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猜》温御水

1、第 1 章

　　她和他

　　她始终是那个不停地接触着谎言的女孩，一直没有安全感地生活着。有太多的人对她说了太多的话，她分不清中间哪一句是真的。她迟疑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因此她迫切地渴望承诺。他像她一样的固执，刻意地隐藏着，她不知道他在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真相的世界，网络更是如此。

　　她的名字是潮汐，她所知的他在ＱＱ上的名字是再不相遇。

　　他是她在ＱＱ上遇见的第一个人，她还记得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相信网络爱情吗？

　　他说：随便。

　　她说：我相信有网络爱情，只是爱上的不是坐在电脑那边的对方，而是自己的一个幻想。

　　他笑着说：也许。

　　那个时候她还刚刚接触网络，不明白其他人所说的沉沦是怎样的。当她真的深陷其中的时候，才明白这个游戏如此容易沉沦。

　　她开始后悔当初不应该认识他，但是刚开始的时候，她一整天的泡在网上和他聊天的时候，她是幸福的。她没有想过故事会有什么不好的走势，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悲惨的结局，她以为她会游刃有余地穿行于游戏其中。

　　那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三天。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女的，他说，你是我这辈子一地个说我像女人的人。

　　然后她说，我14岁。

　　他惊讶地说：这么小啊？

　　她说：不是我小，是你太老，杜拉斯说，我从十七岁开始老去，你自己算你有多老了。

　　他打了一个汗的表情：完了，都快要进坟墓了。

　　说到坟墓她想起来《白马啸西风》里的一段话：如果我先你死了，如果我一个人在坟墓里当真寂寞的很了，如果你路过我的坟墓时，那墓也裂开一条大缝，你会因为怕我寂寞就跳下来陪我么？她把这段话打给他。

　　然后她又说：我的梦中情人是一个生活在鬼魂中的人，很英俊，很病态，脸很白，没有血色的那种，我在森林里迷了路，到处都是鬼魂，他就拉着我的手带我在森林里奔跑，对那些迎面而来的鬼魂说：回去回去。

　　他说：那你去看看漫画《侍魂》,是不是那里面的橘右京。

　　有一次他对她说：怎么说你都应该叫我一生哥哥。

　　她知道那是他打错字，可看到“一生”还是很兴奋，她说：是一生还是一声？

　　一声吧，如果你要是叫一生我更不介意。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要是在梦里叫也行。

　　她笑。

　　然后她说起她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我想，如果他和你一起掉进水里，我肯定先救你的了。

　　他说：是嘛？那我很感动，很少基本上是没有女孩子这么在乎我的，我真的很感动

　　可是我不会游泳。

　　呵呵。其实我很羡慕《侍魂》中的橘右京，不仅剑术高强，而且人长得很帅，他对他的妻子小田桐圭，确实致死不渝的。他很忧郁，很深沉，很温柔，也有点冷酷。但是他心很好，对朋友，两肋插刀，对他爱人更是很专一的。

　　切，如果我是他，如果我妻子一个人死了，在坟墓里她会很寂寞的，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寂寞地

　　躺在里面，所以我要陪她一起死。

　　呵呵，这年头谁还能顾的了谁呀？

　　你不懂，这是理想。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把那些话一大段一大段地打出来，然后再对他又打出一大段话。在不能上网的日子里面，她深刻地思念他，思念电脑屏幕上他频频更换的头像，思念键盘。她在电话里面对朋友幸福地讲她认识的他，然后满不在乎地听朋友们对她说：潮汐，你千万不要相信啊，他
　　或许是在骗你。

　　但是她本来就是那个没有辨别是非能力的人，她盲目地相信所有他说的话，后来她渐渐依赖于他，她不明白此刻自己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这是爱，她猜想。

　　在等他上线的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去看她和他的所有谈话记录，从第一张开始，一直到第三百六十二张。他是不是像她一样这样认真地看过它们呢，她不知道。

　　然后他说他以后不会经常看到她了。

　　这么快就永久的诀别了吗？她问。

　　不是啊，偶尔我还是会看你的。他回答。

　　那一天，他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为我哭么？

　　她开心地笑了，她说：傻瓜，我会陪你一起死的啊，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坟墓里的。

　　真的？他问。

　　她又一次停下了，很久以后她说：有一点点虚假的成分。

　　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落魄的，她不明白厌倦谎言的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一个谎，如果
　　他死了，她是会陪他一起的。从前他说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她说，守寡。他说：呵呵，开玩笑，要守寡你还得排队。所以现在她想：如果守寡我要排队的话，那么我就陪他一起死。
　　但是她没有告诉过他。

　　以后他们真的很少遇到，她每一次都在ＱＱ上留很多话给他，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她有些生气，有时故意不理他，她上线一个小时，他竟然都没有来问候过她。她的安全感的极度匮乏让她开始怀疑。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她喜欢他一样的喜欢她，或者这只是她自己的一相情愿。

　　她相信他喜欢她。

　　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喜欢你。也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有承诺也是好的，可他连承诺也不肯给她。

