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被字》佟晓璋

68、【谈心】

　　【谈心】

　　迎着纪敏行和颜妍进了门，他们一家四口在客厅里聊了一会。戴洁很热情，话也多。纪志成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倒随手拿了报纸在那里看着。眼看着午饭的时间要到了，小保姆一个人忙不过来，戴洁站起来说：“我去厨房搭把手，省得一会开不了饭。”

　　颜妍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吧。”

　　“那怎么行？第一次上门就让你干活，没这个道理。”戴洁摁着她坐下来，转脸对纪志成说，“你说你，儿子不回来的时候天天唠叨，现在他带着小妍回来了，你怎么没话了？我到厨房呆会，你陪着他们说说话。”

　　纪志成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拍，“谁在家唠叨了？”

　　戴洁本来都要走了，听见老公说话，马上回过头来，瞪着眼睛说：“你说谁唠叨了？！”

　　“得，得，我唠叨了，我唠叨了还不成？”

　　“嘿！”戴洁走过来，“你什么态度啊？”

　　“我什么态度啊？”纪军长有点冤，“你说我唠叨，我承认了还不行啊？”

　　“你那是承认吗？承认了你那么勉强？”

　　“我……”

　　“行了行了！”戴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纪军长的话，“平时找我茬也就算了，当着孩子们呢，少说两句吧啊，不嫌丢人。”

　　纪夫人说完就甩手进了厨房，留下可怜的纪军长在那里干瞪眼。颜妍看了纪敏行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纪敏行却笑得一脸欢乐，揶揄地说：“爸，半年不见，您这个战斗力直线下降啊！英雄末路，可悲可叹呐。”

　　“去你的！”纪军长作势要打，纪敏行连忙躲到一边。纪军长说：“你妈更年期，还不是我让着她！”转脸看到颜妍，又和蔼地笑了笑，“小妍你别介意啊，你伯母就这样。”

　　“没有没有。”颜妍连忙说，“伯母挺好的，真的。”

　　纪敏行把她一搂，邀功似的看着自家老爸，“爸，不是我跟你吹，我给您二老找的这个儿媳妇，那三从四德的，孝顺啊！您就是打她骂她，她也会觉得您挺好的。”

　　自己儿子那个赖啦吧唧的样子，连纪军长都看不过去了，他踢了他一脚，沉着脸说：“臭小子就会胡说八道！”

　　颜妍老大不好意思，从他怀里挣出来，站起来嗫嚅：“我，我还是去厨房帮帮忙吧。”

　　纪敏行好笑地点头，“去吧去吧，看你对着我爸跟对着老虎似的。”

　　“我不是……”

　　“哎呦，知道你！”纪敏行拉着她的手拍了两下，“我闹着玩儿呢，过去吧。”

　　颜妍也去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纪家父子两个。纪敏行抽出一支烟要给父亲点上，纪军长摆了摆手，“你妈不让抽，前俩月刚戒了。”

　　“呦，您可是老烟枪啊！”纪敏行把自己那支也收起来，“还真成妻管严啦？”

　　纪军长年轻的时候张扬跋扈，纪夫人却是温柔体贴。谁知道上了年纪，两个人倒反过来了。现在纪夫人动不动就愿意朝丈夫嚷嚷几句，而纪军长的脾气却越来越好，能哄的时候就哄，能躲的时候就躲，两个人始终相安无事。

　　纪军长斜眼看着儿子，轻轻哼了一声，“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女人这东西，最懂潜伏伪装了。你看看你妈，年轻的时候比你那小姑娘还听话呢，现在怎么样？她是伪装了三十年才露出本质啊！你说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我后悔都来不及了。”

　　纪敏行憋笑听着老爸发完了牢骚，忽然凑到老爸跟前，小声问：“说真的，爸，你觉得颜妍怎么样啊？”

　　“才第一次见面，那哪儿说得清。”

　　“就说第一印象啊。您在部队这么些年，阅人无数，那人什么样，还不是一眼的事？”

　　这话倒让纪军长听着舒服，他慢条斯理地说：“反正一眼就知道，是个正经的姑娘。”

　　纪敏行撇了撇嘴，“这叫什么话啊？”

　　纪军长不满地睨了儿子一眼，“以前看着你的新闻，老是和一些妖妖娆娆的女人拉拉扯扯。我啊，真怕你给我找回那么一个儿媳妇来。那看着是漂亮，可哪里有半点过日子的样子？这个小妍长得也好，人也踏实，我看挺不错。”

　　“爸，您这观念可该更新了啊！”纪敏行无声地笑笑，“以前那些是酒会的女伴，人家都是明星模特什么的，出席活动当然得穿得光鲜了。那都是正常的商业活动，让您说得跟什么似的。”

