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妖妖子

12、第十二卷

　　我是暮合山庄的刺客,并不是来替那个愚蠢的女人报仇的,这是他临死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玉帛看着他的尸体向后倒去,她俯下身去似要看定他的面容,旁边就是被你杀死的女子的坟茔,你的血流到她的脸上或许还是温热的,她笑,侧过视线看着荒草丛生的坟丘,也许再过一年,那些黄土下的草根就会愈合.
　　上官慕薇至始至终都站在远处,安静的靠在树下抬头仰望天空中的云朵,那些温暖清亮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风却是冰冷的,大风过处,折断了微绿的枝桠.
　　看到玉帛手中白瑕的配剑,血腥浓盛,剑锋清冷,倒影着绚目的阳光和她年轻的面容,她微笑,这把剑很漂亮.
　　我见过这把剑,玉帛说道,我在入暮合山庄之前曾在青楼里当过丫鬟,巧的是我伏侍的就是顾菀颜,白瑕却不认得我,顾菀颜投奔至他时其实我就跟在后面,只可惜白瑕比我早一步动了手.
　　你想干什么?上官慕薇微笑着问道,莫非你也想杀她.
　　我是想杀她,为了她私奔时手里卷着的那包珠宝银子,虽然不多,那个时候我是为了躲仇家的追杀才躲进了青楼卖身为丫鬟,所以白瑕杀她时我的确是觉得惋惜,只不过惋惜的是那包珠宝.顾菀颜是死有余辜,只有她那么愚蠢而又软弱的女子,才会痴心到相信海誓山盟.这把剑真的很漂亮,那个时候我就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瑕手里的剑,明亮得像秋水,我连做梦都想要这把剑.
　　情缱,上官慕薇轻轻的说,以前暮合山庄中一个叫龙的男子的配剑,与我的国色齐名,华莲死后就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没有想到会在白瑕这里,真是辱没了这把剑.
　　情缱是吗,真美的名字,情思缱绻,读起来很有几分的哀惋,或许是把感伤的剑吧.
　　我听别人说这把情缱上原本有个不怎么好的故事,一个性情桀骜的男子因寂寞爱上了一个江南女子,因为是太寂寞了,寂寞到他最后为了这个女子用这把情缱贯穿了自己的胸膛,以他一命换取女子的自由.悲哀的是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这个女子其实不爱他,她只不过是抓住了他的寂寞想要利用他而已,他并非是个愚蠢到会被蒙蔽利用的人,只因为实在太寂寞了,寂寞到连爱和不爱他都分不清楚.少年时他曾钟情于一个站在垂丝海棠树下的少女,可是那个少女的心在另一个少年身上,这晦涩而无望的爱慕最后无疾而终.但故事最后的结局是,背过身去,那个少女用这把剑违背了对男子的承诺杀死了那个女子,替他埋葬了这段荒唐而又充满了阴谋和欺骗的情事.上官慕薇笑,如果喜欢就拿着,说什么名剑,不过是在杀人的时候锋利些,饮的血多些,剑因人而成名.这次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一个白瑕,倒真是要亏了顾莞颜,没有那封信引他出来,怕是要动用不少吹雪楼中的人马,你也功不可没.
　　玉帛抱着剑,小心的擦拭上面的血迹,而后她抬起头微笑,谢谢副庄主.
　　时光轮转,这把名叫做情缱的剑,更换了不同的主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什么与这把剑有关的,都是一些满是欺骗或背叛的爱慕,情缱情缱,真是把情思百结,缱绻弄人的剑.
　　玉帛抱着这把剑的样子让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龙,那个桀骜倔强的男子,他抬起头来对她微笑,他叫她的名字胭离,他的笑容明亮若大漠苍鹰的啼鸣撕裂天幕.然而再去看时,她依然是玉帛,两个人的影象重叠在了一起,上官慕薇轻轻对自己微笑.
　　一切终不过是飘过眼前的芦花,在大风忽起的郊野,如烟雾般尽然散去.

　　断月山庄白瑕被杀的消息传得很快,大街小巷酒肆客栈人尽皆知,白瑕的尸首在荒郊被找到,与其一起的还有他的十多个手下弟兄,死状异常的惨烈.又隐约有传闻说,暮合山庄和这事脱不了干系,众人都在等着看好戏,江南的暮合山庄与江北的断月山庄,终是要明着起了冲突,到底是谁手段更高,就看两边的庄主是要怎么斗起来.
　　玉帛听着周围那些客人各自议论,或虚或实,置身事外的轻轻微笑,仿佛他们所议论的是一件无关于己的事情,上官慕薇亦然,自顾喝完杯中的酒,然后轻轻放下杯子,侧过视线去看客栈里玩着捉迷藏的孩子.
　　楼下传来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上官慕薇抬起眼睛,正看到小二引上来一个俊秀公子,白绢缎衣,腰佩白玉,面容清俊,凤眼飞扬,神情臃懒,手里拿着一柄象牙骨的折扇,扇面工笔绘着花鸟,看到上官慕薇,他微笑,径直向那边走过去.
　　他来了,上官慕薇端起酒杯微微一笑,玉帛慌忙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向秦陌湮行礼,见过庄主.
　　起来吧,秦陌湮微笑,在上官慕薇对面坐下来,叫小二另换了杯盏,秦陌湮也倒满了酒与上官慕薇对饮起来,玉帛不敢再坐下,垂手站在一旁.
　　庄主都到了,上官慕薇说道,相必山庄中的人马也已到了江北.
　　我要比他们早到一日,他们明日才到,这时候要防着江北的这些眼线,自是要小心隐蔽些,秦陌湮笑道,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戏才提早了过来.
　　杀白瑕的是暮合山庄的人的风声也是庄主你放出来的吧,上官慕薇说道,消息传得真快,白瑕未必是多重要的人物,说是毕烈云的亲信,倒不如说笼络的成分多些,现在这些庄主门主身边哪个没有十个八个的亲信,为他卖命的时候是亲信,转过身,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怕真正让毕烈云着恼的是失了面子,白瑕死状,可是不怎么好看.
　　只怕他还恼的是杀白瑕的是暮合山庄的人,毕烈云在江北的势力并不小,自负是地头蛇,万万想不到我敢动到他头上来,有四皇子做靠山就自以为有恃无恐,我不杀杀他的锐气,他也狠不下这个心来动我.
　　要攻断月山庄,要字在出其不意,以在短刻钳制他主要人马所在,所用阵势,必然要杀伤最大最狠,先拿下断月山庄,余下的等回转再慢慢杀干净.
　　杀人这种事情,我暮合山庄的四大名剑都是个中好手,秦陌湮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种琐碎的事情他们自会办好.他转头对玉帛吩咐道,明日宋桥会带着人马到江北,你去见宋桥便是.
　　玉帛点头应道,秦陌湮放下杯子,叫着上官慕薇,现在便可以动身了.上官慕薇笑了一下,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