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GL）》遗忘了盛开

2、第2章

　　简单用过晚膳，男子又吩咐小二备好洗浴之物，亲自到那屏风之后为妻子洗净一身风尘。小二自是知情识趣，为两人掩好房门后方才轻声离开。

　　回到前堂，小二好生招呼了几名刚换岗下来的官兵，伺候他们坐下叫了酒菜，这才有些魂不守舍地坐回火炉前温酒。

　　掌柜的好似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只顾埋了头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小二记得年前的账掌柜的早登记在簿了，这会儿怕只是借着这个有意避他。一咬牙，小二扔了手里扇火的扇子，凑到掌柜的耳边没头没脑就是一句。

　　“为什么不让我说？”

　　掌柜的不答，只冷冷瞥他一眼，旋即又转过头，冲那士兵头子咧开个笑：“李教头，今年咱这山神祭祀可是定下来了？”

　　李教头生得虎背熊腰，人也憨直，他摸摸两撇八字胡，呵呵一笑，道：“掌柜的说笑呢！要这地好办了，兄弟们也不至于这地头大哇！”

　　掌柜的一叹，神色也跟着黯淡了几分：“也是。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也不想把人往绝路上推啊！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把那祭祀操办好了，就咱这穷乡僻野的，明年大伙儿可得怎么活噢？”

　　李教头听了，一双浓眉拧得死紧，狠狠灌下一口酒才接话：“掌柜的这话可不咋地中听哇！那事儿不是早说好了吗？一年营里的，一年镇上的。咋地？掌柜的要领头反悔了不成？”

　　小二听着心里一紧，差点儿把那温好的酒瓶子给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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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他之前说的，那天云山，邪乎！

　　本来这云隐镇一直都是靠山吃山，加上赚些路过商队的食宿钱，镇里人过得也算凑合。可自从大雪封了山，镇上跟北夷那边的往来就算是断了，后来又碰上进山猎户的离奇死亡，那可就生生断了镇里人的活路了！为这，县官老爷不知向朝廷上报过多少次了，可天高皇帝远的，谁会管你这破地方？县官老爷也是气糊涂了，病急乱投医，竟连道士都请来了。

　　不想那道士倒还真有几分能耐，掐指一算，就算出这山里住了个妖怪，还是个法力高强的妖怪，凭他顶多也就压它个大半年，一旦入了冬，就是如来佛主来了，怕也得忌惮它几分。就这，每年除夕还得给它献上祭品，以保来年开了春猎户们能平安进山。而那祭品，不是别的，得是活生生的壮年男子！

　　县老爷一听，当即就腿软了，忙不迭地派人去叫戍边大将军定夺。将军听完将信将疑，一时也拿不下个主意。恰逢军营里抓到个探子，将军于是大手一挥，命人将那探子扔进了山里。道士见机，立马摆开了祭台，神神叨叨地一番作法，险些虚脱在祭台上。可到了第二年，那山还真就能进了。镇里人顿时欢欣鼓舞，将那道士奉为上宾。道士也不居功，只一再提醒众人记得每年除夕献上祭品，以及冬至后不可上山，便飘然离去了。

　　起先，那祭品本是由营里出的。因着常有些死囚被解到边关服役，死上一两个倒也没什么所谓。可不知怎的，这事儿竟传进了宰相耳里。宰相为官清正，却有些不通情理，派人查出情况属实后，也不管有何隐情就狠狠参了大将军一本。皇帝年岁尚轻，早就忌惮着将军功高震主，见此一着，自然是顺水推舟地治了将军个草菅人命的罪，拖出去斩首示众了。由此，云隐镇众人不得不另谋他法。双方几番商议，终是定下了那个轮奉制度。

　　而这一年，正该是镇上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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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教头言重了。小老儿就好这清闲日子，哪敢存那份心？”掌柜的眯眼一笑，看上去和和气气，却叫人平白生出分寒意，“小老儿是想说，今儿店里刚来了贵客，正愁着该怎么进山呢！”

　　李教头虎目一瞠，向身旁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那些士兵皆是训练有素，立马有人起身，轻手轻脚地摸向客房。不出一会儿，那士兵便在二楼探出了头，冲他们比个手势。

　　李教头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掌柜的可是有了主意？”

　　“倒也谈不上什么主意，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说着，掌柜的索性把下午店里的事简单说了遍，最后还意有所指地拍拍小二的头，“说起来，差点就被这小子多嘴坏了事儿。还好那两人叫心急迷了眼，竟一点儿没怀疑我那套说辞。”

　　李教头听了嘿嘿一笑，一掌拍在掌柜的肩上，差点把掌柜的压趴下：“好你个掌柜的，你这顺水人情可是把人往坟墓里送啊！”

　　掌柜的没笑，话锋陡然一转：“李教头，我这掌柜的你们也叫了几十年了，这祭祀我更是眼见着你们一次不落地操持着。小老儿知道，自从将军没了，这营里确实是不容易。可镇上……您也知道，镇上人本就不多了，都指望着年轻力壮的能打点猎糊口呢！眼下这么两年一个的送，怕只怕……唉！”

　　听他这话，不只是李教头，就连小二跟那几个士兵也都没了声息，只顾低了头数蚂蚁。

　　是啊，若不是被逼上了绝路，谁愿意昧着良心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谁又愿意被那些冤死的魂灵戳着脊梁骨骂？可老天爷硬是要把他们往地狱里推，他们不过是些凡夫俗子，还能捱哪儿去呢？

　　这么想着，小二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被人当头浇下盆冷水，心底那丝侠义之火还没等燃旺，就噗地一声，彻底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