　　“我不管它正常不正常，反正我是看不上。”纪军长有点赌气地说，“我还没说你呢，没名没分的就把人家姑娘弄到你那儿去住了，像什么样子？”

　　这次纪敏行都有点哭笑不得了，“这都二十一世纪了爸。”

　　“不管到了哪个世纪，也没有随便欺负人家清白姑娘的道理！”

　　纪敏行都快冤死了，“什么叫随便欺负啊？我就是提前行使某项权利。这次回来就是让你和我妈看看颜妍，回去我们就准备婚礼了。”

　　一听儿子要结婚，纪军长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办事儿？”

　　纪敏行说：“就这两三个月吧。”

　　“那还差不多。”纪军长满意地笑了笑，“快点让我们抱上孙子！”

　　父子俩这边聊得欢畅，那边在厨房里，戴洁也和颜妍格外投缘。看着这个小姑娘轻车熟路地洗菜煎炒，比自己还在行的样子，这位准婆婆更是乐得开花，笑着问：“小妍，看你这样子，肯定没少被敏行欺负。”

　　颜妍有点脸红，“没有。”

　　“你别为他说好话，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啊？”戴洁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满满的都是笑，“他呀，从小就懒，连个方便面都不会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随了他爸了。你和他在一起，少不了要受累。”

　　看到准婆婆说话这么随意，倒没有半点大学教授的严肃样子，颜妍不由笑了笑，小声说：“他……的确不爱做家务。”

　　“不止呢！”纪夫人继续说，“他的脾气也坏，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就为这个，他小的时候没少挨他爸的打。”说完盯着颜妍看了一眼，“他对你发过火吗？”

　　当然发过……而且还不止一次……颜妍腹诽了一声，还是说：“他，平时的时候脾气还挺好的。”

　　“那就是有啦？”纪夫人一副了然的表情，“敏行这孩子啊，对外人还是很客气的，可是越是亲近的人他就越随便。在一起时间长了，没有不闹别扭的。他爱发脾气，但是不爱记仇，也不端着架子。所以啊，他要跟你犯浑，你当时就让着他点儿，等什么时候他气消了，你再跟他算账。”

　　戴洁说了不少话，都是关于纪敏行。颜妍一直听着，只觉得好奇，忍不住问：“伯母，您，不问问我的情况吗？”

　　“你？”戴洁拍了拍她的手，“你的事，敏行都跟我们说过了，我和他爸爸都很喜欢你，早就盼着能见见你了。就敏行那个懒散样子，我们还真怕他找不着女朋友。”

　　他那么好的条件，除去耀眼的身家地位不说，就凭那一张脸，也足够不少女孩子趋之若鹜了吧……现在戴洁这么说，分明是在让她安心。颜妍心里一热，叫了一声“伯母”，小声却坚定地说：“我，我会尽力和纪敏行好好相处，不让您和伯父担心的。”

　　戴洁点了点头，“好孩子，有你陪着他，我们很放心。”

　　颜妍和这位准婆婆格外投缘，吃过午饭之后，又被戴洁拉着进了她的卧室。她拿出好几本相册给她看，上面大多数都是纪敏行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十来岁的，身上穿着白婚纱，手上捧着一束百合，那样子比小女孩还漂亮。

　　颜妍忍俊不禁，“他怎么还穿女装？”

　　戴洁把那张照片取下来给她看，“我呀，就喜欢姑娘，可是自己却生了这么个臭小子！那是我想女儿想得呢，只能把他当闺女来打扮了。”

　　颜妍拿着那照片仔细看着，戴洁顿了顿，又说：“不过现在好啦，我虽然没女儿，我儿子把你带回来了。”

　　“伯母……”

　　戴洁叹了口气，“我只盼着早点听见你叫我妈妈。”

　　呃……颜妍红着脸低下头，戴洁又笑起来，“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脸红。”她突然严肃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你别怪我多事。”

　　她这么一说，颜妍就有点紧张，“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我听敏行说，你一直没有去工作？”

　　“呃，我……”

　　“你别多想，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建议你还是找一份工作。人的价值有两种，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只有出去工作，才能算是融入了这个社会，才能算是完整的生活。它不仅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也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你愿意为了敏行放弃工作，我当然为他高兴，但是我也不想太自私，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其实颜妍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呆在家里的，只是自从和纪敏行在一起以来，她身边发生的事太多，她一直没有机会去找工作。而后来陷入热恋，她不免把所有的精力放到了纪敏行身上，也就无暇考虑工作的事。而现在，他的妈妈竟然这样提出来，她知道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完全是为了她在考虑，所以动容地说：“谢谢您，伯母，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