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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   说到刑复,微云停了下来,寻思着该从何说起。
      “梦就到这里么?”阿大问道。
      “不……该从何说起呢……刑复他,他长得有几分似阿大呢。”微云皱着眉头,不忘用双手捏着阿大的脸,把俊朗的五官捏成了副滑稽的样子。“你不能像他!你是阿大,知道没有,你是阿大阿大阿大!”
      “好好好,那个刑复哪里惹着你了?”阿大看微云那生气的样子疑惑不已。
      “怎么说呢……我在梦里老看着他,小时候的他,长大的他,没有表情的他,笑着的他,都是他都是他!可是,我总觉得看不够,看了一眼就想再多看一眼。”微云绞着阿大的衣衫,“都是你,谁叫你长得像他!”
      “哦?微云,可不能这么不讲理的,说说看,都看到他怎么了?”阿大真不明白微云为什么这样生气,要说生气也该是自己生气吧?
      像是把所有的事情胡乱地掉转了顺序,支离破碎的梦境中,微云朦朦胧胧地发现了自己是在做梦。有一个身影,清晰的,模糊的,就算只剩下一个表情,微云都知道他是谁。

      皇后产下太子殷珏后玉体便一直欠安,殷珏既是皇家嫡长子也是皇后独子。宫廷到底不是个安乐之地,后宫亦如是。皇后娘家虽是开国功臣之后,但不得皇上宠信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如今母凭子贵自是分外用心。当异母兄弟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时候,殷珏也只在宫娥太监的小心侍候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人人只道太子幼学聪敏,独独没发觉他少了份孩儿心性。
      春风催人眠,宋太傅摇头晃脑地念着那些久远的句子,殷珏悄悄地拿指甲抠手掌心的肉,连绵的吟说不曾停歇,与那燃着的焚香一起缠绕着消失又不停地冒出来。尖锐的指甲划过皮肉,痛楚让殷珏维持着清明。
      突然有什么圆圆的东西撞着了头。
      “大胆!”听到侍从尖锐的怒喝,殷珏才感受到痛楚,手摸上头皮感觉到肿起来的地方,一阵痛似一阵。
      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孩子远远的被喝止在大殿的入口处。
      “皇兄皇兄,臣弟的蹴鞠就你脚边……”殷弘躲在那孩子的身后喊着,听声音像是被侍从吓到了。
      “你们下次再把球踢进来可好?”殷珏将蹴鞠交到那个陌生的孩子手上,低声说道。
      面无表情的男孩静静地打量着殷珏,莫名其妙地回了句:“原来比我矮。”
      然而再没有蹴鞠打断太傅的讲学,取而代之的是彩色的纸鸢,每当殷珏回到东宫,在池中敞亭读书的时候,总能看到那些纸鸢悠悠然地飞翔于云上。
      刑家世代将才辈出,当下边关战乱不段,正是武将备受宠信的时候。那个放纸鸢的人没几天就成了太子的伴读。只是刑复性子冷得很,跟殷珏也是生分,在学堂一前一后,他回头他就低头。刑复的脸,殷珏总看不清晰,最记得他的前额偶尔会有一两丝碎发垂下来,风一吹就让人想起云端上的纸鸢。

      他总是突然地接近,然后又走得无影无踪。
      殷珏正抱着书来回踱步。猛地被人拉到了墙边,力道过了头收不住便那人撞到一块儿。刚想喊“来者何人”被对方用手捂住了嘴,惊恐猛一抬头撞上了对方的下巴,额头吃吃地痛。
      来的正是那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刑复。
      “长高了点。”刑复痛得不轻,嘴角一抽一抽。说罢拉开殷珏的手,手掌上一道道用指甲刮出来的血痕。皱了皱眉头,刑复就把手中的药酒倒到了殷珏手上,碰着了伤口赤赤的痛。
      想到刑复平时的漠视,殷珏并不示弱,突然就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肩膀,感觉到了点点的血腥味,更报复地咬得死紧,似是要从那上面撕出一块肉来。
      刑复上好了药本来想扯那矮冬瓜的头发把他拉开,谁知道手放了上去感觉到那脑瓜在颤抖,突然就下不了手,只轻轻地摸着殷珏的头。
      “想不睡觉也不是这么折腾的,以后不要再这样用指甲抠掌心了”刑复叹了口气。
      “……我给你咬回来好不?”殷珏一面害怕又担心的表情,学着宫娥平时的样子轻轻地对刑复的伤口吹气“对不起不疼了对不起不疼了……”
      刑复看着殷珏专心地对着自己的伤口说话只觉得好笑,仔细看发现矮冬瓜的眼睛水灵灵的,哭过的脸蛋像上了胭脂般,衬得白净的皮肤煞是好看。刑复不由得脸红到了耳根,连忙推开殷珏逃也似的走了。沿路撞着些太监宫女引起一连片的“小人该死”。

      正在池边练字,突然就有人拍上了后背,殷珏以为自己要丢到池子里去的时候又被人拉了回来。
      “刑复——”看见那个奇怪的伴读又出现了,殷珏莫名地觉得欣喜。
      刑复又捂住了殷珏的嘴,把一个软软的东西塞到了殷珏的手里。那是个里头包着棉絮的锦鱼娃娃,大小刚好能让殷珏握在手中。
      “小时候我娘给我做的,你要不想睡觉的时候就抓着它好了。”
      殷珏双手捏着锦鱼,双眼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上扬的嘴角旁两个浅浅的酒窝。刑复觉得自己的脸突然又红了,忍不住又转身就跑。

      你今个几岁?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你多久向你娘请安一次?
      你们平日玩耍都玩些什么?
      ……
      殷珏开始缠着刑复说话,却又只会不停地问问题。无论刑复答什么,殷珏总是眉开眼笑。刑复以为天天对着殷珏也该习惯了,可看他眼波流转着嘴唇开开合合地说着话,总不自觉脸红了半边。以为不理殷珏就什么事都没有,谁知道本来不善言辞的矮冬瓜竟然能在自己的无视下依然说得高高兴兴。似有若无的试探,有心无意的回避,不觉岁月消长。花开无声,当刑复察觉时,有些已经物是人非,有些已经无迹可寻,有些已经根深蒂固。

      又是暖风烂漫的杏花天,东宫的水亭中,殷珏依旧斜斜地靠在石柱旁读书。柱础雕刻成莲花的形状,细致的雕功,仿佛春风一过便能灵动起来。墨香中,铁划银钩在殷珏眼中温柔地晕染开来,眼神所到之处墨莲随风摇曳。书卷滑到地上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靠上了一个宽阔的肩膀。
      睡吧……
      殷珏闭上了双眼,惶然间,刑复的声音如同雨水般从半空跌落——
      一直跌到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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