　　这是一个游戏，可以轻易的开始和结束。

　　如果你是我的至爱的话，我会和你一起死。

　　如果你是我的爱人和妹妹的话，我会好好地爱护你。

　　如果你是我的至爱，就算我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如果将来我成为很出名的作家的话，我宁可只要你一个朋友，也不要千千万万的书迷。

　　如果……….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如果？

　　如果，如果。如果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长河。

　　她一次又一次地下定决心，从此以后不再见他。因为他已经不是她刚认识时的那个他。她在同
　　他说话时，已经没有了幸福的感觉。

　　他很多次地问她；你长的是什么样子呢。

　　他忘记了她第一次时说的话。网络爱情里面自己爱上的只是一个虚拟的幻想，这个世界是她的幻想，他也是。

　　当迷幻的游戏不再朦胧时，一切就将结束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开始躲避他。

　　她把他从好友中删除了五次，都是因为于心不忍，又恢复，总是如此。

　　这已经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反复。

　　第六次删除他之前，她问：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他说，我会找你的。

　　她又一次的动摇和感动。

　　她依然删除了他。

　　她再也没有他的号。并且不记得他名字前面的一串特殊符号。如果他再也不同她说话，那么他们就永远见不到彼此。

　　她思念他。

　　一天，两天，三天。她还是无法忘记他，在第四天，她确定自己爱上了他。她一直在网上看着
　　电影等他，期待他能够快一些出现。

　　她把所有的电影看完之后开始寻找他。她找所有的名字里有“再不相遇”的人，她对里面所有的人说；我在寻找我喜欢的人，我找不到他了，他叫“再不相遇”。如果你是他，那么你来找我，我是潮汐。

　　她没有复制，而是亲手把这句话打了25遍。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其实她可以把他忘记，然后重新开始。

　　第七天他们再次相遇。七是一个命数，对他们更是如此。

　　他们有些话不投机，他说：你真的好无聊啊。她永远都忘记不了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那是他
　　无论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无法弥补的。他说，你真的好无聊啊。

　　她无法告诉他，她想要的，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其实只是想要一句承诺，一个表白。但是现在他无论多少次的承诺和表白都无济于事，他们已经行同陌路。

　　她是如此愚蠢的姑娘，她只有十四岁。她在网上见到他，然后爱上他，并且自以为是地以为他
　　也爱她。这是多么愚蠢可笑的啊。

　　她真是傻的可怜。

　　聪明起来吧，我亲爱的傻瓜。

　　他和她

　　他一直在等她。

　　她已经消失了很久。

　　她不是他刚认识的那个潮汐了，他们都有所改变。他只能失望地回忆刚遇到她时的样子，但他还是不想失去他。

　　她写了很长的悼念词，她说：

　　你们都喜欢这样离开
　　好吧，再见
　　事实上，如果你以后再也不和我说话的话
　　那么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然后你用多少秒的时间忘记我
　　我再用更短的时间忘记你
　　你记得我以前说的吗
　　你在我心里原本不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你是我在网上遇到的第一个人
　　所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将来我会像巫婆一样独立坚强地活下去
　　但是我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忘记你。
　　我想要写一段很长很长的话来悼念曾经的我和曾经的你
　　但是会不会很傻呢，分辨不出真假，盲目的相信然后盲目的期待，没有安全感。
　　我突然又想起了以墨，她是一个张悦然式的有些幽怨的女孩子，我突然像她一样，悼念着一段已逝的岁月，等待重新开始
　　于是我傻傻的写下这些话，我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盲目相信的同时又盲目地怀疑，我可以相信我感觉到的吗，我没有可以铁定相信的。
　　永久告别一个好友时我会写一长串的悼念词，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这么郑重的道别过。无论你相信与否，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啊，就像刚开始时一样，明白吗？
　　但是，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还会找我吗？
　　真的再见了。

　　之后到现在他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个出现在他生命中喜欢自称为“十四岁少年”的女孩。他本来以为那只是她同她开的一个玩笑，她曾经很多次那样告别过。他不知道那个女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终日不切实际地幻想，他不喜欢她的那种幻想。

　　他们终究道不同，他又怎么能够理解她。她所有对他的期盼和幻想，他怎么会理解。

　　他没有想过会与她永久地分离。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看到一个陌生女孩时，习惯在第一时间里看她的右手。因为她说在她右手大拇指关节处靠近食指的地方有一颗痣。他不相信那个女孩已经消失，或者他相信自己还能
　　找到她。

　　他想这或许是他的一场幻觉，可好友中那个属于她的头像一直存在，只是一直是暗淡的。

　　１２月１日他看到信箱里有一封信，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署名是潮汐。一直到１２月３１日，他每天都会收到那样的一封信，写着生日快乐。

　　她知道他的生日是１２月，但她不知道是哪一天，所以每天都写一句“生日快乐”给他。元旦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写信了，她又一次离开，他打开电脑，她的头像依然是暗淡的。

　　１２点钟会出现奇迹，她会不会回来？

　　她已经变成独立坚强的巫婆了吗？

　　他站起来接了一杯水，突然眼前一黑，有一种快要晕厥的感觉，黑暗中，他看到她。

　　他在半个小时以后回去，ＱＱ上有一个叫络绎的女孩问他：

　　你相信网络爱情吗？

　　他对着屏幕独自笑了。他说；

　　我相信。