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妖妖子

26、第二十六卷

　　船夫果然是已经等了很久,看到他们提着灯回来立刻搭了跳板接他们上船,两位觉得灯市如何?
　　上官慕薇把海棠花灯挂在了船上,灯市倒是很热闹,她轻声说道.河心里的河灯渐渐多了起来,她跪在船舷上伸手拨弄着水,河水仍是有些凉,她的侧影掉在水里,美不胜收.她捞了一盏河灯上来放在桌上,那就是年轻男女用来放的河灯,船夫说道,怎么公子没有买吗?
　　我倒是只买了一盏花灯,秦陌湮笑道,我想起了很早时候听过的一首歌谣,秦陌湮和上官慕薇都站在船头,岸上还有很多在放灯祈愿的男女,秦陌湮微笑,连就连,你我今生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慕薇,若是你九十七岁死了,你会不会在奈何桥上等我三年.
　　上官慕薇抬眼看着秦陌湮,微笑,我等庄主做什么,要等那也是秦夫人的事,庄主这么一说,也不怕慕薇不明不白的遭人妒忌.
　　秦陌湮笑,她定不会等我,然后用说笑的语气继续问她,你要不要和我定下约,看奈何桥上是谁等谁.
　　上官慕薇微笑,亦同样是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好.
　　连就连,你我今生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在灯节那天的晚上,在灯火璀然的江心游船上,他们曾用玩笑的口气定下过生死百年的誓约.看着彼此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摆成一个生涩的符号,心却还是隔了天与地的距离.
　　他们哪里是不知道彼此的心意,他们根本就是装作不知道,所有的温柔都被丢失在了岁月的洪荒里.一次又一次的错身而过,一次又一次的撞进对方的眼,一次又一次的回首相望,锦衣年华,灿烂若花,他们在岁月的蹉跎中彼此相望,手足无措.
　　多情的只有那江上的春庭月,思念一晃倾城.
　　水面上的灯摇摇晃晃,江水却是分外的平静,夜半的时候江上渐渐大雾弥漫起来,船也渐离了小镇,随水漂流的河灯也慢慢熄灭了光.江心的明月皎洁似莲,上官慕薇同秦陌湮站在船头说话,江雾中隐约可见前面有座石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上官慕薇说道,不过今日只看了一座,庄主你说在那桥上会不会有佳人正在吹萧?
　　桥上有没有佳人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水下的人倒是跟着船也有好一路了,秦陌湮笑道,他转身向船尾的船夫说道,要动手就现在,你那些弟兄在江水里泡了那么久,就是不冻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船夫顿时变了脸色,他知道已被秦陌湮识破了身份,丢了船桨一个呼哨从水里招十几个人影来,都站在船尾,秦陌湮和上官慕薇依然站在船头,秦庄主果然是名不虚传,就不知道是怎么识破在下的.
　　这江上没有风,而那些河灯却摇晃得那么厉害,上官慕薇跪在船舷上把手里布匹包裹的物件浸在江水中慢慢解开,江里的月光把她的脸映得分外动人,不是水底有人是什么.我们也是随便猜猜,没想到运气那么好,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既然认得我是秦庄主,秦陌湮笑道,收了手里的扇子,那就不会是普通的想要劫财,说吧,是谁出钱请了你们来杀我的.
　　船夫冷笑,暮合山庄也是江南有名的刺客庄园,秦庄主就不知道刺客只管收了钱,不过问恩怨.两位也真是好兴致,在江南一路游山玩水真是风雅.
　　他们凿了船底,上官慕薇靠在船舷上最先听到有轻微的水声涌上来,她侧过脸来对秦陌湮说道,再过不久这船怕是要沉了.
　　慕薇你看他们有多少人?秦陌湮微笑.
　　上官慕薇抬起眼来,眼光一掠,十一人.
　　秦陌湮用扇沿点在唇上,眼波一转,笑得极妩媚,那在这船沉之前,你我看谁先杀够六人分胜负,慕薇你可有兴趣?
