说：“刚刚有人打电话找你。不过刚才太吵了没叫到你，我个头说待会儿给他回电话，给，这是号码。”说吧，她塞给我一张写了号码的纸条就走了。
　　搞什么？莫名其妙的……
　　我看了看号码，131xxxxxxxx，不是我认识的号码，不过……打过去问问吧。
　　掏出手机拨通后，一个女声传来：“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啊，你好，那个……刚才是不是有人用这个号码找过我？我姓刘。”
　　“哦，是刘小姐么，能否留下您的手机号？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先生暂时有事出去了，您给个号码，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给您回拨可以么？”
　　“哦，好吧。”我将自己的号码报给她后挂了电话。
　　奇怪，一位“先生”找我？谁？
　　思前想后也没个头绪，我摇摇头准备回家。
　　走出饭店时手机响了。我看了看号码，又是个不认识的。以为是恶作剧电话，我没有马上接，可等它响了好几声还是没挂断，我想了几秒，还是接了：“喂，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是我。”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我们……见一面吧。”
　　见面？为什么要见面？
　　“……什么时候在哪里？”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还在期盼些什么？
　　“xx点，在xx见吧，可以么？”他问得有些小心，这种语气，我从没听过。
　　“……好。”应下后我立马挂断。
　　为什么会答应他？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邀请？事到如今，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抬头看了看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我咬咬下唇，慢慢往他说的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