　　上官慕薇踏在船舷上,一手从水中抽出,一个反身直掠到船尾,国色掠着江水和月辉如惊鸟急飞,一出手就是惊鸿三式,三两个回合已杀了一人,慕薇占先了,她微微一笑,承让.
　　秦陌湮亦是一笑,船上的刺客有的是用刀有的是用剑,看起来身手平平,上官慕薇也不想与他们做过多缠斗,惊鸿三式出第一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时能招架住的已不多,每剑都是取的要害.秦陌湮身上并未带剑,只拿了折扇不急不徐的招架,一时那些刺客竟近不得他身,秦陌湮刚侧身避过左边砍过来的一剑,抬手扇沿就向那人的咽喉掠去,就在同时国色的剑锋从那人的胸口贯穿而出,秦陌湮抬头望去,正是上官慕薇站在那人的身后,一抬手拔出了剑,这个算做是我上官慕薇的,庄主慢了一步.
　　你用剑,我用扇,到底还是我亏了些,秦陌湮微笑,反手就把扇子插在了身后一人的咽喉上,扑的一声轻响,血若花绽.
　　惊鸿游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两种剑法在江湖中都是人人心向往之的绝学,惊鸿出剑极快,每出一剑剑锋上都有哨音,而游龙三式取的是优雅翩然之意,动如浮云,绝世之姿.
　　不多久船已是斜着沉了一半,上官慕薇和秦陌湮足尖一点离了船尾,船上只剩下包括船夫在内的三个刺客,他们几个站在船舱前对望了一眼,半天未动.很明显他们都精通水性,是想等船沉了之后再动手,上官慕薇抬头看了看,船离先前看到的石桥已经不远,微微一笑.
　　方才他和秦陌湮各杀了四人,未能分出胜负,她和秦陌湮都不怎么识水性,对方没有动并不代表上官慕薇也会等着船沉.只见她一剑挑起桌上的河灯抛在了舱上,这本就是游船,舱上悬挂的都是黄绢,遇火便燃,一瞬间整个船舱都着了火,船尾已沉,船舱又着了火,那几人被逼只得离了船舱向船头这边过来.
　　上官慕薇已经出了惊鸿三式的第二式＂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她和秦陌湮又各杀了一人,船上只剩下了那船夫和他们两人.我以为上官慕薇的惊鸿三式只是江湖讹传,船夫的脸上倒是并无惧色,今日一见,何其有幸.
　　你今日已杀不了我们二人,秦陌湮收起了扇子,照规矩失手的刺客回去后难逃一死,一进一退都是死,他笑,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阁下如何取舍.
　　船夫闻言反倒大笑起来,都说秦陌湮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这次可是猜错了,以你一人或许我们还有胜算,可你的身边还有个寸步不离的上官慕薇,上官慕薇的身手天下有几人能胜,更何况是凭我们区区几人,如果不是你们今夜点破,我们就会这样一路送两位继续南下.
　　船已经沉了大半,火也有向船头烧过来的趋势,船夫说道,今日就此会过两位,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我既已身份败露,没有再留的道理,告辞.他说完就翻身跃入水中,借着水路消失了踪影.上官慕薇和秦陌湮不通水性,见他下了水也不再去追.
　　秦陌湮抬头望了望,转头对上官慕薇说道,船快沉了,先离了这里再说.却瞥见她正望着先前挂在船舱上的海棠花灯出神,花灯被烧得只剩下了一半掉了下来,噗噗的烧着,竹蔑发出脆裂的灼焦声,听见秦陌湮说话,她回过头来应道,好.

　　船上的尸体都随着船沉漂在了江中,秦陌湮在船沉的最后一刻踏在船沿上使出轻功云附衣的身法向前掠出两丈离了船,再借着江面上的浮尸足尖一点径直到了桥墩下,从桥墩上借力将身一转就上了石桥,上官慕薇亦是这般翻身上了桥,月色清寒,照在两人明艳的锦衣上,流光溢彩.
　　我与庄主各五人,算做平手,上官慕薇轻轻说道,方才我听那人的意思,好象是希望我们一路南下而并非刺杀,她一侧过脸,庄主你怎么看.
　　我也猜不透个中始末,他们反倒是想把我们困在江南,好象是在等什么,秦陌湮低头思付,南下就此作罢,慕薇,我们还是回暮合山庄吧,我始是有些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